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寶貝本來是興匆匆地帶了好幾大包的玉米片零嘴衝到香好家,打算跟她說自己這次真的要去看店面了,而且不是小店面,是一間佔地一百坪的大店面。
哈哈哈!她終於可以夢想成真--雖然以這種火箭般的速度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就快成為全台南最大精品服飾店的老闆娘,這實在是太爽太爽啦!
她阿爸的田賣了一億六千五百八十八萬,巨款存入她帳戶的那天,她立刻撥了八十八萬到爸爸的帳戶裡,另外的一億六千萬她存定存,剩下的五百萬就是開店的資金。
錢下歸老爸管是怕被騙光光,她是太清楚老爸的本事了。
可是她去香好那兒坐下來還吃不到半包零食,就被香好的話給嚇呆了。
香好要變身名媛?!
幹嘛啊?想不開啊?名媛是要隨時隨地用高貴又昂貴的包包、彩妝、首飾來點綴己身,大搖大擺出入在各宴會酒會的。.
這麼無聊又不符合經濟效益的事,打死她也做不出來。
「根本沒必要嘛。」她邊歎氣邊走出香好的家,但心裡的確很能理解香好的心情。「為了想要配上齊法醫,香好可能會無所不用其極吧?」
她仰望著晴朗的天空,忽然躊躇滿志的心情全沒了,心底空空蕩蕩的只剩下……想念。
香好有她的齊法醫,她的翟鎮呢?
翟鎮早就被她趕走了,被她固執的尊嚴,還有膨脹的自卑給趕走了。
「他現在已經回台北了嗎?又或許……是回去英國了。」她低下頭,看著腳上全新的耐吉球鞋發愣。
每一件事都照她想的那樣實現了,為什麼她還是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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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寶貝坐在桂花樹下的桌子邊,桌上攤開了一本帳簿,那是位於烏龍鎮真心路上精品服飾店「英倫戀人」的每月帳目表。
她發現自己看貨和挑員工的眼力還真的很厲害,短短兩個月,她店裡的業績傲視群雄,照這樣下去,看來不到半年所有的成本就已經賺回來了。
這算不算事業成功呢?她算不算是女強人了呢?
也許跟企業家相比,她這算小case了,但是她完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大夢想,也肯定了自我的能力。
但是她還是覺得很空虛。
因為翟鎮完全沒有打一通電話給她,礙於該死的自尊,她也堅持不打電話給他。
唯一令她安慰和希望的是,每天宅急便都準時報到,送來一朵鬱金香和一顆瑩潤明珠。
她的心每每在接到花與珍珠時,熱血激盪得想不顧一切衝入他懷抱裡。
下配就不配好了,只要兩個人能在一起,愛一天算一天,管他的呢!
可是……她又開始擔心,這原本求婚的花與珍珠,會不會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難道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末嫁時?」她開始自己嚇自己,胡思亂想到完全沒辦法理智思考。
愛情,就是會搞得一個人無法好吃好睡,明明想哭,卻又笑開了,明明在笑著,淚水卻不由自主掉下來。
像香好……如今何嘗不是為愛所苦?
愛情讓她失去自我,為了找回遺忘已久的自己,她飛到了遙遠的巴黎,進入萊雅美發學院就讀,要完成多年夢想。
也許找回自我,就能找回愛情。
那麼寶貝自己呢?
