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菁痛白了臉,差點哭出來,她用力的眨眨眼睛,硬是把盈眶的淚水逼回去。
這些動作都看在紹諭的眼裡。見姿菁強忍著劇痛,緊咬著朱唇不讓自己叫出來的模樣,他感到無比心痛與不捨。
他彎下身,一把抱起姿菁走向「乘風」。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意欲掙扎,他粗嘎的低聲音道: 「想回去就別動,除非你想留在這兒!」
聽到他的恐嚇,姿菁果然安靜下來,乖乖的任由他抱著,將身子靠向他舒適寬厚的胸膛,尋求她十多年來所缺少的安全感。
兩個人就這樣騎著馬,在這份靜謐中,緩緩的踱回凌家堡。
從上次私自外出又受傷之後,姿菁就被禁止外出,甚至不許簇近馬廄,而徹底執行這項命令的人就是梅香。
梅香因為幫著姿菁出堡,而被紹諭狠狠的責罵一頓。他命令她戴罪立功,好好的照顧姿菁,不許姿菁再踏出凌家堡一步,以免再發生危險。
梅香誤以為少主這麼做是體貼少主夫人、不忍再讓少主夫人受傷,所以她發誓一定會徹底的執行這項任務,以博得少主的好感。
她盡責的端了一碗已經煎好的藥到姿菁房裡。
梅香認為姿菁的腳傷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所以她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希望姿菁的腳傷能早點好起來。
姿菁看到那麼碗黑得像墨汁的藥,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梅香,我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拜託你不要煎藥來了!」她真是以逼自己吃藥為樂啊!
「不行!」梅香堅決地說:「大夫說少主夫人的腳傷還未完全痊癒,必須定時吃藥。」事實上是她硬拖著大夫不放,要他多開些藥給夫人服用。反正藥嘛!有病醫病,沒病補身,多吃有益就是了。
姿菁無奈地接過梅香手中的藥,捏著鼻子強灌下去,卻立刻湧起一陣噁心,把剛喝下的藥全吐了出來。
沒辦法,實在是一天六次,喝怕了。
哪知道這個動作看在大驚小怪的梅香眼裡,竟成了害喜的孕吐。她高興的叫著:「少主夫人有喜了?!」這可是第一手的情報,這下子一定可以在堡主面前討個好形象。
姿菁被梅香的話炸得一陣頭昏,這個丫頭還真會聯想!「梅香,別胡說,我沒有懷孕!」
「少主夫人明明在害喜,為什麼不讓人家知道?是不是想給少主一個驚喜啊?」
「不是,我跟少主根本……」一句話說到一半突然收住,她怎麼能告訴一個丫頭,她跟紹諭同床共枕才十多天,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懷孕?可是恐怕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根本就是一對羨煞旁人的鴛鴦!」梅香把姿菁難以啟齒,理解成不好意思。「沒關係,少主夫人不方便說,我去替你跟少主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什麼事情我會很高興?」紹諭剛走進房裡就聽到梅香這麼說。遂隨口問道。
「沒……沒什麼事!」姿菁用眼神示意梅香噤聲。
可是急於對紹諭的梅香根本不理會姿菁的警告,猶自欠身向紹諭恭賀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少主夫人有喜了。」
姿菁雙手掩住臉,不敢想像紹諭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紹諭揮了揮手示意梅香退下。他走到姿菁的面前,俯首審視著她。「你懷孕了?」
「我有沒有懷孕你應該知道。」姿菁放下手,怒視著他,奇怪他竟然會當真。
「我怎麼會知道,說不定是你另一個相公的。」他故意激她。
「你……」姿菁杏眼圓睜,明知道他是在氣她,偏又無法辯駁。
「別氣了!我帶你出去走走,為你介紹個人。」他彎下身子欲抱起她。
姿菁見到他又來抱自己,忙避開他,「不用了,我的腳好多了,我自己能走。」像是要證明似的,她立刻下床,往房門口走去。
誰知她走沒幾步就雙腳發軟,差點跌坐在地上,還好紹諭手快,及時扶住她。
「明明不行,偏偏要逞強!」他低聲笑著斥責,抱起姿菁往外走。
李謙早就等在涼亭中,準備看看那位能融化冰山的美人。
不久,他看到紹諭帶著笑意抱著一個嬌小的人兒,出現在的花園的另一邊,眼裡有藏不住的柔情。
這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冷漠、孤僻且憤世嫉俗的紹諭嗎?
