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圓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真是的,哪家小女兒不喜歡俊哥兒啊?
「讓我看看,是什麼人能讓咱們家小圓春心大動。」那位聲音如冰破般清脆的小姐,順著小圓低頭偷瞄的視線看過去。
只見一位青衫公子立在那兒,衣服上有著竹子飄動的暗影,隨風生生擺盪著。
「是他嗎?」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問道。
真的是他嗎?雖然面容不太像,但那股子精靈古怪、瀟灑跳脫的氣質卻是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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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遭連夜雨,喝到涼水都塞牙。人倒霉的時候就會覺得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這句話是絕對的老祖宗經典。
吃得肚子圓滾滾的俊雅公子,摸著自己剛剛大失血的荷包,看著眼前這幾個惡形惡狀流於表面、粗俗不堪顯於內裡的大漢。
他那好看的眉毛輕輕揚起,玉雕雪砌的瑩白玉手中一把白色紙扇拍得啪啪作響。
風流瀟灑之中偏又透出幾分囂張輕狂出來。
「各位,我已經說過了,我看病有幾個原則,頭一條就是花柳病不看,第二條就是家中妻妾眾多不看,第三條是為富不仁不看。你們家老爺三條都佔全了,我為什麼要去?」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座的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聲說話一樣。
茶客之中也有不少所謂的江湖人士,稍微識貨的都知道,這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夫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可惜這些家丁級別的角色顯然是不知道,依然是一副喊打喊殺的德行。
為首的人率先發難,「雲大夫,你在應天府中行醫時日也不短了,應該知道我家老爺是何人物。」
「我怎麼會不知呢?劉老爺嘛,家中十八房妻妾,還天天流連於花舫紅樓,他的風流韻事、老而彌堅在這應天府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煩勞幾位大哥回去和你們老爺說一聲,他那個病,小生才疏學淺,治不了。」雲大夫的扇子搖得越發響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不是你那點醫術在應天府中有那麼點薄名,老子早就把你招牌拆了!」
「我好怕喲。」年輕英俊的雲大夫微笑著說道,顯然是一點也不怕。
「哼,大伙拿繩子,將他捆了,看他到時候還敢不看!」為首的說罷,還真有人掏出繩子,摸出刀子來。
「小姐,他們要做什麼?我看不下去了!」小圓一臉義憤填膺,一心想去解救那位仙人樣的大夫。
「圓丫頭,妳的心上人可不會這麼沒用,」那被小圓喚作小姐的人低沉地笑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她說的沒錯。
也不知這個纖細文秀的大夫在說話之間施了什麼妖法,周圍的人只見那幾個家丁先是一臉嚴肅地向他撲去,然後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齊齊停住,每人臉上都是一副欲笑不笑的滑稽樣子,五官都扭曲了,接著身子也扭曲了,通通倒在地上。
幾個人紛紛在泥土裡打著滾兒,好像要把身上磨下一層皮來才甘休。
「怎麼樣?若不是你們仗著那個劉老爺一點破勢力,鎮日做些欺壓老百姓的勾當,我還捨不得讓你們嘗嘗這癢癢粉的味道呢!滋味不錯吧?」年輕大夫搖著扇子,一派悠閒地說道。
「你等著瞧!我們家老爺不會放過你的。」為首的家丁仍在頑抗。
「哼。」回答他的只有年輕大夫滿不在乎的冷哼,「那你們就繼續癢吧,」
「求你、求你,我要受不了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為首的家丁那樣,做惡人還做得那麼硬氣。
年輕大夫原本也沒打算和這些做走狗的計較什麼,只見他雙手在空中一揚,幾人立刻就停止在泥裡打滾。
他們一身髒污地從地上站起來,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好像不能相信,剛剛那種噬心的搔癢感一瞬間就消失了。
「妖人。」他們小聲地說了一句,立刻連滾帶爬地騎上馬跑走了。
「蠢人。」年輕大夫顯然對他們誣其毒術為妖術而感到忿恨不已。
他把扇子插得震天響,風大得連衣角都跟著飄飛起來……
第五章
「好久不見,妳還是這麼讓人佩服。」
「是你們?!」
小圓看著一臉驚訝的年輕大夫與自家小姐抱到了一塊,而自己的姑爺還在一旁陪笑來著,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雖說這位大夫風神俊朗、天下無雙的樣子,可小姐畢竟已嫁作人婦,和姑爺也甜蜜得緊,可怎麼一見面就和別的男人親熱成這樣?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剛剛確定的暗戀對象。
瞬間,少女的心破碎了啦!