田僑裡家家戶戶開始看地要蓋別墅,她卻死也不肯讓爸爸拆了老屋改建新厝。
她怕翟鎮會找不到回來的路,怕他會不認得門前有著兩叢桂花樹的張家……
她每個晚上都躺在他曾躺過的那一小塊地板上,感覺著他早已消失在房間裡的氣息,試圖再找回一絲絲他身上溫暖的味道。
她走遍了全台南,找不到他使用的那種清新醇厚男人味的古龍水,她還狠下心來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新款賓士車,不會開,只是用來讓她蜷縮在後座舒服的皮椅裡,回想著那一個夏日的午後,她匆匆跳進他的車子裡。
秋天快來了,他走了,她也變得沉默了。
只有每天的宅急便還能讓她驚喜,心跳,悸動。
「倫敦大學開學了吧?他應該已經回去英國了吧?」她不止一次找出寫著他手機號碼的筆記本,想撥又不敢撥號。
她怕手機那頭會傳來嘟嘟嘟的空號聲。
收到的珍珠已經盛滿了一抽屜,七十九顆滾圓縈然生光的珍珠在她拉開抽屜的時候輕彼此撞擊著,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他說,會在她答應嫁給他的那一天,把所有的珍珠統統串成一條項鏈,親手戴在她的頸項上。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那麼這串長長的珍珠項鏈恐怕已能在她脖子上繞兩三圈了。
秋風輕輕地吹過,寶貝面前的帳本被翻了兩三頁,驚醒了沉思中的她。
「唉。」她歎了一口氣,努力把注意力再放在那密密麻麻的數字上。
只是賺多賺少,已無法激起她心底一絲漣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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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們真的不回田僑裡嗎?」短短的日子裡,熱情淳樸好客的田僑裡讓Rim唸唸下忘,早把它當成第二故鄉了。
「現在還不行。」坐在落地窗前籐椅沙發上的翟鎮,怔怔地俯瞰著大半個台北市街景,苦澀地道。
「為什麼?」
「我必須給她時間,我不能再逼她了。」他低頭一歎。「Rim,沒想到我也有為情所苦的一天吧?」
「您千萬別這麼說,寶貝小姐真的很特別,也難怪少爺會這麼喜歡她。」Rim同情地看著他。「也許很快她就會想明白的,畢竟我看她也是很喜歡少爺,只要您一出現在她周圍五百公尺內,她的眼睛就會發亮。」
「真的嗎?」他略顯激動地望向Rim,屏息地求證,「你沒有看錯嗎?」
「少爺,雖然我只愛男人,但我絕對分得清楚當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時的眼神。」Rim搖頭晃腦的說著,「雙眼,是藏不住感情的啊!」
「所以我還是有希望讓她接受我了?」翟鎮跳了起來,興奮地抓住Rim的肩膀。「你覺得呢?會不會大有可能?」
哎喲,少爺怎麼抓得他那麼緊,害他心臟卜通卜通亂跳的。
Rim紅著臉,偷偷喘了一口氣,然後一本正經道:「如果我是她,等我想清楚了原來我這麼愛一個人之後,說什麼也會挽留這段感情的。」
「可是如果她發現我根本不值得她喜歡呢?」翟鎮先是一喜,隨即有些懊喪地道:「我比她大了八歲,說不定她會覺得我不過是個古板、頑固、無趣又保守的老頭。」
「少爺,大八歲又怎麼樣?以您的人才和家世,就算大八十歲還是會有一票女孩子追在你屁股後頭跑的。」Rim在心裡偷偷加了一句:包括男人在內。
可是俊美儒雅的翟鎮此刻是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他歎了一口氣,骨子裡纖細易感的因子全數發作了。
「她認為我完美,並且為此深感壓力沉重,也許我應該去整型,把鼻子弄塌,嘴巴做大,還要一管朝天鼻和招風耳……」他開始喃喃自語起來,心下盤算著。「還有,我要培養一些不好的習慣,例如嚼檳榔、戴墨鏡、騎哈雷機車什麼的,你覺得這樣會不會比較有男人味?」
「天啊,少爺,您千萬別想不開。」Rim驚嚇得眼睛發直,拚命勸他打消這個瘋狂念頭。「那種改變一點都不適合您,真的!那是暴殄天物啊!而且寶貝小姐是絕對不會喜歡上那種樣子的您。」
「可是她要不完美。」他傷腦筋地望著Rim,平日的從容全被焦躁取代。「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完美,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我只希望讓她覺得快樂,沒有負擔和壓力……但是我該怎麼做?」
「這個嘛……」Rim忽然提議,「現在流行台客風,不如少爺您把品味改一改,走台客路線型如何?」
嗚,Rim忽然覺得自己會遭雷劈,他居然叫一個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去變身為台客?!
不是台客不好,而是……而是他完全不敢想像那種奇突的景象。
「你確定這樣寶貝就會接受我了嗎?」台客風?翟鎮蹙起眉,開始陷入深思。
「呃,這是個餿主意,少爺,您還是把它給忘了吧。」Rim連忙搖手道。「何況您的氣質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改變的。」
翟鎮搖了搖頭,神情沉鬱地道:「讓我慢慢想想,我可以怎麼做。對了,田僑裡那大片地處理的怎麼樣了?」
「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Rim露齒一笑,「柏家少爺做得很完美,而且他也很高興終於買到了理想的地。真是雙贏的局面啊,少爺。」
「不准讓任何人知道內情,尤其是寶貝。」他眼神閃過一抹緊張,「她知道了會氣我一百萬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