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只是最近熬夜寫稿,作息比較不正常,所以才顯得瘦些。」她故意搞笑地說:「這樣也好,才不用花大錢減肥啊!」
「別時興學人家吃藥減肥,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夏母皺著眉說,「真搞不懂現在的女孩子為什麼老覺得要瘦才是美,那種骨瘦如柴的身體摸起來硬邦邦的,舒服嗎?」
沈傲君覺得十分有趣,不管經過多少年,長一輩的人都還是認同女人要有點肉,似乎這才叫有福氣的人。
「夏媽媽,您千萬不要跟我說選媳婦的標準,一定要那種背平腰潤的結實肉感,最好還是屁股大大的那一種……」她開玩笑地說。
沒想到夏母倒是當真的回答:
「就是要這一種才好,台語說的比較『鎮斗』!」
沈傲君光憑想像,就有一種溫香軟抱的感覺,無奈當今流行的卻是瘦人當道,每個人都認同瘦即是美的謬論眼光。
夏母有感而發慨然地說:
「也不知道現在人都是怎麼想的,只要不損害健康,其實燕瘦環肥各有所愛,何必為了討別人喜歡,而拚命的虐待自己。如果是要增胖的話,還可以有一點口福;如果是要減肥的人,那可真是慘無人道,什麼東西也不敢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減肥已經變成一種全民運動,連市政府都在提倡呢!」
沈傲君微笑的向侍者點了飲料,再次把注意力轉回夏母身上。
「瞧我囉囉唆唆的說了這麼一大堆話,卻忘了告訴你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還記得夏媽媽上次跟你提過介紹男朋友的事情?」
該來的總是要來!早在答應赴約時,她就已經有預感,夏母這頓飯局的邀約目的了。
「夏媽媽……」她尷尬得不知如何開口婉拒。
「別怪夏媽媽太雞婆,而是因為對方條件太好了,我認為機不可失。況且,如果艷兒知道的話,一定也會覺得很高興,希望我能為你們牽線。」
「夏艷?」她不懂,這件事怎麼又會跟夏艷扯上關係。
「那個男孩子是艷兒的一個朋友,自從她走後,就經常來看我……」夏母的神情失落中帶有欣慰,接著又說:「這麼有心的人,我想應該不是壞人。」
「都是因為夏艷的關係,任何人跟她做了朋友,都會受到她的熱情和善良影響。」
一提起夏艷,不僅是沈傲君懷念不已,連夏母也是一臉與有榮焉的神情。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就像命中注定的,有緣無分或有情無緣的人,總無法湊在一起,當不成夫妻……」
「夏媽媽,你意思是說……那個男人跟夏艷……」她心裡有幾分明白了。
夏母點點頭說:
「希望你不要介意,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只能說艷兒和他無緣,所以夏媽媽才想把他介紹給你認識,說不定你們會有好的結果。」
沈傲君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並不介意對方和夏艷有過一段感情,只是感歎她們母女竟都這麼熱情的替人著想。
人生至真至善至美的感人真心,不過如此而已。
沈傲君簡直感動莫名,再也說不出任何婉拒的話來了。
「你怎麼啦,小君?為什麼不說話呢?是不是在怪夏媽媽做事太突兀?」
「不是的,夏媽媽……」她有點哽咽地說:「我只是很感謝您的一番心意。」
「傻孩子!你和艷兒從小一起長大,也可以說像是我的女兒一般,如今她不在了,我當然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相信艷兒也會這麼想的。」
「可是,感情的事情並不能勉強,我只怕會讓夏媽媽失望。」
瞬間,徐浩然的影子在心裡出現,她沒把握還有空間可以容納另外一個人。
夏母望著她微笑,不以為然的樣子。
畢竟,人隨著年齡增長,總多了一份超然的想法。她說:
「我只負責穿針引線的工作,至於你們認識以後,是否能有美好的將來,就靠你們自己的緣分了。即使不成功,你也不必感到愧疚。」
正當沈傲君還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時,夏母突然眼神一亮,開心的指著門口對她說:
「他來了!」她朝門口招手說:「浩然──我們在這裡呢!」
沈傲君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好奇轉頭看去,驚訝地說:
「是他?徐浩然……」
「原來你們認識?」
笑容在夏母的臉上蕩漾開來,她有信心,此舉應該是正確的。
門口處,徐浩然聞聲看過來,他的表情一如沈傲君,都是一臉驚訝!
