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的手滑落到地上,而他的神志也迷糊了。
「御醫呢?怎麼還沒來?」
「藥材呢?不是叫你們帶過來的嗎?」
現場亂糟糟的,所有人都被支使得團團轉,梅憐白很快就被人群擠開了。
他是她傾心愛著的人。為了他,她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相愛並不等於一切。
他與她--大諾顏元赤烈和鄉下姑娘之間,有著天與地一般遙遠的距離!
她失魂落魄的站著,久久不曾移開目光。
「咦?那位姑娘到哪裡去了?」不知過了多久,現場響起努哈爾的聲音。
「不知道,大概回家了吧!」手下隨便看了看,沒看見她瘦小的身體,就隨口應了一句。
「哦!」努哈爾還沒來得及細想,耳邊就傳來御醫的聲音。
「努哈爾大人,大諾顏的情況不太妙,咱們得趕緊下山才是。」
「擔架!擔架在哪裡啊?死兔崽子們,還不趕緊去抬個擔架過來?」努哈爾抓狂的喊道。
天大地大,眼前大諾顏的生死最重要!他立刻將那瘦巴巴的小女人拋到腦後。
當然,如果他知道等大諾顏醒來之後,自己將會遭受怎樣可怕的炮轟,他絕對不會任那丫頭走人的!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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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燒村已是幾天前的事了,可是空氣裡仍瀰漫著濃濃的焦臭味。她所熟悉的貧瘠小山村,被燒成了一片焦地。
雙腳才踏上這片焦上,梅憐白就似乎聽見一聲聲淒慘的叫聲。
李家大嬸、張家小弟……這些昔日熟悉的鄰居們,此刻都成了焦黑扭曲的屍體。幸運的,是被殺了再燒,不幸的,則是被困在火海裡活生生燒死。
梅家的小石屋也被火燒得坍塌了。
「小白,都是姊姊不好……」梅憐白癱坐在屋前地上,沉痛的啜泣著。
早知道將小白留在家裡會害了他,就算是死,她也要帶著小白在身邊呀!小白,都是姊姊害了你……
老天彷彿也感受到她的悲哀,從她和赤烈分開至今,已經下了好幾場雨。她身上的衣衫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起初梅憐白還能感覺到餓的滋味,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對饑寒已無知無覺了。
她只是怔怔的呆坐著。
「為什麼離開我?」驀的,一把傘遮住了掃向她的風雨,高大的赤烈出現在她身後。
後面,還跟著惴惴不安的御醫們,以及被他炮轟得很慘的努哈爾。
梅憐白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不言不動,只是張著一雙黝黑的眼眸望著石屋的殘骸。
「為什麼妳要丟下我,一個人走開?」赤烈見她毫無反應,逕自繞到她的身前,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所有的人都死了,小白也死了。」她的視線越過他,投向倒塌的石屋。
「可是妳還有我啊!」
「如果不是我要他留在屋裡,他也許就不會死了。小白是我害死的,是我……」梅憐白像是聽不見他的話,只在嘴裡不住喃喃著。
「憐白,這不是妳的錯!」
「是我的錯,我當時應該回來救他的,我……」赤烈想開導她,可是她打心底拒絕他的開導。
「妳--這是在恨我嗎?」赤烈丟下傘,用雙手扳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
霎時,肆虐的風雨直接襲上兩人的身體。
「大諾顏,您不能淋雨啊!」
「大諾顏,您的身體還沒完全好呢!」
「………」
努哈爾和御醫等人,七手八腳的替他倆撐傘。
「憐白,還記得妳說過妳愛我嗎?」赤烈柔聲道,試圖喚醒她心中的柔情。
她的黑眸裡倒映著他的身影,卻又好像根本看不見他。赤烈忽然發現,自己竟無法走進她的內心了!
「憐白,妳到底怎麼了?我是妳的赤烈哥哥啊!」他惶恐極了。當他粗糙的大手撫上她更瘦了的小臉時,才發現她竟然在發燒!
