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那一刻該多好。
清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應天等你,一直都在,可是……你還是沒有來。
你可以忘了我,但你怎麼能連自己的願望也忘記了呢?
也許你沒有忘,我會一直、一直等,等到你出現的那一天。
一下子,大黟都沉默了,四周只剩風刮著竹葉清響的聲音,嘩啦啦的,是一首帶著憂鬱的曲子。
秋霜冷看著走神了的雲深深,不敢相信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極力掩飾卻又無比深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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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就算是世俗裡難得一見的佳公子,一旦喝醉了,也很難高貴得起來。
這種情形用在此時雲深深身上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與秋霜冷一家來到應天府的下榻處之後,她又酒性大發地硬要為他倆接風洗塵,周復景與秋霜冷推托不過,便只好隨了她。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喝著喝著就醉了。
「有時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情這一字最傷人。」
秋霜冷與周復景看著眼神迷濛已經開始敲碗唱歌的雲深深。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對看了一眼,決定要先送她回去。
「深深,妳的醫館在哪?我們送妳回去,」
「天姥山上,」雲深深舉杯大笑道:「我在夢中與李白同游過。」
醉了,真是徹底喝醉了。
不過她醉得倒挺有意思的,將李白的詩從頭背到尾,貴妃醉酒也不過如此。
「我還是先去叫馬車過來。」周復景先行起身離席。
秋霜冷點頭同意,她還要看著這位被李白附了身的雲大夫呢!
好不容易,秋霜冷與小圓主僕兩人才將唱個不停的醉人兒扶上馬車。
雲深深已經開始唱起《長恨歌》裡的句子了,「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她唱得詩不像詩、句不成句、調不成調,卻令聞者不免鼻酸。
清華、清華,我的心願你明白嗎?
但就算你明白又能怎樣呢?你應該已經忘了我了吧!雲深深倒在馬車上,一邊唱著,一邊克制不了地想著。
「小姐,她到底怎麼了?」小圓百思不解地看著她心中的仙人發著酒瘋。
「圓丫頭,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等妳長大一點,有了喜歡的小伙子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唉--」在一天之內迅速愛上又迅速失戀的小圓,長長地感歎著。她好像頗能體會這位雲大夫,嗯,現在是雲小姐的心情了,因為此刻的她也很想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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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力地眨眨眼皮,頭正昏昏,眼正濁濁,那眼皮似有千斤萬兩重,勉力睜開是折磨自己,索性就再睡一會。
可是腦子裡像有人在跑馬,從東邊山上跑到西邊河裡,馬聲隆隆吵得腦袋瓜子都快要裂開似的。
早有人說過,千萬別喝傷心酒,喝了之後更傷心,說錯了,是喝了之後傷心更傷身才對。
「虧妳自己還是個大夫呢!還酗酒,」雲深深喃喃自語道,將被子拉過頭頂,假裝不見天已大白。
昨天的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是很堅強、很自信地獨自生活了三年嗎?為什麼一見到秋霜冷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呢?
也許是因為,看到她就想到了那些自己小心翼翼地隱藏的心事,那些無法忘記的往事,那些無法釋懷的少女情懷。
她不得不承認,她從來就沒有從過去走出來過,也不打算走出來。
頭很疼,全身都在疼。
藥箱裡有一味清心散,可解宿醉,可她就是懶得起來去拿。她躲在被子裡,靜靜地回憶著她與謝清華相處的一點一滴,這一次,心都疼了。
「雲哥哥,雲哥哥。」一個稚嫩的童聲在窗外叫她。
「什麼事啊?久兒。」雲深深從被子探出一個頭來。久兒是她的鄰居,自從她開了這間小小的藥誧子,久兒就在這裡幫她做些打掃收拾的活兒。
