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香味,她終於在日落之時找到了林中小屋。造型古樸別緻,流露主人的淡淡風雅。
透過紗窗,可以看到一盞油燈,燈光使得室內影影綽綽,朦朧迷離。她抬了手準備敲門。
「啊……請,再快點……」女子的聲音響起。
她就這樣定在那裡,小手距離竹門僅僅幾寸。
呻吟聲仍然不間斷從縫隙中傳來,擴散到空氣中,使竹林四周都隱隱浸染了春意,還有更加濃烈的趨勢。
這唱得是哪出戲。楚涵嫣抿抿嘴,退後三步,站立在門前,等待屋內之人結束魚水之歡。
她瞼蛋有些紅,彷彿夕陽西下時天邊彤雲那般色彩。她想到了那個雨夜,想到了龍無咎溫暖的胸膛。
突然覺得似乎有些熱,她將披風解下掛在手臂上,正在這時,門打開了。一張雨後承恩露的臉首先映入眼際,她也不禁為這張臉驚艷。
「楚姑娘,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他今天興致特別好。」芙蓉隨手傭懶的撩發,風情萬種。
「沒關係,人之常情。」這樣說應該沒錯吧,嗯。
「呵呵……」芙蓉掩嘴輕笑,婀娜轉身。「跟我進來吧。」
落了座,楚涵嫣忍住捂鼻子的衝動-屋裡味道實在太淫靡,她不習慣。偷瞧芙蓉,卻是神色自若,看來是風月場中老手。
沒有人先開口,她們就這樣靜坐著。在外面等待了好些時候,涵嫣有些生氣,這個芙蓉對客人未免太不客氣。
「想知道你爹下落?」她淡淡的道。
涵嫣心一動:「當然想。」又連忙補充。「有什麼條件儘管說,我一定會努力去辦。」
「楚姑娘身後有大靠山,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芙蓉笑意盈盈,聽在涵嫣耳裡特別不舒服。
「今天妳邀我來恐怕不是談靠山問題吧!」她嗅嗅茶香,還是放下杯子。「我知道妳以前是跟龍崢的,現在他失勢妳卻一點牽連沒有,還活得很瀟灑,應該很有本事,我自愧不如。」
諷刺我?想她楚涵嫣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妳爹早死了。」
「芙蓉妳不要太過分!」楚涵嫣霍地站起身來打算離開,不想再和她囉唆。
「過分?」她一個箭步衝到面前,柳眉皺起。「我好心告訴妳真相,妳還罵我過分?果然不識好人心,妳眼睛真瞎了。」
楚涵嫣不理她,側過身子繼續往前走。
「楚家大火,不錯,是龍崢干的,可惜啊,妳爹之前就死了,屍體也在那場大火中被燒得一乾二淨。」
「妳到底是誰?!」涵嫣猛然定住,轉身逼問。那場大火,除了無咎、莊影和她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內幕。
「我是芙蓉啊,忘記了?」
「少給我打馬虎眼,有事就快說,不想說不勉強,反正我馬上就走。」別以為可以擺姿態。
楚涵嫣就是不喜歡她,這種隨便出賣自己的女人,幾乎沒有誠心可言。
「妳幹什麼!」她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景色驚呆了,趕緊後退幾步,發現身子已經抵上了牆。
芙蓉的輕紗外套已經飄然落地,露出一身賽雪肌膚。可在雪膚上,密密麻麻佈滿了深淺不一的痕跡。不像是傷痕,倒是情至濃處情不自禁留下的印記,她並不陌生。
芙蓉毫不在意裸露的身子,似乎還很驕傲般自如在屋內移動。她走到床邊輕輕佻起一條腰帶放在臉頰摩挲。瞧見楚涵嫣臉色登時僵硬了,嘴角邊勾起詭異笑容。
「是不是很漂亮?」
她認得,沒錯。世上只有一條這樣的腰帶,她親手給龍無咎縫製的,上面點綴了兩人初次見面掉落的那柄珠釵的珍珠。
「妳想暗示什麼?很抱歉,我不相信。」這不能代表什麼,她信任他,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那麼輕易斷裂。
「楚姑娘,放輕鬆、別那麼緊張,我並沒有非要妳相信啊。」芙蓉微笑,放下腰帶將衣服穿上。「我有時都不敢穿衣服,因為很疼,他每次到這裡都有些不知節制,像慾求不滿要發洩似的。」
楚涵嫣厭惡的和她保持一定距離,長這麼大還沒看過如此豪放、厚顏無恥的女子,先前僅存的同情一掃而空。
如果她要刻意製造某些誤會,那麼恭喜,至少有一定效果,因為懷疑會像種子在心靈深處生根發芽。
「妳可以去買些藥膏,或透過人脈弄到宮廷秘方,我想對妳來說這不是難事。我還有事,告辭。」
「想不想聽個故事?我保證很有意思。」
「不想。」她僵硬回答,抬腿就走。
「落難皇子和富家女,好一出艷情戲!呵,可惜落難皇子殺了不肯合作的豪宅主人,而他又是富家女的爹。那女子一直被蒙在鼓裡,和他回到皇宮……」
