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來就先來看你了,怎麼了,餐桌上有大蟲嗎?」
太好了!我鬆了口氣,拉著大鉦往餐廳方向走去。
「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你不會煮了大餐吧?」
沒想到他一猜就中,真恨他靈光的好腦袋。
「你就不能假裝猜不出來嗎?」我擺起臉色。
大鉦經我一擺臉,立刻裝出老萊子的樣子取悅我。
「我好期待到底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在我眼前?」
走到餐桌前,我特地哼了貝多芬命運交響曲為我的傑作初亮相作為配樂。
答案一揭曉,大鉦楞了幾秒沒有發出聲響,我想,他大概是太感動了,「怎麼樣? 雖然賣相不怎麼好,但是味道包君滿意哦!」我努力的推銷著。
「看起來……」大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你先試試味道,快點坐下來試試看味道怎麼樣!」
大鉦坐了下來,拿起早擺放多時的筷子,夾了一口。
「味道怎麼樣?其實我也沒試過哩!可惜我現在沒味覺,也沒胃口。」
大鉦嚼了幾下,呼嚕吞了下去。
「老實說……」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說道:「剛看到你做的這些料理時,我真 的快被嚇昏了,根本是滿桌的爛泥一樣。不過嘗了一口,我真是不得不稱讚你的烹飪天 分,這一桌子『其貌不揚餐』很好吃。」
其貌不揚餐?這樣稱呼我的作品似乎挺貼切的。
「對吧!我就知道一定會很好吃。這就是告訴你,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內涵! 像我,就是有內涵的代表作。」我的個性就是容易滿足於小成就。
「好好好!有內涵的代表作,想不想變成表裡一致的代表作?」說著,大鉦又夾了 一口菜塞進嘴裡。
「我這樣還不夠好嗎?」我撩了撩短髮,又扭腰又擺臀的。
「沒有汗臭味就更好了。」
汗臭?怎麼我都聞不到?「有嗎?」我舉起手,在袖子上用力的吸了幾口氣。雖然 沒聞到什麼汗臭味,但是全身上下都覺得黏答答的,不舒服極了。
「你鼻塞怎麼聞得到?我到你家裡幫你拿了一套換洗衣服回來。」
真沒想到大鉦心細到這種程度,我忍不住主動的啵了他臉頰一下。
而他居然還不滿意。「給我的獎賞就這樣?」
「知足常樂。」我回他一句,甜滋滋的去改頭換面一番。
*****
「原來可樂是你朋友的名字。」
「沒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跟大鉦解釋清楚,免得他真以為我這麼愛喝那些碳 水化合物。
「看來我真要好好反省了,你生病的時候居然是喊著女朋友的名字,而不是喊我的 。」大鉦歎了口氣。
「因為我對不起她嘛!我一個晚上沒回去,她一定擔心死了。」
「看不出來。」大鉦撫了撫下巴。「我早上打電話去報訊,她的反應滿冷淡的。剛 才去幫你拿衣服,她也不怎麼友善。」
「她一定生我的氣,我還是趕快回去好了。」
「你要回去?你的病都還沒完全好。」
大鉦不怎麼希望我回去,真奇怪,那裡才是我的家啊。
「我的病還沒好,所以才要回家養病啊,你這裡又不是醫院。」
「這裡不是醫院,但是我是個醫生。」
「可惜,你只懂得看牙。」我齜牙咧嘴的微笑著,提醒他別想唬住我。
「我不放心你,在這裡我可以照顧你。」大鉦一改先前的玩笑態度,認真地說道。
我很喜歡這間屋子、喜歡和大鉦說話,但是我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前一陣子老 在心裡埋怨可樂有了異性沒人性,現在我要是不回去,豈不也和可樂一樣?眾多個理由 指示我該回家去才對。
「我要回家。」我堅持道。
我的堅持,讓我再度看到大鉦另一個優點,尊重。
他很尊重我的決定,默默起身幫我整理東西,然後送我回家。
我默不出聲,享受他的好。
*****
我滿心的以為回到花店會受到可樂熱切的歡迎,一路上不斷的向大鉦炫耀我和可樂 之間的友情。
「你等著瞧,待會兒可樂一定會痛哭流涕。她最愛哭了,每次我對她凶兩句,她的 眼眶就紅通通的。你絕對不會相信,我們兩個已經認識快六年了,還沒有吵過架,厲不 厲害?」
大鉦一直沒有答腔,滿懷心事的樣子,我想他大概還不放心我的身體狀況吧。
「喂!我又不是赴刑場,你幹什麼苦著一張臉?」
「待會我送你到門口,不進去了。」大鉦說道。
「不行,我還沒把你正式介紹給可樂認識,擇日不如碰日,等會把你介紹給可樂認 識一下。」
「改天好了啦。」大鉦的表情怪怪的。
他一向很積極、不推托的,怎麼這會變得婆婆媽媽?想必是害羞。我不死心,繼續 說道:「你還怕她吃了你不成?放心啦!可樂對人很好的。」