「雲哥哥,你快跑吧!」久兒的聲音明顯得焦急萬分。
「跑?」雲深深強忍住暈眩感從床上坐起來,踉艙地走到門口打開門,「久兒,我為什麼要跑?」
「雲哥哥,劉富仁那個老東西派人來抓你了。」久兒是個只有八、九歲大的孩子,眨巴著一雙溜圓的大眼驚慌地說道。
「他還真不死心!昨天被收拾得那麼慘,也沒有受到一點教訓?」雲深深不以為意地:「久兒,你看我怎麼收拾他。」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腳步紛至沓來。
她的藥鋪開在應天府的一處胡同裡,原本只是在這裡等一個人,可是由於她醫術極好又熱心,漸漸的這塊濟人藥鋪的招牌在應天府中也是越來越響,找她看病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雖然藥鋪開在這貧民陋巷,但也不影響她的聲名遠播。這是好事也是麻煩事,畢竟看病的人中不乏大富大貴者,而大富大貴者中也不乏為富不仁者,那個劉富仁就是其中之一。
「砰」的一聲,雲深深心疼地看到她這間小屋子的木板門,被一雙大腳給踹了下來。
久兒嚇得連忙躲到她的身後,畏縮地看著從門外湧進來的一群大漢。
雲深深看著這一群人,與昨天那伙家丁不同,這夥人明顯一身匪氣,這個劉老爺的病看樣子是尋遍名醫沒法,不請她去還不行。
「諸位,不知是要看病,還是抓藥呢?藥鋪開在巷外的大街上,要不我們出去說?」她鎮定自若地問道。
「小哥兒,別裝腔作勢了,如果你乖乖地跟我們走,劉老爺說了,既往不咎。」
「哼!」雲深深一聲冷笑,「如果他偶爾做做善事,我倒是會考慮一下,可他倒是只會威脅強迫……」那就免談。
「看樣子,雲大夫是不為所動了?」
她伸手摸摸久兒的腦袋,微笑著說道:「沒錯。」
「哼,雲大夫,那就別怪我們得罪了。」來人氣勢洶洶地威脅。
雲深深將久兒護在自己身後,手中暗暗扣住勾魂針。
這幾個人眼睛中精光閃爍,看起來都是練家子,自己脫身倒是容易,只是還要顧著久兒,這就有點困難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狠絕銳光,手中的勾魂針蓄勢待發,如果他們下手太狠,可別怪她下手無情。
「人家大夫不願意去,你們又何必苦苦相逼呢?」不知從哪裡傳來譏諷的笑聲。
雲深深聽聞之後,不禁全身一震。這個聲音……
而那幾個大漢更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雲深深的錯覺,他們的腿甚至都在打哆嗦。
「哼,以為躲在應天府做富貴人家的打手,我就找不到你們了?苗林四鬼,祁月教的追殺是沒有人可以躲得掉的。」
祁月教?!雲深深一瞬間就像是被一隻手在胸口狠狠地戳了一下,痛得她幾乎想要失聲尖叫。
是他嗎?她終於等到了嗎?
「別過來啊!」這時突然有人將劍架到她的脖子上,大喊道。
也許是雲深深太過激動以至於心智大亂,被人用劍架了脖子都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
她看著用劍架著自己的這個人,沉聲問:「是什麼人在追你們?」
「是祁月教的新任聖使,」那個人顫聲的說:「我們不過就是在苗疆調戲了一個苗女,就被他一路追殺至此。」
活該!雲深深看著這幾個人,多行不義必自斃。
「調戲?那個苗女卻因此自殺身亡,幾位所做的豈是調戲這麼簡單?」那個聲音冷冰冰地說道,卻聽不出是從哪裡傳來。
「怎麼辦?他簡直不是人,我們逃了一路,甚至躲到人堆裡都能被他找到。」號稱苗林四鬼中的一鬼略帶哭音地說。
「什麼怎麼辦?我就不相信他能抵得我們四個聯合一擊,何況我們現在有人質在手。」苗林四鬼的另一個惡狠狠道。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雲深深一手摀住久兒的眼睛,另一隻手的勾魂針蓄勢待發。她可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人呢!
變故往往就發生在一電光石火之間。
一道白影如幽靈般,不知從哪裡輕躍而出,速度之快讓人無法反應過來。
雲深深只覺得眼前白影一閃,臉上一熱,有什麼東西倒在腳邊。
耳邊只剩下其它人瘋狂的叫喊聲,眼前一片紅色。
她在這一片血紅之中看到了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
年輕而又英俊的臉,白色的衣衫上一塵不染,琥珀色的眸子裡冰寒一片,所望之處恍若無人,流轉之間彷彿無心,舉手投足只是無情。
真的是他,但又不是他……
「雲哥哥,怎麼了?你能放開我嗎?」久兒想要掙脫摀住他眼睛的手。
「久兒,不行。」雲深深看著著屋子裡的三個傷者和一個死人,斬釘截鐵地回答。
「久兒,乖,聽雲哥哥的話,別睜開眼睛,我帶你到天上飛。」來人居然伸手抱過久兒,然後施展輕功,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