「我以為你打算窩在溫鄉里不來了呢。」李謙調侃的說。
「姿菁,見見我的好兄弟。他叫李謙,是京裡來的巡撫大人,這次追捕土匪的事他也幫了不少忙。」紹諭為妻子介紹道。
「你好,李公子。」姿菁對這個笑容滿面的李謙很有好感,同時也不明白為什麼兩個性情完全不同的人會在一起。
李謙讚賞的望著眼前的美人,她不只擁有傾城之姿,那雙美麗的瞳眸更閃爍著智慧與倔強,難怪一向眼高過頂的紹諭會動心。
「嫂子如此漂亮,難怪紹諭一去就是那麼久,故我一個在這裡吹寒風。」
「喂!是誰說如果能見佳人一面,即使是站在這兒吹一天的寒風也不打緊的。」
「話雖如此,你也不該見色忘友,讓我在這裡乾等呵!」
見兩個大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揭瘡疤,姿菁笑了,為他們真摯的友誼感到高興。
「李公子可有落腳處?」姿菁心念一動,突發奇想的把他跟尚雪連在一起。
「有。在下本是住在驛館之中,可是蘇州知府盛情相邀,所以移居在石大人府裡。」李謙答道。
「蘇州知府?可是石康?」姿菁正色問道。一聽到石玲的娘家,她就有些不舒服。
「正是。嫂夫人認識石大人?」李謙奇怪姿菁提到石康時的怨恨目光,難道她曾受過什麼冤屈?
「不,不認識。」姿菁搖搖頭。
雖然她沒見過蘇州知府石康,但她從母親那裡知道,爹跟娘之所以不能廝守在一起,完全都是拜石康所賜。他不但任由女兒石玲虐待她母親,還逼父親簽了字據,答應一個月只能來看他們母子兩次的約定,這種循私護短的人,絕不會是什麼好官。
「不過我曾聽說他素行不佳,極為循私護短,恐怕有損地方父母官的名譽,還請李公子多加注意!」姿菁實話實說,希望李謙有因此而調查一下石康平日的政績,好為朝廷除去一名奸官。
雖然不明白姿菁真正的用意,不過李謙還是點頭允諾。「多謝嫂夫人提醒,李謙一定遵辦。」
見李謙答應,姿菁滿意的望向夫婿,「你說的土匪捉到了嗎?有沒有說出誰是主謀?」她是不太相信倪寶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
「沒有!」紹諭慢慢地道:「我們只捉到幾個小縷羅,他們根本不知道土匪頭子到底是跟誰接洽的,只知道接洽人就住在蘇州城裡。」他斷定此事一定跟倪寶有關,可惜沒有證據。
「那他們的頭子呢?有沒有下落?」姿菁一想起那土匪頭子,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紹諭注意到嬌妻的反應,將她摟人溫暖的懷裡,安慰道:「別怕,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姿菁感動的依偎著丈夫,她相信不論發生什麼事,紹諭都一定會幫她的。
「雖然還查不到土匪頭子的落腳處,不過我們正在問口供,相信不久一定會有線索。」李謙清清喉嚨說道。他再不出聲,恐怕兩個沉溺在愛意裡的人真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驚覺到還有人在,姿菁立刻嬌羞的掙脫紹諭的懷抱,別過臉去,不敢讓人看到她那早已燒紅的臉蛋。「都是你,讓李公子笑話了!」她嬌嗔道。
「這有什麼關係?我們是夫妻啊!他如果看不慣,不會趁早找個好對像成親去?」紹諭不在乎地聳聳肩,完全不理會一旁笑歪了嘴的李謙。
看到這一對有趣的恩愛模樣,實在很難令人相信那個冷僻孤傲的少主,跟眼前這個滿腔情意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唉!婚姻真是消磨男人壯志的枷鎖啊!
姿菁的腳傷剛好,立刻就又嚷著要去找母親跟弟弟。
在嬌妻的「淫威」之下,可憐的紹諭不得不親自護送她前往蘇青母子所住的新居。
「不對啊!這不是回家的路!」姿菁發現紹諭帶她走的是全然陌生的地方,立時抗議道。
「沒錯啊!你不要找你娘跟弟弟嗎?」紹諭故作神秘地眨眨眼。
當他知道紹淵把蘇青母子接出來時,心裡真是有說不出的嫉妒,嫉妒他為姿菁設想了那麼多,反倒是他,什麼也沒幫姿菁做到,還差點傷了她的心。
「但這不是回倪府的路啊!」姿菁撇撇嘴,以為紹諭又在捉弄她了。
紹諭笑著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座莊院,「你瞧,這不就是倪府了嗎?」
他先下了馬,再小心翼翼的抱姿菁下馬,動作之輕柔,彷彿她是他無比珍貴的寶貝一般。
姿菁拖著微跛的腳,步近門前一看,果然看見門匾上寫著「倪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