「妳發燒了,快和我回去吧!」他的語氣近乎哀求。
她的嘴巴蠕動了幾下,赤烈隱約聽見她喚的似乎是小白的名字。
「你們幾個快去那邊挖,小白的……就在下面。」赤烈終究說不出「屍體」兩個字。
雖然他和小白相處不過幾天,可是那身受疫病之苦,卻仍然樂觀可愛的孩子,深深打動了他的心。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有個像小白這樣的兒子。
「是。」努哈爾等人領命而去。
「別擔心,他們很快就會將小白帶回來的。」赤烈將她擁在懷裡,柔聲安慰道。
「不,你們這些蒙古人,別用你們的髒手碰我弟弟!」梅憐白忽然推開他,大喊道。
「畢--」赤烈身上的箭傷和疫病雖然被御醫們用藥壓制下去,可是他的身體仍然非常虛弱,一個不穩就被她推了個蹌蹌。
「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她瘋狂的衝到廢墟上,推開那些前去挖掘的蒙古侍衛。「我不許你們踐踏我的小白!」
努哈爾等人雖然身強體壯,奈何推他們的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女人,只好乖乖的被推開。
奔跑中,心亂如麻的梅憐白在亂石堆上絆了一跤。
「憐白!」赤烈心痛不已,直覺要衝上去。
「大諾顏,讓她的情緒宣洩出來會好一些。」為首的御醫攔住了他。
梅憐白在廢墟上怔怔的坐了好久,然後忽然跪在廢墟上,雙手瘋狂的挖掘起來。那都是些堅硬的石塊,只挖了一會兒,她的十根指頭就磨得血淋淋的。鮮血從她受傷的指尖、劃破的腳板上滴落,染紅那些歷經風雨的碎石。
「該死的!」赤烈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大踏步走過去,強行將她抱離廢墟。
「放開我!你這個蒙古靼子,不許這麼對我……」她瘋狂的掙扎,在他身上留下帶血的掌印。
「如果妳稱呼我『深愛妳的色目靼子』,我會更受用。」他深情的眼眸似乎在說,無論她說什麼難聽的話,都無法讓他放開她。
梅憐白轉開眼,無法直視如此熾熱的眸子。
「相信我,我會幫妳找回小白的。」他向她保證。
「可是您的身體還沒完全……」努哈爾猜出他的意圖,忍不住插嘴反對道。
「閉嘴!」赤烈將她安置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又對努哈爾下令,「你把她看好,不許她過來。」
「是。」軍令如山,努哈爾只得乖乖遵從。
赤烈赤手空拳的在廢墟上獨自挖掘著。
雨越下越大,他的衣衫很快被雨水打濕,隱隱還能看見鮮血從未癒的箭傷裡滲出。
深陷愛情中的男人還真是瘋狂啊!就連一向冷靜的大諾顏也成了瘋狂之人。最可憐的就屬他們這些成天被呼來喝去的小兵了,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煎熬啊!
努哈爾一邊暗歎,一邊撐起傘,盡職的替梅憐白遮蔽風雨。
「走開!」梅憐白的一雙眼直愣愣的盯著赤烈的背影。
「妳……」一番好心竟被人當成了驢肝肺,努哈爾心裡氣啊!可回想起先前大諾顏得知她不見時所發的那頓雷霆大怒,他至今雙腿還有些發顫。
這恐怖的情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唉∼∼」誰教她現在是大諾顏的心肝寶貝呢?他長歎一聲。大伙就陪著一起淋雨唄!
不知過了多久,赤烈從廢墟裡挖出一隻燒了一半的鞋子。
梅憐白看得很清楚,那上面的半朵梅花還是她繡的!
「小白……」她跳了起來,蒼白的小臉在此時白得都有些透明了。
「別看--」赤烈想阻止她,但已來不及了。
她看見了!在亂石下,一隻焦黑的小腿露在外面!那扭曲的狀態顯示出他生前的痛苦!
「不、不!」她痛苦的尖叫,不願接受這悲慘的結果。
「憐白……」他不忍的低喚。
「小白他也許還活著。對,他一定還活著,我要救他!小白別怕,姊姊就要來救你了……」她一邊呢哺,一邊跪下去要搬開壓在焦黑屍體上的碎石。
「憐白,妳別這樣……」
「走開,誰也不許阻攔我救小白!」赤烈想勸她,卻被她用力推開。
「小白已經死了,妳醒一醒吧!」他想搖醒她,可她充耳不聞。
「小白,你一定很痛吧!別怕,姊姊馬上來救你……」梅憐白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大諾顏,她這樣下去不行啊!」她的瘋顛狀態讓御醫看了也不禁擔憂。
「原諒我!」此刻也只能這麼做了!赤烈舉起手刀,在她的後頸狠狠一劈。
「呃!」她吃痛的揚起密得像扇子的眼睫,漆黑的眸子睜得老大,接著眼神漸漸渙散,黑暗整個籠罩了她。
「憐白,我不許妳離開我,」他伸出滿是傷口的大手將她抱滿懷,愛憐的用面頰輕蹭她的小臉,「妳是屬於我的,我一個人的,就算是小白也不能帶走妳……」
「大諾顏,你……」聽見他的表白,眾人一臉愕然。
風雨更大了,似乎也預示著梅憐白和赤烈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