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們又一起重歎了口氣。
龔天洛和梁後犧離去之後,衛不居心煩意亂地來到言彩的寢房,他伸手推門而入,原以為言彩會在裡頭,卻發現寢房裡空無一人。
這麼晚了,她會到哪去?
衛不居莫名地關心她的蹤跡,這樣矛盾的心緒連他自己都摸不著邊,直讓他想發火!
等了一會兒之後,他逐漸不耐煩起來,決定親自去找她,但是起身要步向門外的同時,又遲疑了。
他找她做什麼呢?找氣受麼?
衛不居退了一步,踅回床炕坐下。
他怎麼會想來找她呢?他們一碰面,總是會無端地挑起僵持的氛圍,他能跟她面對面好好說話麼?
如果他沒辦法心平氣和對待她,給她的只會是更殘忍、更不可預料的傷害言詞罷了。
咿呀一聲,言彩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一見到衛不居坐在房裡,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吃驚的表情很逗趣,不敢置信中又帶著淡淡的驚喜,或許是他會錯意吧,但是他真的覺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上,透露出一抹輕描淡寫的喜悅,似乎是因為見到了他——
「將軍府裡,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去?」他這時候居然神奇地沒發起怒氣。
「呃……我不是那意思。」她低下臉來,也察覺到他沒生氣一事,應該是和好友相聚的喜悅,沖淡他心中的不悅吧。
衛不居起身走向她,每當他愈靠近她一步,她的心跳就愈激烈,呼吸也逐漸感到急促。
「這麼晚了,你不待在房裡,上哪去了?」他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問她,不怒自威。
「我去廚院幫忙洗碗盤,收拾晚膳之後的飯菜。」她誠實無誤地回答,小心翼翼地不想打壞這樣平靜的談話空間。
多麼難得,他們居然能和平地說話超過五句以上。
「你去廚院做這些事?」
「嗯。」她點點頭,抬眼偷覷他的表情一眼,發現他的臉上寫滿疑惑和驚愕。
怎麼了?
她所做的全是他吩咐的事,他該不會又要生氣了吧?
看著衛不居臉上逐漸詭譎多變的神色,言彩心裡不禁一陣擔心,寒冷天候中,呼吸也感到難掩的冷意。
「誰叫你去做那些事?!」
瞧!他果然又生氣了,而且依然是氣得沒有原因、沒有理由,莫名其妙一陣怒氣狂襲而來。
「是你說如果我閒來無事,可以去做下人的活兒。」
「我沒說可以!」
「但你說不反對。」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衛不居瞪大雙眼看著她,如果他的眼神當真可以殺人,她肯定已經輪迴投胎過好幾次了。
「你為什麼每次都要和我作對?」他從牙縫逼出這句話。
言彩從來沒想過要觸怒他,更不想在他已經動怒之後,再將他的怒火愈烘愈高漲。
可是當他怒氣騰騰地質問她這麼一句話時,她心裡竟然無法苟同,甚至想反駁他。
就在她開口的同時,他卻搶先一步咆哮道:「你行動不便,還跟他們做什麼工作!」
這下子,她心裡當真不服氣了。「誰說我無法和他們一起工作?我只瘸了一條腿,又不是全身癱瘓、殘廢,掃地、灑水、洗碗這些事我都會做,你要看輕我也該有個限度吧?」
他應該是第一次聽見她說這麼多話吧?
她的臉蛋小小的,不過他一個巴掌大,面容白皙潔淨,說到激動處眼神燦亮,肌膚透白的雙頰,還會泛起兩團淺色潮紅,這樣看去實在非常漂亮,讓人有股心動的感覺。
心動?
怎麼可能?!他對她不可能會有這種感覺!絕不可能!
衛不居嚴肅著臉,逕自奪門而出。
言彩回過頭,用目光追隨他匆忙離開的背影。
她怎麼會戀上這麼一個易怒的男人呢?這樣對她一點都不好呀!
但是她偏偏就是動了心……
第五章
言彩手握掃帚,有些心不在焉地掃著一地白雪。
昨晚忽然下起一場雪,今日醒來,窗外一片白雪皚皚,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清涼透徹心扉,令人忍不住感到畏寒,天候真的愈來愈冷了,大伙似乎都怠於工作。
含梅勸她今日待在房裡歇息,但是她卻閒不住,於是又自動自發地來到後院灑掃。
下了滿地白雪,她走起路來更加辛苦,不過為了印證她反駁衛不居的那些話,即便是跌倒了,自己也會咬牙爬起來。
她的腿雖然廢了,但是她的心並沒有廢,不需要誰來同情她、可憐她,因為她也不是一個可憐人。
奇怪?她怎麼會有反駁他的勇氣呢?