其實不消說,這與故友久別重逢興奮難當的大小姐,就是秋霜冷,而把扇子當玩具的年輕大夫,就是雲深深了。
自從三年前自秋家莊一別之後,三人便再也沒有見過面,此時相見,故人重逢,怎不叫人心喜?
一時,得意忘形之下,忘了自己現在做男子打扮,和已為人婦的秋霜冷抱在一起是多麼不合禮教。
「抱歉,抱歉,我太高興了,所以忘了我在給周兄戴綠帽呢!」雲深深扦了個揖,笑著說道。
「我說雲姑娘,妳那性子真是一點也沒有變呢!」
「還是一樣精靈古怪,妙招百出。」秋霜冷也夫唱婦隨的附和。
夫妻倆一看就知感情極好,就連性子都變得差不多了。
「還說我?我可沒想到秋家大小姐原來還有著這麼貧嘴的一面呢!」雲深深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是我親眼見到,我可不敢相信。」
「那是她的天性被我激發出來了。」周復景笑咪咪地說道。
「周公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秋霜冷俏臉佯裝不悅,惹得周復景連忙向太座告罪。
雲深深實在看不下去了,拿著折扇遮著臉,笑得腰都彎了。
久別重逢,自然是要坐下來好好的聊一聊。
一夥人又回到了紅塵居。
那位長得平頭齊臉、收銀子快過倒茶水的老闆張來祿又一次地出現了。
「雲大夫,怎麼,肚子又餓了?」
「是啊,」雲深深經常前來,和老闆也算熟,對於他的打趣並不以為意,「把你的拿手點心端上來。」
「五碟、五碟加五碟?」
「沒錯啦!」雲深深大剌刺的揮了揮手。
「雲深深,妳點那麼多,我們幾個吃得了嗎?」秋霜冷一臉的懷疑。
「安啦!有我這個上天入地、縱橫古今的大胃王在此,有什麼吃不下的?」雲深深面有得色地說道。「對了,你們怎麼會來應天府?」
「相公是被朝廷下旨召來參與修編文獻的任務。」秋霜冷與周復景交換了一個甜蜜的眼神,「對了,和妳一起的那位謝公子呢?他的文采卓越,要不要我家相公到任之後,為他引見引見?」
雲深深原本燦爛的笑容突然黯然下去,但隨即又恢復了自然,她輕輕地說道:「他走了。」
「走了?!」秋霜冷吃驚地看著她,「這怎麼可能?」
她在三年前就看出來,這雲深深與謝清華之間根本就不能算是單純的醫者與病人的關係。
兩個人那曖昧的眼神,充滿互動的肢體語言,特別是謝清華注視著雲深深的時候,眸子裡的溫柔足以溺死人。
「難道說是謝公子的病?」周復景遲疑地將心中的猜測問了出來。
「不,他應該沒事,他只是走掉了、不見了而已。」雲深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秋霜冷不解地皺起了眉,什麼叫不見了、走掉了?謝清華怎麼會離開雲深深呢?
「哎呀,不說這個了。你們到了應天府,我可要好好的招待你們,想去哪裡玩,我都可以帶路。」她嘿嘿一笑,故意岔開話題,「我在應天府待了三年了,怎麼也能算是個地頭蛇吧。」
「那就先謝謝妳了,我可能沒什麼時間,不過霜冷的哥哥過幾日也要來應天府,到時候少不得要來看妳。」周復景順著她的話回了句。
「秋大哥也要來?」雲深深從記憶中搜索著秋寒冰的樣子,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酷冷、不多話。
「嗯,爹要他來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我那個哥哥啊,打死都不肯成親,把我爹爹都快氣死了。」
「那還不好啊?應天府的未婚女子們要為他瘋狂了。」雲深深嘻嘻地笑道。
深深,其實我哥他……
秋霜冷想想,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如今謝公子不在,也許哥哥終於可以採取點行動了。
對於這種事,做妹妹的還是不要越俎代庖得好。
「應天府有什麼好玩的?深深,說來聽聽。」秋霜冷另找了一個話題。
「好玩的可多了,秦淮的夜船聽歌,千佛洞中看畫……」說著說著,雲深深的聲音低了下去。
三年前的某個夜晚,那個人也是這樣,絮絮地和她講著應天府的一景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