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畫有淺紫色薰衣草的圖卡,上面寫著: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周子玉最喜歡的兩句詞,看似無情,卻又情意綿綿、意境深遠!
她懂得張承湘的意思,因為她也認同情人節只有一天,不必刻意隨著炒作而翩翩起舞,真正的感情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和歷練,而非天天把情啊、愛的掛在嘴上。
周子玉默默的把這一份甜蜜感覺,收藏於心。
儘管課堂裡有許多人為著這個浪漫的節日而心浮氣躁念不下書,周子玉依然故我的把心思放在課業上。
可是,徐秀媚就和她不一樣,關切情人節日子的到來比記得聯考天數還要清楚。終於,情人節這一天,還是讓她引頸企盼的給盼到了。
她雖然介意周子玉對陳冠廷的印象,但仍難掩興奮之情,一早就拎著兩個包包來到教室,半推半哄的把周子玉拉到女生廁所裡獻寶。
只見她從其中的一個袋子裡拿出一件貼身又性感的黑色洋裝,炫耀地說:
「好不好看?這是我在精品店刷卡買的,貨真價實,絕不是路邊攤的仿冒品……」
「阿媚,這衣服一定很貴吧?」
「只要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覺得這件洋裝的款式和質感,並不適合我們這種年紀的人穿……」
「那是你太保守了!不信,我穿給你看……」
徐秀媚手腳俐落的跑進廁所換裝,還不到五分鐘,就換個人似的出現面前。
「怎麼樣?是不是很別緻?除了青春活力……還很性感?」
「阿媚……」
周子玉不忍心潑冷水,她曾經看過一部國外影集,講的是四個會巫術的女孩故事,片中的巫女正是這種超愛酷黑的裝扮。
尤其,徐秀媚新染成櫻桃紅的短髮,陪襯著這件短得不能再短的及膝貼身洋裝,暴露出她的兩條雪白大腿,在這初春乍現的二月裡,平添幾分寒意。
接著,她有備而來的從袋子裡取出另一雙高筒黑靴穿上,鞋尖正是時下流行的巫婆鞋,翹而高的造型,空有美麗而不實用。
這個巧合讓周子玉差一點連聲失笑,反讓徐秀媚以為她是認同自己的一番精心打扮。
無視於往來廁所的其他女孩子的眼光,徐秀媚頻頻追問:
「子玉,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拜託你說實話,我這身打扮夠不夠嗆?」
「我是在想……如果被你父母看見,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
「哼!我又不是穿給他們看的。」
一聽到周子玉提起父母,徐秀媚就立刻像個青春期的小女孩,有些難以控制情緒,對著鏡子邊化妝邊賭氣地說:
「你以為我爸媽會關心我穿什麼衣服嗎?」
「當然囉!否則你為什麼要把這些衣物放在背包裡,而不直接穿到身上?」
「那是因為我不想太早曝光,在情人節時和別人產生撞衫的尷尬。」
這原本是藝人或上流社會人士才要擔心的話題,徐秀媚卻儼然當成生活中的嚴重事情。
周子玉知道,徐秀媚最近染的一頭紅髮,就是為了要配合陳冠廷的品味,贏得對方歡心;今天的這番打扮,更是因為認識了他,而變本加厲有別於過去。
可是,女孩子如果不懂得自我尊重,就算暫時獲得男生的喜愛,新鮮感一過,對於兩人交往,可能也是於事無補。
偏偏徐秀媚注重的只是外貌的改變,而不是內在的修養。當然,這和她交往的對象很有關係。
周子玉覺得她們之間的相處與認知,越來越遠,彷彿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但她仍不死心,企圖以親情喚醒徐秀媚面對外界的誘惑。
「阿媚,雖然你嘴裡這麼說,其實,你還是很在意父母的,否則你就不會抱怨他們不關心你了!」
「那又怎麼樣!他們信仰金錢,認為有錢可以解決一切,只要每天給我錢花用,就算是盡了父母的義務。」
「阿媚,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只是他們愛你的方法錯了。」
「也許吧!認識我的人都以為我是坐在金錢堆裡長大的小孩,可是,難道只要有錢,我就會自己長大嗎?」
徐秀媚對著鏡子畫眼影,語氣逐漸緩和,五顏六色的臉上,隱藏了她的情緒,顯出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
這是她第一次對周子玉說出這麼多內心的不滿,可是,即使環境如此,她還是順利長大了。現在再來追究誰對誰錯,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徐秀媚不想因為這個話題而影響約會的興致,索性把家人的互動情形一一說出,順便打消周子玉勸阻的念頭。
「你知道嗎?我爸每天忙著應酬做生意,甚至還搞外遇;而我媽,只曉得坐在牌桌上尋找樂趣,這樣的家庭,人人自找快樂,你說,還有誰會來關心我的一切呢?」
「阿媚,對不起!我以前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何必道歉呢?誰教我要出生在這種家庭。有得必有失,我已經習慣了。」
徐秀媚收起化妝盒,毫不在乎的聳聳肩,似乎習以為常的笑了笑。
她這樣子反倒教周子玉覺得有點難過,自己無意間揭開好友的家庭問題,猶如讓她受到二次傷害。
周子玉感到自責,為什麼她就像一般人只注意到事情表面,而沒有去探究它背後隱藏的原因和故事呢?
