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生氣,小舅會親自去教訓他的。」他會讓石終生死得很慘,沒有人可以在動了他保護傘下的人後還能安然無恙的。
唐知曉迅速回過頭來,目光炯炯,原本蒼白的兩頰已因激動而染上了抹紅暈。
「這是我跟他的事,只有我可以教訓他,若有人敢插手,我絕不輕饒,就算是小舅你也一樣。」她的聲音雖虛弱,但眼神卻很認真,直直望進於文強幽暗的瞳仁裡。
於文強莫測高深地注視了她好半晌後,嘴角才悄然漾出輕笑。
他憐愛地揉揉知曉的頭。「看來這叫石終生的傢伙比你爸跟小舅管用多了,小舅只說了他的名字就讓不肯開口的你不但開了口,還有力氣威脅小舅了。」
唐知曉凝望著天花板。
「我沒威脅你,我只是不想讓人剝奪教訓那人的權利,他會為他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的。」她每說一個字便牽動嘴角的傷口一次,每牽動嘴角的傷口一次,她的整顆心便抽痛一次,腦子裡滿是他冰冷的面孔和令人發顫的可怕眼神。
他說,以後不想再看到她。這句話該是她說的,等她將他賞給她的那一巴掌還給他後,他們兩個才算了無瓜葛了。
「也好,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出完了氣,我再去會會他吧。」於文強說。
他一半故意、一半有意地說。畢竟能讓騎術很好的知曉摔車,被打了不但沒還手還不讓他插手,更令她性情大變的人實在不多,說什麼他也要去看看這個石終生是否生了三頭六臂,竟能影響知曉至此。
「不要!」唐知曉猛地回過頭來大叫,一陣暈眩旋即襲向她。
在門外聽到她的叫聲的唐高遠,立刻打開房門跑了進來,一群人跟在他後面。
他衝到病床前。「知曉,怎麼了?你說什麼不要?你清醒了嗎?叫你不要騎那台重得到命的哈雷,你就偏不聽我的話,現在出事了才來叫不要,有用嗎?」明顯的,唐高遠誤解了唐知曉說不要的原因。
「姊夫,知曉才剛醒來,你先別急著罵她,讓她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於文強說完後,轉向阿保。「阿保,你們留在這裡照顧知曉,不要任意離開,知道嗎?」
「是。」阿保回答。就算老大不交代,他一樣會守在這裡,寸步不離的。
於文強點點頭。
「姊夫,我還有點事要辦,先走了。知曉,你好好休息,小舅晚上再來看你。」他對武德志使了個眼神,兩人往病房門口走去。
「小舅……」看他要離開,唐知曉拚命想要撐起自己軟弱無力的身體。
大家忙伸出手,幫她一把。於文強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過度用力使得唐知曉臉色發白、呼吸急促,但她那雙認真的眼睛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於文強。
「我剛說的是認真的,你要真去找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所有的人全困惑又驚訝地瞪大了眼,他們從沒見過誰敢這樣對地下娛樂教父於文強這樣說話,不過,當說的那人是唐知曉時,那又另當別論了。
於文強笑了起來。
「姊夫,能用這種語氣說話,我看知曉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你可以不用擔心了。」他笑道。武德志打開門,於文強步出房間,對身後唐知曉的怒叫聲故意充耳不聞。
唐知曉體力不支地倒回床上。
不行!小舅要真去找石終生,那怎麼辦?就算石終生再厲害,他也不可能會刀槍不入呀!
「阿保!」她猛地抓住最接近她的阿保。「你去跟蹤他,他要是真去找石終生的話,你馬上回來告訴我!」
阿保聽了,差點沒嚇破膽。
「小姐,你別開玩笑了!你叫我去跟蹤誰都行,就是別叫我去跟蹤老大,要是被他知道,這可是會死人的!」知曉以為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可以對老大大呼小叫的嗎?還叫他去跟蹤老大?他還想多活幾年哩!
