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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簡瓔

  他反握住她冷冷的手,靜靜聆聽,知道她說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有一天,女孩結識了一個英俊但眉宇間總是流露著沉沉憂鬱的男人,那個男人整整大了她十三歲,對她溫柔體貼、寵愛呵護,她很快的墜入了情網,將課業拋在腦後,天真的一心只想跟這個男人廝守終身……」她抬起垂著的眼眸直視著范洛。「兩個人朝夕相處的膩在一起,終於,她懷孕了。」

  因為知道這是她的故事,聽到這裡,他的腦門像被狠打了一拳,一時無法消化她所說的話。

  他迷惑的看著她。

  她曾懷過別的男人的孩子?

  她真的曾經懷過孩子嗎?

  怎麼可能……

  「男人知道後欣喜若狂,對她更加的好,並且親自為她套上婚戒,承諾了他們的終身,十個月後,她瞞著遠在台灣的望族父母,偷偷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嬰,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她所深愛的男人竟然是個有婦之夫,這個事實幾乎令她崩潰了。」

  當時的她才十八歲,根本不會處理感情和情緒,當她發現李震昱早已有結婚多年的髮妻時,她就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死掉。

  「男人祈求她的原諒,保證會和分居中的妻子離婚,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婚姻觸礁了,他才會那麼憂鬱,才會向外尋求慰藉,而她卻糊里糊塗的介入了他的婚姻之中,她恨自己,更恨他的欺騙讓她陷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於是憤怒中的她失去了理智,她把女兒丟給男人,自己一走了之,從此……」她的語音哽咽。「……從此再也沒見過男人和她的親生女兒。」

  這就是她的故事,她年少輕狂、任性妄愛付出的代價,一段傷害,潛藏了十年,仍然逃不過要面對的一天。

  她說完了,長長的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她垂著眼眸沒有看范洛,聰明如他應該已經聽懂了,然而他沒有說話,這等於判了她死刑。

  他不會接受這樣不完美的她,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雖然如此,一想到要失去他了,她的心緊緊一縮,快負荷不了心碎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不是決定把一切告訴他,去留由他決定嗎?她怎麼會好希望從他口中聽到「他不介意」這四個宇?她怎麼會好渴望他再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他仍然要她!

  「這故事還有後續嗎?」半晌之後,他問。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會有那些異常失神的時候。

  初見她的當晚,她在夢中哭泣,睜開眼睛之後的神情很悲傷。

  在咖啡館裡,她對起爭執的母女投以艷羨的眼光。

  在婚禮上,她的眸子始終溫柔的落在花童身上。

  還有在苗栗的育幼院裡,她對那個十歲的女童芳慈特別得好……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她想念自己的女兒。

  「沒有。」韋凌珊搖了搖頭。「後續的事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今天在台上表演的那個女孩就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才會那麼激動。」

  又是半晌之後,他說:「她很漂亮。」

  她愣了下,本能的認同了他的話。「是的,她很漂亮。」

  他專注的看著她。「知道嗎?她幾乎和妳長得一模一樣。」

  她又是微微的一愣。「是嗎?」

  「我敢說,如果她看到妳,一定就會知道妳是她的親生母親。」

  因他的話,她再度陷入沉思。

  當她親眼看到女兒的時候,情緒太過激動,只感覺到她長得很漂亮,眉清目秀的,根本沒聯想到自己和女兒長得有多相似。

  她們母女真的長得很像嗎?

  「如果由她來當我們的花童,不知道她會不會抗拒自己這麼大了還當花童?」

  當范洛微帶著戲謔的聲音傳進她耳裡,她訝異的抬眼看著他,閃動著睫毛,拚命咬住嘴唇,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夢境。

  就在她死命忍住快掉下來的眼淚時,她手裡的咖啡杯被抽走,她瞬間被擁進了熟悉溫暖的寬闊懷抱裡,他輕輕順著她顫動不已的纖背,這撫慰她心靈的舉動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她止不住淚如泉湧,哽咽地說。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唯一可以彌補她少女時期的傷,把她當個小女孩對待就沒錯了。

  於是他懲罰地輕輕叩了叩她的頭,罵道:「原來在妳心裡,我是這麼膚淺的男人。」

  她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拚命搖頭。

  他抬起了她的臉,為她擦掉了淚痕,深刻的審視著她的眼睛。「從現在開始,忘記過往,請妳為我重活一遍,可以嗎?」

  他可以體諒她當年的心情,帶著心底最深處的痛楚一直過到今天,她已經懲罰了自己,也付出了代價,任何人,包括他,都沒有資格苛責她。

  她癡癡的望著他,眼裡煥發著光采,他的請求像一帖特效藥,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如癡如狂的眼光瞬間征服了他,無法再等到她回答他,他的嘴唇已經捕捉住了她的唇,交纏成相戀的迭影。

