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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亦如

  緊握匕首的手停在半空,她既憤怒又傷心的看著他,頭也不回地大喊:「來人!」

  沒有人動。

  她氣得轉過頭瞪向圍觀人群中的其中幾個,吼道:「沒錯!就是你們這些用也沒用過的衛兵!馬上過來把他給我抓起來關上塔頂!」

  在摩爾曼拉形同虛設的衛兵們,一個個皆懷疑地出聲喊道:「公主?」

  「公主,這樣不好吧?凜他——」

  「還廢話什麼!你們馬上給我照辦!」晴空吼斷他們的話。

  一群衛兵面面相覷地你看我、我看你;看看國王再看看諸位皇子,不知道該如何做才是。

  晴空毫不客氣地又吼:「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呀!」

  無所適從的衛兵們最後只得看向凜,他微微向他們點了下頭,示意他們就照晴空的話做沒關係,他們才總算慢慢吞吞地走向凜,邊對晴空應著:「是……」

  走到凜身邊,大半的衛兵第一個動作就是拿起布替凜止血,接著「架」他離開的動作更是小心翼翼得不像是在對待一個犯人,反而像是在對待一個病人那般。

  在將凜帶離的時候,晴空寒霜著一張小臉,至冷絕然地對他說道:「我要把你關起來,直到你願意與我結婚為止!如果你一直固執的不肯與我結婚,就算必須囚禁你一輩子,就算必須以這樣的方式才能夠擁有你,我也絕對會那麼做!」

  第八章

  摩爾曼拉皇宮其中一座高塔的塔頂,兩個充當「獄卒」的衛兵正無可奈何地說著話——

  「公主還在生氣呀?都過好幾天了,她要將凜關到什麼時候呀?」

  「唉,公主自己也是呀!從那天起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門也不出、東西也不吃……這樣下去還得了呀?」

  「就是說呀!他們兩個都一個樣子,凜這幾天也沒動過多少食物,簡直像在比賽誰吃得少一樣,任誰勸也不聽,兩個人就這樣僵在那裡像在看誰撐得久一樣,看得旁人實在是……唉。」

  「但奇怪的是,他們兩個偏偏又會特別關心彼此的狀況,一下這個跟我們問那個、一下那個跟我們問這個,問來問去問倒了我們,但就是不肯兩個人當面好好的說一說話,真是——咦?」衛兵驚訝地看向乍然出現在樓梯口的人兒,「公主?你——」來不及說完話,晴空已經逕自越過兩個衛兵直直走進囚房裡去了。

  這間被用來充當「臨時囚房」的塔頂房間,其實原本是專用來眺望海面狀況的房間,所以房內的擺設全然不像一間因房,反而與一般的房間無異;所以除了行動上的受限之外,被關在這間房間的凜並不算是被「關」在這裡,反而比較像是「住」在這裡,更遑論他所受的待遇其實與一個客人無異了。

  早晨的陽光明亮卻不刺目的照進房中,凜正坐在寬敞的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觀,晴空一進門就站定在門邊定定注視著凜的背影,沒有移動腳步也沒有開口說話。

  是晴空。

  凜敏銳地察覺來者並非衛兵或送食物的僕役,而是晴空;他努力克制立即站起身的衝動,靜靜深呼吸了幾次,壓抑那早已經滿溢出切切思念的整顆心。幾日不見她,彷彿已然過了幾百年的時光歲月……

  晴空動也不動地站著,不言不語也沒顯現出任何一種表情,就這樣一直站著,直到凜終於緩緩站起身轉頭看向她。

  兩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對方;晴空幽深的眼眸中有悲、有怨,有在看見凜更削瘦的模樣時的幽幽心疼、也有滿眼不加掩飾的漫漫思念,然而更多的則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毫不猶豫的、無畏無懼的深切堅定,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

  凜的眼中仍只是一貫的冷靜與淡漠,表情也回復到最初時那種彷彿隔絕一切的冰寒孤絕,像失去陽光的極地冬天;然而她沒有錯過他剛轉過身乍見她時,那眼中一閃而逝的真切心疼——見她清瘦的模樣,他心疼?

