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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艾蜜莉

  「也只能這樣了。」經過一夜的折騰,周紹德滿頭的灰髮更顯得灰白了。

  張姊從廚房裡倒了兩杯熱參茶出來,放在桌上。

  「老爺,這是下午女傭清理客廳時在地毯上找到的東西,我想這可能是小姐的。」她將一支精巧的錄音筆放置在桌上。

  「這是什麼東西?」周紹德問道。

  荊爾傑傾身拿起來研究。「這是一支錄音筆,可以錄下聲音,會不會她在裡面留下了什麼訊息?」他轉身吩咐著張姊。「麻煩妳幫我拿兩個小喇叭來,我想放出來聽聽看。」

  「是的。」

  張姊連忙去視聽室取來兩個小型喇叭,荊爾傑接上後,從音箱裡傳來熟悉的對話聲,是他和蘇子騰在醫院走廊的爭執與對話。

  蘇子騰硬是將他們的對話剪接拼湊起來,把他塑造成一個貪圖「富盛金控」的負心男子,使得羽心對他產生誤解。

  「董事長,這些對話明顯經過刻意的剪接,當初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而且全是蘇子騰在引導我的話。」荊爾傑解釋著,這會兒他終於明白為何羽心會誤解他了。

  「我明白,我早就察覺蘇子騰對『富盛』的企圖心,但又礙於他家與周家是世交,所以故意架空他的權勢,沒想到他竟然還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周紹德深深地歎息。

  「難怪蘇先生跟小姐見完面後,她會哭個不停……」張姊回憶起那天的景象。

  荊爾傑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肘,質問道:「蘇子騰是什麼時候來的?」

  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好像是……對了,是她從花蓮旅行回來的那天。蘇先生前前後後來過很多次了,但小姐都不在,恰好那天他又來了,我跟他說小姐在睡覺,他卻執意坐在客廳等了小姐一下午,接著他們就發生了爭執……」

  「我想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我都會將羽心找回來的!」荊爾傑宣誓著。

  「也該是有人來管管她任性的脾氣了。」周紹德喜憂參半。

  荊爾傑握著那枚小小的戒指,迅速聯絡各派人馬,並要人特別留心機場,在那兒守候,只要她一出現就馬上通知他。

  他一定會盡全力把她逮回來,重新為她套上這枚戒指,將她永遠拴在身邊。

  尾聲

  半個月後

  在這半個月裡,荊爾傑恍若生活在地獄中。白天,他忙著在金控公司上班,想盡快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夜裡,他則被相思折磨得難以成眠。

  向來沒有煙癮的他,近來常常會對著寂靜的夜,吐著一個又一個的煙圈來平息內心的焦慮,回憶著他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現在,他終於能體會羽心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默默愛著他了。

  整整十三年的歲月裡,只因他無意間闖入她的生命裡,給了她一句哄騙的話,她竟然就將它當成誓言般,執著地守候著他,以為只要靠近他就可以得到幸福與快樂,以為他的愛可以彌補她內心的孤寂,沒想到他帶給她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他的愛曾經令她狂喜、令她感受到甜蜜,卻也創痛著她的心,令她憂傷地流下一行又一行的淚水。

  她是抱著童年第一次相遇時的美好記憶,以一種全心全意、繾綣依戀的情意來尋找她的初戀、執著地愛著他,思及此,悔恨與自責再度漲滿他的心中。

  公司舉辦紀念酒會的前一天他就發現她的異狀,老是說些奇怪的話,當時他真該多花些時間好好跟她聊聊的……

  全世界離台灣最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如果就地球的經緯度而言,阿根廷位於南半球,剛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應該是距離台灣最遠的地方。

  阿根廷?!

  他如夢初醒般,馬上打電話聯絡航空公司,查詢旅客名單,但並沒有她登機的紀錄。

  這麼說,羽心應該還在國內才是。但,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他常常一個人開著車在大街小巷裡兜著圈子,企圖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她的身影。

  他去過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餐廳,點著同樣的餐點,複習著她當日的情緒;他走過她慣常走的街道,點著她常喝的飲品,體會著她等待他的苦澀心情……

  整個台北市幾乎都被他翻過來了,卻還是沒有找到她的行蹤,他只能挫敗地開著車,繼續穿梭在巷道裡。

  有一天,街上偌大的電視牆裡播放著海洋公園裡的鯨豚表演,他見到後才突然醒悟到自己竟忽略了最重要的花東之旅!他們曾經在那裡留下甜蜜的回憶,她肯定會回到那裡重溫往日情懷的!