  ☆☆☆☆☆☆☆☆☆☆  ☆☆☆☆☆☆☆☆☆☆

  韋凌珊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她的行李,該打包的就打包,該托運的就托運,而公寓就決定暫時借給居無定所的范汝和葉捷住了,這也讓范洛可以稍微對妹妹隻身留在台灣放心一點。

  於是這天,一切就緒,他們又來到了機場,準備搭近午的班機返回奧克蘭。

  「妳覺不覺得我們這陣子好像一直在飛來飛去的?」范洛挑了挑眉說。

  韋凌珊笑了。「航空界就是需要我們這種人,促進飛航繁榮啊。」

  「也對。」范洛親暱的攬住她的肩頭。「時間還早,賭妳沒興趣進去逛免稅商店,去喝杯咖啡吧?」

  說完,他的眸光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梭巡了一圈,像在找什麼人。

  「范汝不是不會來嗎?」她注意到了他在找人。

  葉捷在南部的父母忽然跑來北部看他,他們小倆口為了招待長輩,忙得人仰馬翻,因為葉捷一直告訴父母,他在廣告公司上班,而且還是個小主任,他們為了圓謊又得編一大堆理由。

  「對哦。」他誇張的一個拍額。「我忘了。」

  「洛--」她抬眸瞅著頭頂上方的他。「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也沒什麼。」他輕描淡寫的說:「只是有人說要來替我們送行,怎麼還沒到呢?是不是找不到人啊?」

  她笑了。「是誰?胖子他們嗎?」昨天他們才抽空和他的死黨們又聚了一攤,大家都說等著喝他們的喜酒。

  「來了,妳自己看就知道。」

  他把她的身體扳正,讓她直視著前方。

  只見三名男女朝他們走近,其中一名身長玉立、衣著雅潔的小小少女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她的呼吸一窒,幾乎快停止心跳了。

  「呼吸--呼吸--」范洛在一旁提醒她,同時也知道自己做對了。

  「怎麼會……怎麼會呢?」她昏亂的回眸問他,已經激動得滿眼淚水了。

  知道她的近親情怯,他鼓勵地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被動的往前一步,三人已來到她面前。

  李依書微笑沉靜地看著眼前那賦予她生命的人,由衷的對她深深一鞠躬,抬頭,恭敬又不失親暱的喚了她一聲,「媽媽。」

  韋凌珊呆立在那兒,她的眼中迷濛著淚水,心魂俱催。

  「妳知道我……我是妳的媽媽?」

  李震昱不是說,依書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嗎?

  驀然之間,有雙柔嫩的小手親暱的拉住了她的手。「媽媽,我一直知道我有妳這個媽媽,只是我不知道,原來妳這麼漂亮。」

  從她懂事開始,照顧著她,陪伴著她的母親就告訴她,生她的母親另有其人,只是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方便在她身邊照顧她罷了,要她千萬要對給予她生命的媽媽感恩,這一直是她與母親的小秘密,連父親都不知道。

  「依書……小依書,媽媽對不起妳!」她先是伸手去輕觸她的面頰,最後終於忍不住一把將女兒擁進了懷裡,激動的喊著,也不管旁邊站了多少人,一次哭個痛快。

  她的心好酸、好酸,但是她同時也好高興、好高興,親生女兒就在她懷裡,不再只是午夜夢迴的傷懷。

  「媽媽!我的媽媽!」李依書同樣摟抱著她,汲取她身上那屬於母親的芳香,母女間的天性讓她們彷彿沒有分離過,這是骨肉親情啊。

  看著她們母女又哭又笑的相擁在一起,李震昱一陣鼻酸,他伸手握住了同樣淚眼婆娑的妻子。

  「采玲,我不知道妳會把依書生母的存在告訴她,謝謝妳。」

  他是個很成功的商人,卻是個感情的失敗者,當年因為他的優柔寡斷,害了一個芳華正盛的少女,幸好依書的到來填滿了他與妻子婚姻的空缺,如今的他才不至於只是個空有財富的可憐人。

  「這是我該做的,不是嗎?」吳采玲對丈夫微微一笑,她相信縱使女兒知道生母另有其人,也不會泯滅她們十年來一點一滴所培養起來的母女之情,依書是個好孩子,她有這個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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