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深夜的「往日情懷」 蔡小雀
是過去的我們比較單純?
還是時間改寫了我們的人生腳本?
如果,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告訴我,我們做得到嗎?可能嗎?
這是「The Way We Were」往日情懷裡的一小段歌詞,卻讓我在午夜裡心神激盪,遲遲無法平復。
生活是一連串的妥協,平凡的早起,吃飯,工作,吃飯,工作,下班,做家事,照顧小孩,照顧丈夫的需求……那麼我們自己呢?
可以靜靜地聽一首好歌,看一本好書,就可以滿足一切深刻的渴望了嗎?
我相信平凡是福氣,但不凡靠運氣。在大部分的人選擇循規蹈矩地做好長輩、家人、上司、社會對自己的期盼與要求後,會不會同時也遺失了年少時的夢?
想想看我自己,還記得在年少青春正盛時,陽光特別的明亮,空氣特別的清新,腦袋特別的迷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麼或能做什麼,但是又特別的勇敢無畏,撞破了頭頂多再來一次,直到大汗淋漓暢快,還是覺得快樂得不得了。
但是我又特別的沒出息,沒想過要當總統,要開公司,要變成女太空人,我做得最多、最繽紛嚮往的夢,是幻想能夠燃燒照亮我生命的那一個男人,究竟會在哪一個街角與我相逢?
一年復一年,心裡渴望擁有的真命天子形象,從翩翩風采的白面書生,到擁有一雙憂鬱深邃眼眸的男子,從溫文風流的楚留香,到「CSI」裡沉鬱內斂的羅瑞史考蘭。
然後呢?
沒有等到楚留香,也沒有等到羅瑞史考蘭,反而在生活裡學到了很多的妥協,而且常常會有人迫不及待要告訴妳--因為,我們活在現實,所以我們人也要學著變得實際,因此,實際點吧。
而女人這顆珍珠,就是這樣一點一點變成魚眼睛的吧!而記憶中態情快意的那個自己,也已經變成了The Way We Were。
為什麼人長大了,成熟了,變老了,或許直到快死了,都不敢再恢復本來面貌,做自己想做的事,追自己的夢呢?
不是任性也不是不負責任,更不是不甘平淡自甘墮落,只是誰來告訴我?當我們完成了一切該做的責任,我們可記得為自己做過了什麼?
我們一直乖乖的在現實裡妥協,深怕熟悉的腳步改變,卻又從電影或書裡尋找那個我們永遠在追逐與盼望的身影。
我們害怕清醒,又渴望作夢,希望夢境成真,又沒膽放手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
誰來告訴我,我們可還有機會,還有勇氣尋找我們的往日情懷?
如果時光再重來一次,我們做得得到嗎?可能嗎?
如果,你也曾有過相同的慨歎,那麼或許我們可以從這一刻開始,告訴自己--
也或許,生活是可以不乎凡的,也許生命中也可以找到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那份特屬於我們的特別的快樂。
有很多很多的美好,都是不應該妥協,不應該被遺忘的--
比如自己的夢想,五月的花,六月的雨,清晨晶瑩的露珠,小寶寶無牙的傻笑,午後的陽光,讀到一本好書時的感動,甚至幼稚地站在陽台上大聲唱歌……
雖然這一切終將成為歲月荏苒而逝的往日情懷,但是,我們曾經為了快樂而快樂著,我們一路走來,永遠不忘開心地寵愛過自己。
我們,永遠為自己而驕傲,為自己而歡呼!
楔子
就在那一年的中午,太陽照例火辣辣地當頭照,田僑裡裡民們頭戴斗笠,腳踏在被曬熱了的田溝裡,汗水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啦地飆出來。
大片大片的田里的稻子隨風搖曳,金黃色的稻穗被風吹得微微彎了腰,遠處蛙鳴呱呱清晰可聞,好熱的一個天啊!
「阿土伯,今年的收成看樣子不錯呢。」
「是呀,咱們田僑裡別的什麼沒有,就是西瓜大、稻米多……」阿土伯曬得黑亮的老臉上又是期待又是感慨。「但是大盤商一來,還不是被殺價殺得慘兮兮,種田沒前途啊。」
「唉,不種田,我們還能做什麼呢?總是祖先留下來的地,可是去年我一甲地的收成還不夠兒子繳大學學費,可憐哦。」阿康叔也搖了搖頭,「如果種田可以純粹當興趣就好了。」
「作夢比較快啦。」
就在這時,一輛黑亮的賓士轎車緩緩駛近,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下,一名西裝筆挺、身材高姚的年輕人自車裡走了出來,環顧四周。
「那人是誰家的闊親戚啊?」
「哎喲,田僑裡哪家會有闊親戚啊?我福叔公在這裡住了快八十年,怎麼會不知道?」
裡民們驚疑好奇地議論紛紛。
三天後,有人以七十億新台幣收購田僑裡所有田地,預計蓋遠東第一大科技園區。
一夜之間,田僑裡淳樸卻苦哈哈的裡民們全成了暴發戶!