楚灑嫣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眼前一切似乎都消散了,只有芙蓉那一張一合的艷紅嘴唇,不斷放大、逼近,直至將她淹沒。
涵嫣走後,從內層隔間走出一個赤裸上身的精壯男子,油滑的皮膚上還留著溫存之後的痕跡。
「芙蓉,我幫妳演了這齣好戲,該怎麼獎勵我?」他在她耳邊輕笑,伸出舌頭舔了舔。不等回答,一把抱起芙蓉逕自走向床榻,伸手卸了簾鉤。屋內重新響起低沉斷續的呻吟聲。
第十章
落日餘暉灑在煙波浩淼的江面上,碧波蕩漾,金光閃爍,不時有鳥類展翅在水面掠過。船舫徐徐行駛,水面不斷分開,又不斷合起。
「謝謝你陪我來散心。以前和爹、緞兒他們出門遊湖,心情就會好很多,煩悶也會少些。」
「傻丫頭,跟我客氣什麼。」
「無咎,還沒有我爹的消息嗎?再過十日就是大婚典禮,我希望他老人家能親眼看到我嫁人,這也是爹一直叨念的事。」楚涵嫣看著翻滾江水,語氣有些哽咽。
「娘很早就死了,是他把我拉扯大。爹雖然小氣貪財,可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吉人自有天相。妳是個這麼善良的女子,妳爹一定不會有事的。」龍無咎將她轉過來面向自己。「雖然現在還沒有消息,但等我登基後,立刻下令傾全國之力去找,不信找不到。妳別整天胡思亂想,好好給我做美麗的新嫁娘才是。」
「真的能找到?」楚涵嫣摀住臉,似乎有液體順著指縫流下。「都已經過了這麼久,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會不會已經……」
「不要總往壞處想,只要一天沒找到屍首,就表明妳爹還活著,說不定他還在找妳。」
「真的嗎?」楚涵嫣輕笑出聲。「世事變幻,誰又能預料誰的將來,而我現在才知道,其實人心真是很玄妙的東西。」
「涵嫣?」龍無咎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對勁。
「為了權力野心,可以將恨說成愛,可以用微笑掩蓋血腥。」
「船頭風大,我們還是進去吧。」他勉強地笑了笑,白玉的面容上找不到一絲破綻。
她終於絕望了-直到現在,他仍然可以那麼肆無忌憚、面不改色的說謊。
到底,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
「這二十天來,我想了很多很多,曾經疑惑的事,也漸漸清晰有了眉目。是我自己太傻,被所謂的愛情蒙蔽雙眼,竟然和殺父仇人卿卿我我,像個小丑般給人看戲。」
莫非她知道了引龍無咎強壓下震懾的表情。
「閉嘴!不許這樣說自己,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害怕失去她的恐懼第一次無法掌控地席捲了龍無咎的心靈。
「龍崢是狠心,可惜缺乏心計,輸給你並不奇怪。」她挽起袖子,手臂上淡紫色的線條已經褪色,幾乎融入到肌膚裡。「當時沒注意,直到他說自己中了毒是我害的,我才知道,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成為一個藥引,藉著愛的名義去做最惡毒的事。」
「妳不信任我?到底是誰在妳面前瞎說?!」
「說出來再讓你殺嗎?」她輕笑。「紙包不住火。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有數。」
「好,就算我以妳作藥引,促使龍崢身上的毒發作,但這也是唯一除去他的方法。龍崢為人極其小心,一般的藥物根本無法近他身,只有透過無毒的藥混合去引發--」
「就像楚家當日的迷香?你們兩兄弟真的很像--只是他太過張揚,而你卻是不動聲色。」她再也不想看他。「用我去當藥引是不錯,你可知道他差點奪去我的清白?」
「怎麼可能?」龍無咎的臉色終於顯現蒼白,他以為龍崢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忌憚幾分。「可是,只要人情緒一激動,那個藥散發的香味,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生效!」
按楚涵嫣的衝動性子,必然會和他起衝突,那麼很自然就會使兩種藥物氣味混合。
「真以為事情都在你掌握?萬一時間有偏差,萬一我改變策略和他周旋,萬一藥會失效……那麼多情況,你竟然忍心讓我犧牲?」她心碎了。
「涵嫣,是我不好,沒有想到那麼多。無論怎樣請相信我愛妳!為什麼就聽別人胡言亂語而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