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就不該讓那姓刁的在現場看到我和徐浩進行買賣。」
「江崎君,發生了什麼事?」宮內洋小心的問。
「徐浩剛才才打越洋電話向我致歉,他決定將寶石轉賣給姓刁的。哼!那小伙子根本沒有本事、財力擁有它,我瞭解這只是一種變相加價的伎倆,我偏不上當。」
「江崎君,不妨給那姓刁的一點教訓,我有些朋友是專門解……」
「不!我要以正大光明的方式得到它。三十多年前,我和我父親已為它背負了幾條性命的誤會,這次絕不可再重蹈覆轍。」三十多年前的記憶,竟使江崎眼眶莫名的濕潤,他用力的吸吸氣,將回憶擺脫,又恢復了他一貫的領導者作風。「你幫我調查一下刁哲這小子的來歷,我倒要先稱稱他的斤兩。」
「是的,江崎君,我這就去辦。」宮內洋轉身步出江崎的書房,卻險些撞上江崎的十九歲女兒。「對不起,江崎小姐。」他猛盯著她特殊、美麗的棕色雙眸。
「沒關係!」她嫣然一笑的衝入房內。「爸,早。」
「靜子,你這小丫頭,給你受了幾年外國教育,真是越來越沒禮貌!」江崎雖訓斥女兒,但望著出落得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獨生女兒,言語中夾雜了濃濃的愛意。
「誰教我沒媽呢?」靜子嘟著小嘴,嬌俏的說。
「越說越不像話!」江崎真的動了氣。
提起他的妻子,真是他心中永遠除不去的悔恨。他於一九七二年娶了這位中國妻子,維持了九年的婚姻;在靜子七歲時,夫妻倆協議離婚,她便跟了母親返回台灣。沒想到十二歲時,母親再婚,她與繼父在處不來的情況下,回到東京父親家中,從此在她心目中,生父是她唯一的親人。江崎對這位「失而復得」的女兒,自然更加的寵愛,甚至不惜將她送往夏威夷做語言訓練,為她日後的大學之途鋪路。眼看即將成為夏威夷大學學生的靜子,仍會在父親的傷口處抹鹽,怎不教江崎動氣呢?
「爸,別生氣啦!我是無心的。」靜子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令父親幾乎失笑。
「你這種脾氣出外求學真教我擔心啊!」
「別擔心我了。」靜子見父親消了氣,立刻換了話題。「剛才你們在談什麼寶石啊?是送我的嗎?」
江崎笑著輕撫愛女的腦袋。「是為你爺爺。」
「爺爺?!他不是早就過世了,還要什麼寶石?」靜子真為此答案洩氣透了。
「你不明瞭那顆寶石對你爺爺的特殊意義。他二十六歲那年,在緬甸戰場上第一次見到它之後,就念念不忘。再一次見到它,你爺爺都已四十四歲了,一直到他去世,他唯一的遺言竟是希望與寶石同葬。我這做兒子的遲至今日才有幸完成他的心願。」
「為什麼爺爺在戰場上見到它,而不是奪到它呢?」靜子也開始對這顆神石好奇不已。
「那時我軍佔領了緬甸,主要目的是封鎖中國南方對外交通,你爺爺見到的寶石是他的長官所擁有的。戰敗後,他一直到二十年後才得到那位長官的消息,巧的是那位長官剛得了個孫子,你爺爺帶著我去向他道賀。你爺爺早就打算和他商談讓購寶石的事,沒想到我們還未開口,那位風間長官就先向眾人展示寶石,之後,隨即贈送給他的愛孫。別說是你爺爺,連我當時小小十四歲的年紀,也對那寶石『一見鍾情』。之後我們父子倆鼓足了勇氣,再次登門拜訪說出我們的意願,當下就遭到風間君的拒絕,不管我們如何低聲下氣的懇求。他嚴峻的叫我們打消此念頭,那嗓音之大,足可使人揣測我們之間定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我們幾乎是很難看的被趕出風間家。說也奇怪,當晚,風間家竟發生了滅門慘案,上上下下包括傭人共發現了七具屍體,除了風間剛出生的愛孫及他的保姆外,無一倖免。為了此事,警方還找了你爺爺去問話,最後,此事不了了之,連那迷人的寶石也銷聲匿跡了。有人斷定是小偷覬覦那顆稀世寶石而不惜殘忍奪命;也有人說風間家人的死法十分怪異,不似一般作案手法單純。總之,這是道永遠無解的謎題。」江崎望著女兒天生的棕色瞳仁,早已因這恐怖的事件而轉變成棕黑色,使他略微自責的說:「我真不該告訴你這些過去,雖然這些歷史與你不快樂的童年有很大的關聯。」
