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話代表了他對她的在乎,她虛弱的對他笑了笑。「只是感冒沒什麼,你不要緊張。」
終於,他長長的吁了口氣。
「妳瘦得臉都尖了。」他心疼的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妳再躺一會兒,我下去給妳煮點稀飯。」
「好。」她輕輕點了點頭,又依戀又恍惚的看著他高挺的背影。
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嗎?如果他知道她有個女兒,他還會要她嗎?
看來她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
第十章
音樂會這天,韋凌珊收到了李震昱派人送給她的貴賓席入場票,她刻意盛裝出席,完美的妝容,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複雜情緒。
「我不知道妳對音樂會也有興趣。」范洛也同樣西裝筆挺,她今天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他也放心了。
現在令他掛心的是奧克蘭的清真寺攻擊事件,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盡快帶著凌珊回奧克蘭,那幾天的音訊全無已經把他折磨得夠慘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不過這件事同時也讓他知道了,她對他是如何的重要,他已經把未來的幸福都交給她了,他的人生不能少了她,否則一切就失去意義。
「范洛--」她的眼裡湧現了些許複雜情緒,低語著,「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多,或許你該對我瞭解多一點,再決定我們要不要廝守終身……」
他立即擋住了她的唇,搖了搖頭,表情比化石還堅定。「別想逃開我,也不需要再有更多的瞭解,我要定妳了,除非妳還不確定我是妳要找的男人,妳才有理由推開我。」
他相信她是愛他的,如果沒有感覺,她不會特意飛到奧克蘭找他。
他並不介意她反反覆覆的態度,或許她正是那種對於兩性的長遠關係有著恐懼症的人,這可能是她曾受過感情創傷造成的吧。
沒關係,他深愛著她,甚至是迷戀著她的美好,他會負責治好她,讓她知道有副堅實肩膀可以依靠是多麼美好的事。
「可是……不需要更多的瞭解,你不怕你會後悔嗎?」她掙扎著說道:「或許我……我跟你想像得不一樣呢?」她多希望他可以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啊,那麼她就不必煩惱要如何開口了。
范洛笑著把她拉進自己懷裡,看來她還是沒有安全感哪。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凝視著她充滿了忐忑的雙眸,總覺得回到台灣之後的她變憂鬱了。「凌珊,妳不確定妳愛不愛我嗎?是這樣嗎?」
他完全誤會了,就因為她太確定自己愛他了,才會這麼苦惱啊!
在他瞬也不瞬的眸光凝視下,她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不,不是那樣的,我很確定我愛你……」
就因為愛得越來越深,她才無法再繼續瞞著他啊!
她知道在范洛心目中,她有多麼完美,這是他一直一直傳達給她的訊息,她怎麼會不明白他把她當成完美女神來看待呢?
然而,如果結婚之後他才知道,完美女神其實並不完美,完美女神其實只是假象,完美女神實際上是個有嚴重瑕疵的瑕疵品,他會怎麼樣?
她敢說,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他會恨她,有百分之百的可能他會後悔娶了她,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他會跟她離婚,到時她就真的無法彌補他受到的傷害了。
所以她不能冒險,不能賭他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而在瞞著他的狀況之下嫁給他。
因為,原本韋凌珊也以為帶給她無比傷痛的李震昱已經遠遠離開她的生命了,卻在她好不容易,終於尋覓到真愛時再度見到了他,命運一直很愛跟她開玩笑,難保不會再開她第三次的玩笑。
所以她決定了,決定要對他坦白,在大錯還沒鑄成之前,把關於她的一切都告訴他,能不能接受過去的她,任憑他的處置,就算結果是她會心碎,她也必須這麼做!