  「你會心疼嗎?」她終於先開了口。

  他沒有回答,但眼中的不捨又更加深了幾分。

  毫無預警地,她倏地掏出幾日前傷他時的那一把匕首,一言不發迅即劃向自己的手臂——

  比她更快的,他幾個箭步飛跨過房間,以手掌握住落下的匕首,擋住她對她自己的傷害。

  看著鮮血從他緊握著匕首的掌心湧出,她鎮定得有如石雕神祇一般,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似的;抬起頭對上他的眼,晶亮黑眸中寫著:承認吧!你是會心疼的。

  他不語,握著匕首欲從她手中抽回,以防她再傷害自己。

  她不鬆手,直視進他的眼,定定說道:「我愛你。」

  他心臟猛地一震,驀地一使力,緊握的匕首更加用力的往回抽,甚至還往後退了一大步,匕首更深刻的切入他的掌心,血滴灑落在地上畫出一道斑斑痕跡。

  他還不及從這一波的驚嚇當中回復過來,她就又接著丟出一記轟然震響:「而你也是愛我的。」

  他無法言語、無法呼吸,只能睜直了眼看著她。

  「承認你愛我有那麼難嗎?」她向他逼近了一步,執意到得到一個答案的看著他:「為什麼不肯承認?」

  「我不——」

  「你是愛我的!」她狠狠打斷他的話,猛地抓握住他的手腕舉到他眼前,直視進他的眼用力喊道:「這就是證據。」他不再言語,看著鮮血從自己掌心緩緩的、無聲地滴淌而出,像是他左胸膛最悲切、最傷痛的嘶喊,眼光慢慢從自己的手移向她的眼,注視著她的眼中充滿了糾結的矛盾與無奈的傷痛。

  見他傷悲,她難受的擰鎖起雙眉,揪心的搖頭低道:「你是愛我的……」

  從一開始,她就認定自己一定能夠得到他的喜愛,這是自小到大不曾出錯的定則的與自信——從來就不可能有人是不喜愛她的——然而這樣的自信連同自小被驕寵出來的天大自尊,就這樣一併在他拒絕與她結婚的那一刻全數粉碎殆盡。

  她悲傷、她憤怒、她無法置信、她不能理解……然而她卻不願就此放棄他。

  因為她不甘心。

  在遇見凜之前,她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愛情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她一向不是一個會去預想未來情況的人,也不是一個會去考慮太多的人;她一向以直覺行事,而打從一見到凜,她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這個人。

  之後,她的心慢慢起了變化,對凜不再只是單純的佔有慾,她希望他快樂勝過自己快樂、希望他幸福勝過自己幸福。她不是一個會去顧及他人情緒的人,也不是一個可能會去為誰傷心難過的人;所以她從來不曾在乎過任何人的哀傷,也從來不曾為誰心疼過,凜是第一個,也是惟一的一個。

  她愛他,因為她清楚確定一件事情——她絕不要他悲傷。

  不甘心有兩種——不甘心不被愛,不甘心不去愛。

  這分愛情,不是她遇見凜一開始就曾幻想過的愛情模樣,她其實也可以說不要就不要的,反正她天生任性嘛!反正她一向驕縱嘛!任誰都可以輕易理解的,任誰也都會原諒她的,任誰都不會有半絲大驚小怪的。但她就是沒辦法一如過往對其它事物般的說放就放。

  再灑脫如她,這幾日的心思糾結就足以證明,她真的無法就這樣乾脆利落的放棄他,所以她下了決心——就算他不愛她也沒關係,她仍要愛他。反正她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即使要她低聲下氣、即使她要委曲求全、即使要她放棄一切……她也要愛他。

  因為她不甘心不去愛,她無法放他一個人獨自悲傷——她知道,這是一輩子都沒辦法的事。

  「為什麼不肯與我結婚?」她傷痛地問。

  他仍舊沒有開口回答。

  「為什麼?」她執著地再問一次,定定說道:「你至少必須給我一個理由。」

  靜默許久,凜終於開口出聲道:「終究……我還是得回去瑪地可斯,而我不可能帶你回去。」

  其實這只是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仍是他對現階段的自己無法認同與對自己的未來無法確定。十六歲那年從零開始,一直努力不懈的工作,他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才總算有了一些成就;而現在同樣是一無所有的狀況,難道還要教她再等他一個十年嗎?

  那樣對她而言實在太不公平了。不但是強求她必須放棄她現有的一切,更是強求她與他一同吃苦。他所能給予她的實在太少,而無論如何,他都不願見她與他一同受苦磨難。

  「為什麼?」她滿眼疑惑地問,「為什麼不能帶我回去?」

  他不能理解地看她一眼,他怎麼可能會要她離開她的國家呢?那太殘忍了!

  「你怎麼可能離得開這樣美好的家園呢?」

  她微顯訝異地看了他一會,眉宇輕擰,有些無奈地輕歎了口氣,「你還不明白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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