此刻,周子玉的臉色一定洩漏了她的心情,擅於察言觀色的徐秀媚反過來安慰地說:
「好了!好了!子玉,你不必再替我難過或傷腦筋了!今天是情人節,我可不想因此而掃興,我要走人了。」
「不會吧?還沒開始早自習,你現在就想翹課?」
「有什麼不可以!反正我已經打扮好了……。再說,既然無心上課,又何必浪費時間假裝成一副好學生的樣子,自欺欺人。別忘了我的生活原則是:及時行樂。」
說完,徐秀媚瀟灑的拎著兩個包包轉身就要離去。
周子玉著急的跟在一旁走出,仍擔憂的想找借口阻止。
「阿媚,那你去約會,身上這兩個包包怎麼辦?」
「你真是太老實了!火車站裡到處都有寄放包裹的置物箱,只要丟錢進去,一切搞定!」
徐秀媚比了一個投錢的姿勢,臉上滿是諷刺的神情,彷彿在說有錢好辦事。她朝著周子玉揮揮手,毫不愧疚的轉身走過一條街,往台北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也許,真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周子玉心想:她們現在就像站在交叉路口的兩個人,各自選擇自己想要走的道路。不管結果如何,她真心希望徐秀媚能夠如願以償的找到快樂,而不受到任何傷害。
第十章
周子玉的擔憂顯然多餘。
那天下午,徐秀媚盡情的奔馳在前往淡水的大度路上,好不快樂。
路標、行道樹伴隨著怒吼的機車引擎聲,呼嘯而過,彷彿年輕生命渴望刺激般,充滿挑釁與追求速度的快感。
即使馬路上的車輛並不少,可是,陳冠廷的騎車技術顯然是一流的。
只見他任意的在車陣中穿梭自如,就像在玩一場線上賽車遊戲,游刃有餘。
無疑的,他們是大度路上備受矚目的焦點。
「阿媚,你有沒有覺得大家都在看你?」
「他們是在崇拜你高超的騎車技術!」
「錯!那些人是在忌妒我香車載美人,我要讓他們羨慕得流口水……」
陳冠廷邊說邊蛇行,把車靠向其他騎士後,立刻又加快車速奔馳而去。
這般的狂放任性,讓徐秀媚簡直把他當作英雄崇拜,並且引以為榮。
就她的認知,即使補習班裡考第一名的男生,也沒有陳冠廷厲害。
尤其交往以來,他經常費心的逗她開心、哄她快樂,把徐秀媚當成公主一樣放在心裡、捧在手上。
這是她長久以來,渴望被追求、被呵護寵愛的感情。
如今,真的讓她找到了。
在速度錯覺和奔放歡樂的雙效作用下,徐秀媚以為自己就快要飛起來一樣,忍不住的狂叫而出。
「陳冠廷,我好快樂哦……」
她緊緊的攔抱住陳冠廷的腰,把臉貼靠在他背上。
這親密的一幕,猶如電影中的同命鴛鴦,馳騁在未知的道路上,只為追求短暫的瞬間快樂!
徐秀媚的喊叫聲被呼呼冷風一吹而散,但卻不減兩人的遊興,陳冠廷更是加速飆向今天的目的地。
蜿蜒在淡水的碧海藍天,首先映入徐秀媚眼睛裡的,是一座新建的白色拱型大橋,接連著道路與海岸碼頭。
「哇!這裡就是淡水聞名遐邇的漁人碼頭啊?我從沒有來過耶!」
「我就是知道你沒來過,所以才特地戴你來此一遊……怎麼樣?這裡很棒吧?」
「嗯!比我爸媽帶我去美國舊金山看的還要漂亮!」
車一停妥,徐秀媚立刻開心的像個孩子似的跳下來,展開雙臂向大海伸了一個懶腰。
陳冠廷跟著走到她身邊,從旁伸手摟抱著徐秀媚,壞壞地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