「那就夠了,只要妳確定妳是愛我的,我就沒什麼好後悔了。」范洛露出一道淺笑,篤定地安排著,「明天我就去訂機票,晚上回來之後我們一起通宵打包處理妳的物品。現在先走吧,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他堅定的把她的手挽進自己的臂彎之中,她的心思仍然起伏不定,但她也不再說什麼了,她會再找機會跟他談的,也只能暫時先這樣了。
霓虹初上的夜晚,涼風習習吹來,這不是韋凌珊第一次踏進國家音樂廳,但今天的滋味卻分外不同。
她凝視著外牆那張表框的海報良久良久,上頭有個穿英格蘭制服的女孩在吹長笛,眉清目秀、氣質優雅,那是她的女兒,她從襁褓開始就再也沒見過面的女兒。
與李震昱碰面之後,她上網查了資料,赫然發現她的女兒是如此的充滿了音樂天份。
她被倫敦的音樂界譽為天才長笛公主,這次來台表演是受國家音樂廳之邀,總共有超過二十個國家的兒童會出席演出。
十年來,她想遺忘那段記憶,便刻意不去採查關於李震昱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原來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美少女了,這一切,深深震撼了她平靜多年的心靈。
「怎麼了?這張海報這麼好看嗎?」范洛見她只差沒伸手撫摸海報而已,眼裡還流露著濃濃的依戀,令他深感不解。
「沒什麼。」韋凌珊侷促的轉身對他笑了笑,像要掩飾什麼情緒似的拉起他的手。「進去吧。」
他詫異的發現她的纖手是冰涼的,而且明明抹著口紅,她卻一直不自覺的潤著唇,她緊張的模樣全落入了他的眼裡,但他不動聲色,什麼也沒問。
兩人落坐之後,她更加不安了。
當表演開始,紅色布幕往兩旁拉開,熱烈的掌聲響起,她魂不守舍的看著首位登台表演的少年,一顆心全繫在別的地方。
她在後台準備了吧?此刻她的女兒就與她站在同一塊土地上,然而她卻不知道她這個親生媽媽正屏息等待她的出現……
「妳還好嗎?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范洛關心的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表演廳的空調適中,但她看起來怎麼好像呼吸困難。「要不要出去坐一下?」
「不,不要。」她緊緊盯著前方的舞台,好像那舞台上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會出現,她不能錯過一樣。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麼。
表演鋼琴獨奏的少年下台了,換上一位來自日本東京的大提琴好手,她拉的大提琴讓台下的觀眾聽得如癡如醉。
「接下來是今天的壓軸表演,讓我們歡迎來自英國倫敦的長笛公主李依書!」
主持人一句短短的介紹詞讓韋凌珊幾乎沒從椅中彈跳起來。
她渾身僵直的坐在椅中,雙眸牢牢的直視著前方,一看到那亭亭玉立的少女隨著簾幕拉開出現在她眼前,她的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眼眶隨之發紅,淚珠也跟著在眼眶中打轉了。
她的眸光一瞬也不瞬的停駐在女兒的身上,神情又激動又感傷。
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顯而易見的他們把她照顧得很好。
還有,她長笛吹得真好,是她聽過最美妙的天籟,她一定很喜歡吹長笛,她可以感受得到,她是用整個心靈去吹奏的……
透過淚霧,她癡癡凝視著親生女兒,她滿眼眶早已都是淚水,她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想到不曾好好照顧她長大,淚珠便滑下了她的眼眶。
看到她過得這麼好,她已經沒有牽掛了,她不會奢望能夠與她相認的,她也沒有那個資格,因為是她先拋棄她的,是她先拋棄她的……
直到走出音樂廳,她的情緒依然無法平復,她的心好像被挖開了一個大洞,不停的淌著血。
范洛緊攬著她的肩膀,什麼也沒問。
他當然知道其中必有問題,她不可能被音樂感動成那樣,但他依然沒問,他靜默的開著車,讓她獨自靜靜。
回到家,她依然像個遊魂,他替她拿了換洗衣物,替她放了熱水,推她進去洗澡。
洗完澡,他把她按進沙發裡,拿了條毛巾替她擦著濕發,把一杯剛煮好的熱咖啡交到她手中,誠懇的看著她。
「說吧,如果妳願意談一談的話。」
她大大震動了一下,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知道什麼了嗎?
他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妳和那個女孩必定有一些關係,否則妳不會這樣傷心難過。」
她神色淒然的凝視著他,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知道話一出口,她將有一半的機率會永遠失去他。
但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不可能欺瞞他一輩子的……她毅然的一甩頭,下定了決心。
「十年前,有個才十七歲的小女孩被父母送到了英國就讀昂貴的寄宿學校,她纖細又敏銳,那冷冷多霧的城市並不適合她,她無法融入那個充滿了驕傲貴族女孩的學校,她覺得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