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的手被牢牢緊握,放在某人臉頰上使勁摩挲,似乎是要確認什麼,抓住什麼絕不放過。
「疼。」她下意識縮了縮手,手背嬌嫩的肌膚被刺得發疼。
「涵嫣,妳感到疼?」耳邊沙啞嗓音透著顫抖的幸福。「好,太好了,覺得疼就好,沒有大問題……妳終於醒過來了!」邏輯有些混亂,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喜。
「無咎?」所有意識回到她腦海裡,直接連結上跌落城牆的片斷,還有龍崢驚恐的面容。「龍崢!」
她的身體猛然被摟進一個溫暖懷抱。「別害怕。我在這裡,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傷空口妳,別害怕。」
「他怎麼了?」
楚涵嫣打量著四周,還是那間熟悉的屋子,可是總覺得過了好久,有什麼改變似的。
「妳已經昏睡十幾天了。」他輕柔而急切的確認著她是否一切安好,像瓷器般珍惜。「龍崢大勢已去,沒機會再傷害妳。」
「為什麼?」事情有些接不上來,好像錯過了什麼。
「他中毒,需要解藥,我做個『順水人情』。」
「放棄權力的交換條件?」
「他根本沒有選擇,人到底還是怕死的。比起生命,地位也不算什麼,起碼對他來說。匹夫之勇後就沒招了。」他埋在她頸間,努力嗅聞髮香好平復自己複雜的情緒。
在她昏迷的日子裡,龍翔的權力中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除了需要解藥,龍崢安插在各處的人脈大半已被龍無咎掌控或剷除。所以再硬撐下去對他根本沒有好處,倒不如風光體面的認輸退出。
哎,現在輪到臉頰皮膚受苦了。楚涵嫣苦著臉,為不斷傳來的細微刺痛感--他多久沒照鏡子?
「無咎,我喘不過氣。」所以放開一下子嘛!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龍無咎趕快鬆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不斷道歉。「我立刻去刮鬍子。」
好可愛。
「哈哈,你現在好醜,滿瞼鬍渣,連莊影都比你好看。」她靠在床頭,看到玉面公子現在這副模樣,有點小小的幸災樂禍。
龍無咎有些呆,突然伸手摸了摸她額頭,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說這些話。是不是摔到哪裡了?」
「別擔心,我完全沒問題了。」她輕輕打開他的手。「除了頭有點暈,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不不不,就是躺得身體有點難過,想出去散心,你陪我好不好?」
把傷口疼痛忽略不計,不想讓他擔心。經歷生死之後,她似乎擁有另一種平和心境。
「散心?」
「沒錯,就是這樣。」她微笑著看他。「無咎,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淚水太多,苦難也太多。所以重生之後的慶祝,要堅決摒棄抱頭痛哭!你覺得我這提議如何?是不是很不錯?」
他驚訝之後,是深深瞭然。她的笑臉是那麼明亮,歷經黑暗之後仍散發著熠熠光彩,似乎世間一切苦難都無法折磨壓垮。
龍無咎苦笑著搖頭。「鬼靈精怪的丫頭,都快被妳弄糊塗了。」
「這有什 糊塗的。你忘記啦,我曾對你說過什麼?」她不滿。
「怎麼可能忘。」他帶著某種不懷好意的笑。「洞穴中,溫柔鄉里,一位佳人嬌喘著說今後不再流淚……」
「閉嘴閉嘴,你討厭死了!」道貌岸然的傢伙,說起下流話也那麼優雅,簡直壞透了!
