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生的靈感特別強烈,還是單可薇早在維州布下天羅地網,豢養了一批隨時能掌握第一手消息來源的傭兵,為什麼不管維州境內發生什麼命案,她總是有辦法在第一時間來到,得到收購傢俱的先機?
難道說她的鼻子來得比誰都靈敏,永遠嗅得到死亡的降臨?
「馬特,你認識這裡的屋主嗎?是這樣的,最近我在找一座義大利機械式的老爺鐘,昨天我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說四十六號這裡有我想要收購的老爺鐘,要我趕快來看看,而我因為早上工作太忙,所以才會拖到現在。」
根據馬特掌握的訊息得知,朱書珊的家人並不住在維吉尼亞州,而且截至今天中午警方通知以前,她的家人還不知道她發生不幸,所以單可薇所說的那通電話,斷然不可能是家屬所打的。
「誰打的電話?對方有沒有留下明確的身份?」馬特問得急切,他直覺認為這可能是案情的重要關鍵。
她搖搖頭,「沒有,打電話來的是個陌生的男人,口音有點怪,因為昨天電話來得很晚,我和小璽懷疑是惡作劇沒有即時過來,所以才會等到現在手邊工作空閒了才想說來瞧瞧。對了,你剛從屋裡出來,屋主是什麼樣的人,不曉得我現在是不是方便和屋主當面談談?」
靜定的望了她幾秒,馬特嚴肅的搖搖頭,「她恐怕無法和妳洽談了。」
「為什麼?」她不解。
「這房子的屋主是美聯社的記者,叫作朱書珊,昨天晚上,她因為潛水意外不幸死亡。」
死亡!「怎麼會這樣……」單可薇的臉上滿是驚訝。
「可薇,妳是幾點接到那通電話的?」
「約莫十一點鐘左右。」單璽搶白。
馬特一驚,這跟接獲報案的時間太接近了,是巧合,還是經過人為安排?
「馬特,你在屋裡有看見任何座式大鐘嗎?」
「有,在客廳。」馬特謹慎的望著她,「可薇,妳現在馬上帶著小璽回潘芭杜去,至少在整件事情尚未釐清前,不要到這裡來。」
「馬特叔叔,爹地也在屋裡嗎?」
「不,他還沒過來。」他對單璽勉強的笑了笑,又再對單可薇說:「關於那通電話,交給我們來處理吧!」
單可薇沒有堅持非要親眼看見老爺鍾不可,她知道整件事情來得巧合而且弔詭,順從的點點頭,她默默的牽著女兒往停車處走去。
「鎮權--」看見湯鎮權的車子恰巧抵達,她泛起一抹甜笑。
「爹地!」單璽一個興奮,掙脫單可薇的手,飛也似的往湯鎮權奔撲過去,張揚著雙臂,等待著父親一把將她高舉上天。
但湯鎮權沒有抱起她,反而用一種憐惜、掙扎的目光望著她,他的遲疑引起了單可薇的懷疑,她走上前去。
他的寶貝單璽是多麼天真可愛的孩子啊!湯鎮權在心裡默默的說,可是他今天卻不敢擁抱她,怕自己壓抑九年的情緒,會在這一瞬間潰堤。
打從他離開解剖室,預感只有益發的強烈,朱書珊的死亡絕不是單純的潛水意外,苦杏仁的味道把他的恐懼牽引出閘,讓他暫時不敢擁抱這個可愛的孩子。
「怎麼來了?」他問單可薇,眼睛卻是望著單璽,手掌在她飽滿的額上輕撫。
「你怎麼了?看起來很疲累,我剛剛聽馬特說了朱小姐的不幸。」單可薇望著他的臉龐,忍不住想伸出手撫摸,然而他卻不著痕跡的迴避了,這讓她心裡的疑慮更加擴大。
沒有回應她的關懷,他別過頭望著四十六號公寓,馬特站在門口,似乎有很多話要跟他說的模樣。
他朝馬特點點頭,轉而對單可薇說:「妳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開車小心。」說完,他忘了給這對母女親吻和擁抱,逃避似的快步走向馬特。
他怎麼了?朱書珊的潛水意外似乎讓他很困擾?單可薇把他的反常全都透過眼睛,收納在心裡。
回程路上,小璽抱怨,「今天的爹地好奇怪,他竟然沒有抱我!」語氣很是受傷。
「小璽,爹地和馬特叔叔都很忙碌,妳看到了。」
「我知道,但是爹地實在太怪了。」她一再強調。
她們果然是母女,對於一些情感上的東西,總是比別人來得特別敏感纖細。
「爹地一定是昨晚沒睡好,妳別難過。」
「媽咪,我好希望妳跟爹地的婚禮就在明天舉行,我真的不想再跟爹地分開了,我好希望每天都可以看到他,跟他說一聲我愛他。」
「妳喔,就這幾天的事情,到底在急什麼?」單可薇揶揄的擰擰她的臉。
「呵,光會說我,妳還不是一樣。」她朝母親扮了一個調皮的鬼臉。
是啊!她們都一樣,對於和湯鎮權的重逢,一樣的看重、一樣的期待,婚禮當天的幸福場景,都不知道在她們腦海裡排演過幾百回了。
這廂,湯鎮權在聽完馬特提及昨晚潘芭杜的那通神秘電話後,臉色陷入極度的凝重。
戴著手套,沉默不語的他起身定向朱書珊的書房,清查著她的電話跟傳真機的通訊紀錄,果然,單可薇潘芭杜的私人專線電話號碼就在其中,可以肯定,昨天晚上朱書珊發生意外的時候,有個神秘男子潛入她的住家,打了電話到潘芭杜。
該死,這個人一定對潘芭杜的作息瞭若指掌,竟然連可薇房裡的私人專線都知道!