沙灘上,不時搖曳來變成泡沫般消失的浪花。
沈傲君和徐浩然前後走著,僅僅一步之隔,卻是安靜無言的。
這分明是個萬里無雲的朗朗晴空,換作平時,應該是要教人感覺舒暢的好心情,可是今日的沈傲君,卻只一味的感覺熱,猶如心中正逐漸升起的無名煩躁。
「其實,我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在這裡度過的。」他說。
許久之後,徐浩然才主動開口解釋,難道不會稍嫌太晚?
這幾天的離奇失蹤,沈傲君總算知道原因了。
徐浩然果真是難忘舊情人,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的女朋友竟然會是夏艷!
難怪他如此深愛對方,卻依然要面對無情分手的命運,這是迫不得已的無奈啊!
然,這整件事到底是誰在開誰的玩笑?
老天爺對徐浩然開了一個玩笑……
徐浩然卻對她開了另一個玩笑……
但沈傲君卻生氣不起來,她介意的是徐浩然追求她的真正動機。
「難道你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她冷冷地問。
「我也沒想到夏伯母居然想為我們倆牽線……」
「我不是指這件事!為什麼你一開始就不表明你是夏艷男朋友的身份?」沈傲君憤怒地打斷他的話。
「如果我說了,你會同意跟我交往嗎?」
徐浩然神情黯然,雖然真相已明,但他心中還是輕鬆不起來。
自己隱瞞真相在先,又不告而別於後,雖無意傷害沈傲君,但她心裡一定很不能諒解這種欺騙。
果然,沈傲君直言問道:
「不管你有什麼樣的苦衷,我們就此一筆勾銷。可是,你真的愛過我嗎?還是因為接受夏艷的請求,施捨、可憐我從沒談過戀愛的經驗……」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很沒信心,終於哽咽得說不下去。
「不是這樣的,小君!」徐浩然急著抓住她的手,解釋道:「也許一開始,我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再愛別的女人,直到夏艷忌日之後,我才深刻體會到你已經不知不覺的烙印在我心裡。」
沈傲君掙扎的甩開他的手,噙著眼淚質問他說:
「如果這是事實,為什麼連一通電話都不肯回我,你知道我會怎麼想嗎?」
「對不起!我……」
「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又或者是和女朋友舊情復燃,這種種擔憂,簡直快把我給逼瘋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她哭訴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徐浩然也是不好受的緊皺眉頭,一迭聲的道歉。
「傷害?」沈傲君又是哭又是笑的,接著心痛地說:「真正的愛情應該是誠實和無盡的包容,可惜你一開始就沒說實話。你以為這件事情能夠隱瞞一輩子嗎?徐浩然,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要再欺騙我了──」
這時,淚水終於像潰堤的大海,一發不可收拾的從沈傲君的臉頰傾洩而下。
若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顆砂礫 ,還不如說是難忍遭人欺騙的痛苦。
沈傲君淚眼朦朧的望著他,她的心好痛,有種脫離肉體甚至想要死心的念頭。
「小君……」徐浩然輕喚一聲,眼眶底也有淚痕。
他突然把沈傲君緊緊抱住,深怕她就要離開自己似的,低下頭去,重重的吻住她的唇,那滋味是鹹中帶淚的酸楚。
沈傲君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她幾乎就想要投降了。
情人之間是不需計較誰是誰非的,若真有愛,一切都可以被原諒。
可是,徐浩然真正愛的人是夏艷,她不過是他愛屋及烏的承諾而已,不是嗎?
這轉瞬的念頭,使沈傲君立刻清醒的推開他的懷抱,悲哀地說:
「請你先弄清楚真正愛的人是誰,到那時候,或許我們還能重新開始。」說完,她像逃命似的逕自跑開去。
如果她再不堅強一點,恐怕就要沉溺在徐浩然的溫柔裡,萬劫不復,捨不得離開他了。
結果,徐浩然並沒有追上來,他只是駐足原地,凝視著沈傲君越來越小的身影,直到不見人影後,才黯然離開。
「天啊!誰能救救我?」沈傲君頭痛欲裂又備感煎熬。
明知道不該再想起徐浩然這個人,偏偏往日共同出遊的快樂景象,卻一幕幕如電影般在心裡播放,交織著快樂與痛苦的矛盾心情。
她不諱言自己已然愛上徐浩然,但這又如何?
或許在他的心靈深處,她不過是夏艷的替代品。真是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