「你不去?那我去行了吧!」唐知曉氣他沒用,忍著痛,努力地要從床上爬起來。
一旁的唐高遠連忙按下她。
「你別胡鬧了行不行?」他心疼地吼著,沒辦法地歎了口氣。「阿保好歹是文強的手下,你要他去跟蹤他幹麼?你沒看到我在這裡嗎?」他畢竟是她父親,她這麼忽略他實在是讓他生氣。
「爸?」唐知曉對他實在不敢期望過高。
「雖然我不知道你嘴裡說的『他』是誰,不過,為了不讓你再任性逞強下去,我會去跟你小舅談談,盡量順你的意,行了吧?」唐高遠氣呼呼地說。
唐知曉點點頭,有點感動。
「爸,這時候,你總算有點用了。」她笑了起來,心情輕鬆不少。
「終於肯笑啦?」唐高遠早已習慣了她的直言,看到她露出笑容,心一寬,也笑了起來。「只要你願意,爸爸不會只是『有點用』,會『很有用』到讓你滿意的。」
唐高遠對他的保鏢人員及幕僚說了幾句後,便帶了兩個保鏢離開了。
「小姐,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些什麼?我去給你買回來。」心存愧疚的阿保在一旁討好地說。
唐知曉眼一瞟,瞪住了他。阿保被她瞪住,一直維持笑容站在她身邊,不一會兒,冷汗已經滑下他的太陽穴了。總算,唐知曉瞪累了,眼珠子一轉,閉上眼睛。
「我要吃六合夜市裡最有名的炒鱔魚面,十五分鐘內要吃到。」她忽地開口。
十五分鐘?從這裡到六合路飛車至少也要二十分鐘呀!不過,既然小姐開口了……
「阿文,沒聽到小姐說的話嗎?還不快去!」阿保吆喝著。
「我要你去買。」唐知曉又張眼瞪住了阿保。
阿保左右為難。
「可是……老大叫我留在這裡……」
「那你留在這裡,我自己去買好了。」她又作勢要撐起自己。
阿保忙舉起手來投降。
「你別動、別動,我去買就是了。」他無奈地說。
難怪方才老大要唐高遠放心,看來知曉的確是恢復正常了,從她已經能毫不費力地就整到他這點來看,如果不是恢復正常了,那他還真不曉得該稱之為什麼了?
***
「大石?」蔡伯推推石終生的肩膀。
石終生回過神來。「什麼事?」
蔡伯皺起眉頭。「收工了,我要先回去了。你到底怎麼了?整個禮拜都魂不守舍的,連工作都沒以前那麼起勁了,該不會還是在想那天發生的事吧?其實那也不能怪你,是那個不良少女太過分了,而且大概是你的那一巴掌讓她害怕了,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出現來搗亂了,我們的工作進度才追了上來,你應該高興才對呀!」
石終生沒有回應,站起身來,一抬眼,那輛停在對面的黑色轎車便又映入眼簾。這已經是第四天了。
「蔡伯,你先回去,我將工具整理一下後就會走了。」他說。
不知是否是他多疑,雖然黑色轎車的四面玻璃全貼上了反光隔熱紙,但他還是可以感覺到那輛黑色轎車裡,有人正在看他,是種含著戾氣的注視。
他不知道車裡是誰,他雖然能感覺到戾氣,但四天過去了,始終沒人從車上下來過。
蔡伯走後不久,那輛黑色轎車便也開走了。石終生坐在地上看著黑色轎車離去。
他無法確定車裡的人是不是唐知曉,若是她,那麼,他會感覺到那種視線也不足為奇了,因為他打了她一巴掌。
他輕歎一聲。事實上,在他揮出那一掌時,他就已經後悔了,但他還是打了。
或許私心裡,他是真的想要她遠離他的生活吧?所以他打了她。
她在他習慣平淡的生活裡激起了太多漣漪,他從沒想過要改變,也不想去改變的生活方式,但一切卻在唐知曉硬闖而入時,一點一點地改變了;雖然並不明顯,但它還是改變了。
他是個自私的人,在未來規劃裡,除了自己外,沒有別人,更不可能會讓個女人進駐到他的生命裡,只有自己才是真正能信任的人。
他的冷淡與不信任是從刻苦的環境裡換來的,從天堂落進地獄裡的日子他度過了,且活了下來,在無人伸出援手的情況下,他花了近十年的時間還清龐大債務,除了拚命工作,他無法將心思花在其他事情上,他無法經營人際關係,無法跟同齡朋友一起玩樂,只為他得工作還債,他不願父母死後還留了臭名,也不願與父母一樣選擇最消極的方式來逃避問題,死亡是不負責任,問題依然還在。
唐知曉的任性給了他機會,將已踏入他生活邊緣的她給一掌打開。
他應該很高興自己的生活又恢復到以往的平靜的,但他卻在唐知曉離開後,用愈來愈長的時間來發呆了,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工作也沒往日起勁了。
他一直在想唐知曉那天不要命的騎法。
他還是有些擔心的,她應該沒事吧。若她那天真的出事了,依照她是「高遠財團」唐高遠女兒的身份,報紙應該不會連登都沒登的,他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