至於其他的號碼,得逐一清查過濾,才能夠抽絲剝繭掌握線索。
「屋裡沒有第二個人的東西,她顯然是獨居。」馬特說。
「也許已經被有效率的清除。」湯鎮權直覺的說。
「對了,你看一下這些東西。」馬特指著一個藍色資料夾。
湯鎮權飛快的翻閱,表情冰冷得像是山頂上的積雪,冷冽……
全都是關於九年前的氰化物死亡命案的報導、兇嫌心理側寫、偵辦資料,一旁的筆札本裡,寫滿朱書珊對案情的看法還有推測與掌握,這個女人分明把這陳年老案當作生活的重心了,難怪她希望兼具偵辦者、受害者家屬兩種角色的湯鎮權成為她書寫的主題人物。
「喏,你看,她顯然也注意到可薇在尋找這座義大利機械式老爺鐘的消息,她一定是察覺了你和可薇的關係,要不怎麼會特別注意潘芭杜的收購訊息?」馬特把有用紅筆圈起收購消息的報紙遞給他。
湯鎮權一眼就認出來那座老爺鐘,就擺在朱書珊的客廳裡,跟當初開啟他和可薇相識、相戀的那座大鐘,一模一樣……
等等,思緒太過紊亂了,這些怎麼會突然牽扯在一塊兒?
他煩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馬特,把朱書珊的個人電腦帶走,我們得找人好好清查一下她的電腦檔案資料,說不定有什麼驚人發現也說不定,然後再到梅鐸法醫的辦公室走一趟,我要確認朱書珊的真正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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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湯鎮權的傳真機吐出一張紙,至此,他整個人籠罩在極度不安的氛圍無法脫困,他的心情就跟窗外的天色一樣黑暗混濁。
朱書珊的真正死因大白,誠如他的揣測,她確實是死於氰化物中毒,並不是潛水意外溺斃。得知此消息後,整個警局陷入九年前那場叫人人仰馬翻的氰化物惡夢之中。
然而更叫湯鎮權恐懼的是,兇手似乎對於潘芭杜有一定程度的熟知與掌握,包括即將到來的婚禮,對方似乎千方百計的也想把單可薇拉進這樁命案之中。
他一夜無法闔眼,手中拿著朱書珊的驗屍報告,還有這張來處不明的傳真紙張,上頭大大的字體祝賀著他和可薇的婚禮,然而他只有感受到強烈的威脅和警告。
面對明天即將到來的婚禮,他驚恐得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想到要逃避跟抗拒。
眼下,他不能承擔失去她們任何一個人的風險,不論是可薇還是小璽,只要有一點意外,都會叫他完全崩潰的,在他心裡,她們絕對比他自己還要重要,況且,可薇的肚子裡還有另一個幼小的生命,他不能、不能……
一夜的掙扎,他不得不逼自己再次作出殘忍的決定。
翌日,見他依然一身制服的走入警局,馬特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天啊,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還來警局做什麼?」
今天是湯鎮權和單可薇的婚禮,身為準新郎,這傢伙到底還來警局做什麼?
「辦公。」表情嚴峻的湯鎮權淡淡的說:「昨天我嘗試依著我們從朱書珊通訊紀錄中取得的幾組號碼,傳真給對方,不過,顯然都沒有回應,我在想是不是必須要和她辦公室裡的同事聊聊關於她最近的採訪動向。」
「你確定?那些人可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啊!」
「我知道,就因為他們唯恐天下不亂,所以,我想他們會很樂意就關於朱書珊的死因來與我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