  當下,他立即驅車到宜蘭,再一路南下,一站又一站地追著她,在下榻的飯店詢問住客名單,拿著她的照片詢問她的蹤影。

  但是,每一次都是她前腳剛離開,他後腳才到,兩人總是沒有默契地錯開來……

  鈴∼∼

  突然,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響起,他立刻接起。是機場人員的來電,對方告知周羽心的名字出現在飛往阿根廷的旅客名單上。

  他懷著一顆顫動惶惑的心,馬不停蹄地趕往中正機場。

  ☆☆☆☆☆☆☆☆☆☆  ☆☆☆☆☆☆☆☆☆☆

  整整半個月,周羽心獨自一個人前往花東地區,循著她和荊爾傑先前的腳步,再做一次最後的回憶。

  回到台北後,她像個賊般躲在人群裡窺伺他,又像他的影子般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一整天。

  她隔著遠遠的距離看著他上班、下班、回家、離家,恨不得把他的身影牢牢地印在腦海裡。

  最後,她買了一張飛往阿根廷的單程機票,拖著行李,出現在機場大廳,準備搭機離台。

  她坐在候機室裡,忍不住拿起手機,看著他們親暱的照片。明知道這一幕幕都會令她傷心,但她卻捨不得刪除。

  她決心要把所有對荊爾傑的感情都掩埋在情愛的墳場裡,在心中立個碑,告訴自己無論多麼想他,都不能去見他。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是偶然交會的平行線。

  如果,她不是周羽心,沒擁有「富盛金控」未來繼承人的身份,那麼她永遠也不會有機會走入他的生命裡。

  她握著手機,好想在離開之前再聽聽他的聲音,卻又忍不住責備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

  最後,她只好反覆聽著他之前留在她手機裡的留言,一次又一次地溫習著他們過往的甜蜜。

  愈是該走,她的腳步卻愈是沉重,傷心的淚水再度溢出眼眶。

  她不想死心,不想離開台灣,不想到沒有他的國度裡生活!但是,她也不敢回到他的身邊,只能像個傻子般偷偷地躲在人群裡,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

  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樣心口上的傷才能隨著距離和歲月而結痂。

  思及此,她難過地環抱住自己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身體。

  ☆☆☆☆☆☆☆☆☆☆  ☆☆☆☆☆☆☆☆☆☆

  荊爾傑派了人每天駐守在機場,等著他們回報她的消息,等到心灰意冷,等到他開始懷疑起她究竟在不在國內?

  當機場人員回報她出現在機場時,他立即馬不停蹄地趕來。因為深怕嚇跑她,所以他不敢請櫃檯廣播她的名字,只能在大廳裡倉皇地尋找她的身影。

  最後,他終於在候機室裡找到她。

  她避不見面的行為一直刺痛著他,連日來的擔憂、惶恐的情緒積壓在心坎,一觸即發。邁開腳步,他緩緩地逼近她。

  低垂著頭的羽心忽然看到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定住不動,她好奇地抬起頭,不料看到的竟是沈著一張俊臉的荊爾傑。

  她眨眨沾滿淚水的眼睛,懷疑自己是相思成災,才會產生幻影,想像著他就在眼前。

  「我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在作夢……」她閉上眼,拍拍臉,輕聲低喃。

  「我也一定是在作夢!我夢見有個傻瓜居然相信一個騙子的蠢話,連事實都懶得求證,連家也不要就急著逃走!」荊爾傑的斥責聲震醒了她的神智。

  她驚訝地瞠大美眸,摀住自己的唇。

  「難道妳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不相信妳值得我的守候,不相信我對妳的好,不相信我的感情,只相信那段剪接過的錄音對話嗎?」他一把搶過她身邊的行李和手中的護照,讓她不能離開。

  「那個……」她吶吶的,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一捲動過手腳的錄音檔就能動搖我們的感情,那未來的路我們該如何走下去?妳回答我啊!」他怒氣奔騰地瞪視著她,氣惱她對自己的不信任。

  「你怎麼會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蘇子騰播放錄音對話給她聽的事呢?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錄音筆,放在她的手上,對她的疑惑提出解釋。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隨便錄下幾句對話就能經過電腦修飾剪輯了,難道妳都不會稍微求證一下嗎?居然就這麼糊里糊塗地相信蘇子騰的話,那現在妳是不是也相信他是全世界最愛妳的人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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