包括他們的子女,剎那間自工廠黑手和文具店店員搖身一變,成了大少爺和富家女。
其中三則浪漫奇怪的愛情笑話故事,也從這一刻誕生--
第一章
她有很多外號。
死要錢、絕代奸商、愛賣達人、相似度九十九女王、閃條子小霸王……都是其中之一。
她的工作是賣衣服,最愛是賣衣服,嗜好是賣衣服,擅長還是賣衣服。
她是--
「張寶貝!條子來了!」
驚慌失措的男人大叫一聲,迅速動手包起地上攤開來的A級LV包包,只不過那個V字印得怪怪的,怎麼看都像個P。
身穿藍色T恤,白色七分褲和紅色球鞋,綁著馬尾的女孩跳了起來,二話不說,砰地一聲將大皮箱闔上,拎著就跑。
嗶嗶嗶!
「不要跑!」
警察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逮到了幾個手鈍腳慢的「遜卡」,精明厲害如寶貝者,早就一溜煙不見人影了。
「呼……」她抱著大皮箱左閃右竄地逃入小巷子裡,邊跑不忘邊驚恐地回頭望,看看條子伯伯有無趕上。
幸好,條子伯伯今天不貪心。
寶貝喘著氣,全身沸騰竄流的腎上腺素漸漸恢復平靜,總算能夠稍微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在大皮箱上。
「還好沒被當場活逮,否則我今天一整天賺的還不夠繳罰單。」她用手搧了搧麻熱的頭臉,小臉露出愉快得意的笑容。
看來她跑警察的功力一日比一日進步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每個月都被迫集滿三十張罰單,「樂捐」血汗錢給警政單位。
如果她有自己的店就好了。
這個念頭第一千零一次地浮上心田,但是沮喪也第一千零一次地敲醒了她的癡心妄想。
她拿什麼去開店?就憑銀行帳戶裡的三千兩百五十九元嗎?
連印廣告傳單都不夠,更別說是租金、裝潢、批貨、進貨……
「我的店啊--遙遙無期啊--」她哀號一聲,心酸難禁。
午後的驕陽依舊露出大笑臉熱力驚人,全然不知「民間疾苦」。
更慘的是,寶貝抬起頭,忽然看見兩名異常眼熟的條子伯伯嘿嘿笑著朝她走近--
「就不信妳多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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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縣小志鄉烏龍鎮田僑裡三十號,是張寶貝的家。
很平凡、很簡單、很淳樸、很……老舊。
褪了色的紅瓦灰牆已經走過六、七十年的時光,想不舊也難,尤其田僑裡每戶人家都是窮農夫,守著祖上留下來的幾畝田地耕作過活,秋收的時候吃得飽就已經偷笑了,哪來多餘的錢替房子打扮妝點新門面?
饒是如此,平凡卻有平凡的好處,老舊也有老舊的韻味,田僑裡家家戶戶門前若不是種了雪白點點、幽香陣陣的桂花樹,就是大紅艷艷熱情奔放的朱槿叢,每每教人驚鴻一瞥,為之驚艷。
但是此刻寶貝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情,她拖著沉重的大皮箱,邊走邊哀悼著自己今日的出師不利。
皮箱重到快壓斷手,荷包卻輕到遇風能飛,豈一個慘字了得?
「寶貝呀!今天生意怎麼樣啊?」靠牆坐在木板凳上剝豆子的劉大嬸一抬眼見到她,忍不住好意地招呼探問。
「爛。」她微微扯動唇角,算是笑過了。
「客人不多嗎?」
「警察比較多。」她苦笑。
劉大嬸聽得滿面同情。
「大嬸,我先回去睡一下,下次再聊。」她現在實在沒有哈啦的興致,她只想哭。
嗚嗚嗚……
誰想得到她張寶貝居然也有如鬥敗公雞的一天?她的志氣,她的熱情,她的活力和魄力都到哪裡去了?
就在寶貝極力想要振作精神,鼓勵自己再度積極進取堅忍不拔的當兒,她家斑駁的紅木門咿呀一聲地打開,露出了張父哭哭啼啼的老臉。
「嗚嗚嗚……」他一見到女兒更是鼻涕眼淚全控制不住地噴了出來。「寶貝……」
「爸,你怎麼了?」她心一緊,小臉蒼白焦急地盯著他。「慢慢講,不要哭,你今天『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