「哈哈,這就叫薑是老的辣。如何,今後要學習得還有很多吧。」某人很是洋洋自得。
「哼,你們這些無聊的臭男人,我才不要學!」楚涵嫣瞋罵,卻掩蓋不住小女人般的幸福。
「別圖嘴上痛快,妳可是馬上就要嫁給某個『無聊的臭男人』嘍。」龍無咎竊笑,非常滿意她的陡然變色。
「怎麼,呆掉了?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
「你,要娶……我?龍無咎娶楚涵嫣?」
「否則還有誰。」龍無咎懊惱。「除了我,還有哪個傻瓜願意接收這麼凶悍的姑娘?哎,命苦哦。」
「想得美,你不要,其他人搶著要呢!」她轉而露出得意表情。「這麼說來,你是傻瓜?」
「當然,就算是傻瓜,我也是天底下最划算的傻瓜。」
「油嘴滑舌,該打!」
「打傷了沒人陪妳洞房,要考慮清楚啊。」
「我要掐死你,看你再胡說!」現在她連要嘴皮子都比不過他,以後還得了!涵嫣未雨綢繆。
原本即將上演的淚水大戰被輕易化解,僕人們驚詫聽著屋內傳來的笑聲,也感慨有情人終於不再遭受折磨。
王府一掃十幾日來的陰霾,僕人們腳步輕快,花圃裡的鮮花都分外嬌艷,好事將近吧,因為一切阻隔都被掃除,包括龍崢。
沒有什麼能阻止他龍無咎想要的東西,大好河山即將在握,他十分有把握讓那些無法見光的事,永遠湮滅在時間和記憶裡,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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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兩個月後。
因為那時即將舉行龍翔國的新帝登基大典,所謂雙喜臨門。
楚涵嫣這兩個月中的任務就是暍好、吃好、睡好,把自己養好,然後風風光光做龍無咎的新娘,龍翔國的皇后。
「啊!腰好像又粗了。」在婢女量過身形後,她驚呼。這些日子自己簡直像小豬一樣睡了吃、吃了睡。
龍無咎忙於朝中大事無法抽空陪伴,自己在這裡也沒什麼知心姐妹。雖然活得堪比神仙,可她總覺得有些事放不下,又沒辦法深思,因為想多了腦子就疼。
更重要是她昏迷那麼久,錯過那麼多事,以至無法將所有事件連接在一起。譬如他怎麼和龍崢談判交易,甚至讓身體尚且硬朗的父親退位,讓他做龍翔皇帝。
「哎,我是不是災星?」楚涵嫣愣愣地捧著華麗布料發呆。「好像什麼事都在我不在或者不知道的時候,就進行得特別順利。但只要是我參與的就波折連連……」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裙子下襬忽然動了動,她翻翻眼睛,就知道這個傢伙不會老實呆著!彎腰,伸手,起身,一氣呵成。
「哈,調皮的小傢伙,又來咬我衣服,都被你咬破幾個洞了!」涵嫣三指拎著一團白花花、胖呼呼的小東西。「這麼調皮,小心哪天把你給蒸熟吃了!」
喂,嚇唬小動物是不人道的。
龍無咎為了替她排遺寂寞,百忙之中特意抽空送來一隻小兔子。每當軟軟的小身子抱在懷裡時,就會令她想到他。雖然這個小可愛非常調皮。
小兔子的眼睛更紅了,似乎很害怕的樣子,小爪子在空中揮來揮去,想安全著陸。
「知道怕了吧,以後看你還敢不敢?」
牠好像懂人性似的,前爪抱在一起作揖,睫毛不斷顫抖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楚涵嫣都覺得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是個虐待可愛小動物的凶殘傢伙了。
「小姐,這有您一封信。」
「謝謝。」她把小兔子放在腿上,從婢女手裡接過信,有些好奇地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體。「好像是女的吧!」
「小姐,妳妤厲害,那人真的是女的,而且還是個大美女!」大家都是年輕姑娘,加上性格善良,相處久了也沒有主子、奴才之分。
「大美女?」楚涵嫣稱稍吃驚。在見過各式華貴人物的六皇子府的僕人眼裡,能用大美女稱呼的實在不多。「她還在不在?我想見見。」
「她送上信就走了,好像有急事的樣子。」其實心中還有個疑問,那女子怎麼可以隨便進出王府。
「我知道了,這裡沒事,妳先下去休息,有事我再吩咐。」
「是,楚小姐。哦,不,未來龍翔的皇后!」
「死丫頭,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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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突然漫長起來。
以前沒有他的日子裡,獨自回憶往事,和婢女商量大婚細節,親手縫製嫁衣,都可以將一天打發,但今天不行。
已是深秋時節,楚涵嫣整了整披風,仔細關好房門,捏捏手裡龍無咎給的護身藥粉,朝約定地點走去。
她沒有想到,王府不遠處竟還有處宅子。看信上敘述,磚石瓦片都不新,該是建造了很久,只是隱藏在大片竹林中,沒有太多人注意。
某種不知名的花香隱約飄來,竄入鼻尖。涵嫣卻皺了皺眉,本能感到不舒服。這種香太過詭異,甚至帶著記憶深處某些場面的印記。
記取上次教訓,那次之後楚涵嫣幾乎足不出戶,即使偶爾散心也必定有護衛跟隨。因為她已不單純代表自己,還有整個龍翔。
這次之所以例外,是因為見的是一位「故人」,有著一面之緣卻記憶猶新的故人,而且,還有為了爹的消息。唯一的條件是,她得獨自前來。
別無選擇,楚涵嫣知道的。尤其是在登基大典前夕,她不能去打擾無咎,因為還有那 多不服氣的人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