「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記得按時吃藥,不可以亂吃東西,明天早上我有門診 ,下午還有個會要開,可能晚上才能來看你了。」大鉦扯開話題。
花店到了,我走下車,看見大鉦仍坐在車上,沒跟我進門的意願。我有些不高興, 最後再問他一次。
「你真的不進去?」
他搖搖頭,回了一句:「早點睡。」
算了,強人所難一向不是我的習慣,「晚安。」我向他道別。
走進花店,可樂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任何話,又忙著扎花束。
「我回來了。」我微笑的打招呼,好像平常回家一樣。
可樂還是沒有搭理我。
一股無所適從的不安感慢慢的浮起,我考慮著該再說些什麼話。
「呃……可樂,你很忙嗎?對了,我可以做什麼?」
可樂終於正眼看我。
「不用了,怕你又莫名其妙失蹤,男朋友找上門來找我算帳,所以有什麼事情我還 是自己做就好了。」
聽到可樂這麼說,我真有股奪門而去的衝動,但是還是忍住了。為了壓抑住激動的 情緒,我的雙手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著,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抖栗的。
「你討厭我了,是不是?」
可樂質問道:「你問我是不是討厭你?我倒想問你是不是嫉妒我?」
嫉妒?我從沒想過這個名詞。「我為什麼要嫉妒你?」
「為什麼?因為你自己被阿寬甩了,就嫉妒我和明達在一起。我早就奇怪,為什麼 我和明達開始交往之後,你就每天勤跑醫院看牙醫;要你早起看著店,你就要脾氣跑掉 。反正你就是希望我把所有時間放在花店上面,疏遠我和明達。你自己沒人愛,也見不 得別人談戀愛,對不對?!」可樂激烈地指責道。
我激動的搖搖頭。沒想到在可樂心裡,我是這樣的人!平時的伶牙俐齒突然變得不 管用,滿腦子想到的都是解釋、解釋、解釋……「我沒有!我沒有嫉妒你!我每天去醫 院看牙是因為牙痛,我昨天會跑掉是想氣氣你,我早就後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屋子裡只剩我和可樂兩個人的呼吸聲交替著,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以上。
可樂的唇緊閉著,半晌,才鬆口說道:「算了!你不是生病嗎?去休息吧。」
「可樂……」我希望能夠知道可樂是不是已經改變對我的想法,這對我很重要。「 你還是覺得我是故意的嗎?」
「那又怎麼樣?我都認識你幾年了。」可樂說完這句話便放下手邊工作,快步的走 上樓。
我楞在原地,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事情、什麼反應,只覺得頭愈來愈重,是因為感冒 ?還是因為和可樂之間的問題?
休息吧。也許明天早上我睡醒了,每件事都會回到軌道上,可樂、感冒全都好了!
*****
說真的,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失眠,卻是我這一生到目前為止最痛苦的失眠。
頭昏腦脹,加上可樂的話不斷的在我的腦海中重複,搞得我幾乎精神崩潰。我甚至 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嫉妒可樂?或者自己真的自私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最令我痛苦的是,等到天一亮,必須和可樂碰面時,我該做什麼反應?做什麼表情 ?說什麼話?或許她根本不想跟我說話吧。我難過的躲在被窩裡哭了起來,覺得人生很 挫折。
天終於還是亮了,我坐在床上,看著鬧鐘時間指著七點整,聽到可樂房間門打開又 關上的聲音,確定她已經出門,我才有勇氣走出房門。
刷牙、洗臉、照鏡子,我邊考慮著下一步該怎麼做,一邊完成每天的例行公事。
店裡的營業時間已經到了,可樂還沒有回來。我瞪大眼望著門口,一面希望可樂不 要這麼早回來,一面又期待可樂回來。
反反覆覆的思緒中,店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個面熟的男人。
「你好,可樂在嗎?」
我打量著男人,努力想著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她出去了。」心情不好,所以口氣也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