她一直都將他的話放在心底,即使再痛再苦也會接受,可是當他否定她全部的能力時,她心裡是充滿激動的!才會忍不住衝口而出,將心裡的想法一股腦兒地說出來。
最後他不發一語地離開,對她是否又產生什麼不滿呢?
她真的沒有辦法去揣測。
衛不居隱身在樹幹後,經過一整夜深思熟慮,他約略抓住了自己每次見到她,便情緒失控的原因——
或許,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討厭她……
他深呼吸一口氣,真的不願意再想下去,只怕理出一個真正的答案後,他會更加失控!
「啊?!」
一聲尖叫傳來,當他抬起沉斂的雙眸看向她時,她已經因為失神,而步伐踉蹌地滑倒在雪地裡。
沒任何遲疑,他立即飛步過去,想要將她從雪地裡抱起,但是猶豫卻在這時候產生,他佇立在她身前,卻只願意伸出一隻手將她粗魯拉起,毫不懂得憐香惜玉。
「謝謝你……」
她剛才跌坐在地上時,由下而上仰望著他,一片雪白的天地裡,他如此瀟灑昂挺地佇立在她面前,猶如天神降臨,俊逸非凡,教她一顆心不由得加速狂跳起來。
不過當他伸手將她由雪地里拉起時,她美好的幻想都在一瞬間毀滅,因為她直接聯想到上次也是如同這樣的情況,他雖然對她伸出援手,卻毫不留情地用言語刺傷她。
他對她只有鄙夷和輕視,會拉她一把,是因為可憐她身患殘疾。
「你腦子有問題是麼?現在是什麼天氣,你竟然穿這麼單薄!府裡所有僕役都不知道躲到哪去偷閒了,你居然還這麼不要命地在這裡掃雪?」他怒氣橫生,卻說不出口,其實他是在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了冷氣侵襲。「你不知道下了雪之後,地上會變得濕滑麼?你的腿——」
他及時打住,差一點又要惹她傷心難過了。
言彩抬起眸子淡婦他一眼,頷首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關係,我早有自知之明。」
「不是!」他想解釋,卻又找不到適合的詞來應用。「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說甚麼!」
「抱歉。」她被他的吼聲震了震,還是不能習慣他的火爆性情。「是我太多話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深吸了幾口氣,才讓洶湧狂亂的心情稍稍平息。「我覺得你多說沒什麼不好。」
「嗄?」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衛不居握緊拳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移開目光不看她,免得又再心煩意亂起來。
言彩察覺出他眼底隱藏著不對勁的神色,既然他刻意想迴避,她也不可能去過問。
他們兩人之間陷入一場非常奇怪的氛圍,若是誰都不開口,僵局就會一直維持下去。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擺,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去掃雪。」
「你回房休息。」他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道:「這些事有下人會去做,不需要你親自勞動。」
言彩實在有些糊塗了。
他現在阻止她工作,是因為瞧不起她的工作能力?抑或是捨不得她——
不!他怎麼可能捨不得她工作呢?
他對她應該是非常厭惡才是。
他阻止她工作,絕對是因為不認同一個瘸子能將事情做好,她心裡當然不能服氣。
言彩彎下身去,想拾起掃帚。
「你想做什麼?」
「掃雪。」
「我叫你別掃!」
言彩不管他,逕自彎下腰拾起掃帚,衛不居一氣,立刻搶過她手中的掃帚,扔到雪地上。
「你——」她怎麼覺得這個男人有些不可理喻。
算了,不管他,言彩又彎身要拾起掃帚,偏偏衛不居一腳踩住木桿,讓言彩氣得說不出話來。
「請把腳挪開。」
「你不聽我的話,我也不需要聽你的話。」乍聽之下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實際上卻一點道理都沒有。
聽話——
她還不夠聽他的麼?
他要她往西,她絕不會往東,他叫她去做下人的工作,她也不敢違背,一切都是順從而已。
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呢?
言彩正暗自思忖之際,忽然瞥見雪地上靜靜躺著一塊玉珮——
天吶!那不是他當初送給她的那塊玉麼?她一直都放在身上,肯定是剛才跌倒時,不小心讓玉掉了出來。
她心急地想把玉撿起來,一時忘了這塊玉可說是隱藏著一件秘密!
「那是什麼?」
衛不居眼明手快地搶先一步撿起玉珮。
「還給我!」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