「我不懂!」靜子張大了雙眸,滿疑惑的問:「和我有什麼關聯?」
「你爺爺癡心忘想要得到那塊寶石,使你奶奶受不了他,離婚回到她美洲的祖國;而我……連你母親也認為我是瘋子的離開了我,造成我們父女倆五年來的相隔兩地。」
她投入父親的懷抱中,柔聲道:「再也沒有人事物可以分開我倆了。」
「是嗎?」江崎挑高了眉,戲謔的說:「難道你不嫁人,一輩子做老姑婆?」
「哼!」靜子氣呼呼的輕捶了一下父親。「我不嫁!你能拿我如何?」
江崎不禁為她的稚氣仰頭大笑,靜子卻突然憶起某事般,輕蹙著眉說:「爸,風間的孫子不願意將寶石轉賣給你嗎?」
「風間的孫子?」她的話使江崎輕顫了一下。「是誰說我向他買寶石的?他早作古多年了。」
「何以見得?滅門慘案根本沒有發現到他的屍體。而且風間將如此珍貴的寶物送給那麼小的嬰兒,一定是隨身佩帶,多年後,擁有它的,自然是長大的孫子啦!」靜子清明的分析。
「那麼小的嬰兒,他如何存活?就算有入好心撫養,他早就將那寶石當作是撫養他的報酬。事實上,我仍確定那嬰兒早就去世了,那寶石也不知流轉過多少主人,直到去年香港拍賣市場上,以兩千多萬港幣的高價被一位台灣人購得。我聽到消息時已經慢了一步,因為我千想萬算,總沒想到那寶石竟會離開日本本土。」
「所以你就追到了這位台灣人。」多麼冒險、刺激、有趣的尋寶啊!靜子小小的臉龐被這串追寶經歷渲染上一層亮麗的紅暈。
「你說對了一半,我找到這位台灣人的弟弟,原先的那位台灣人……死掉了。」江崎發現到這塊傳奇之石的背後竟隱藏了多條人命鮮血,不覺壓低了聲調。
「又死了?!」更多的恐懼取代了疑惑,靜子不安的說:「爸,你得到它又打算如何?」其實她真正希望父親能放棄擁有它的想法。
「我還會如何呢?當然是將它送到靜岡與你爺爺合葬啊!」
「那我就放心了。」她輕聲如自語。
這時,在門外竊聽許久的宮內洋輕撇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輕輕的走出他的聽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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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哲盯視著手上一張西北航空,由台北至東京的來回機票納悶不已。
他在九龍家中與父親鬥嘴、與母親同享天倫樂多日後返回台北。徐浩已給了他滿意的答覆,卻在此同時,接到江崎卓司請他赴日「遊玩」的邀請,連機票都差人送到手中。
阿刁不是笨蛋,對此邀請的背後藏有恐懼之心是絕對的。但一旁的徐浩為了被判無罪,快樂的沖昏了頭,亳未細想的不斷鼓吹:「你就去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真談不攏,大不了放棄寶石,反而省一筆錢。」
「你打心眼裡憎恨這塊寶石,自己不要,巴不得大家都不要,你當然可以輕鬆勸別人不要。可是它在我心中已生根了,不要我可心痛死了。」刁哲把玩著手上的機票說。
「阿刁,我聽你這樣說,我內心很不安。你瞭解嗎?當初關少昕、我哥被這石頭搞得鬼迷心竅之際所說的話,與你剛才的話如出一轍,看看他們的下場,沒……」
「我和他們不一樣!」將他比作死人,令阿刁粗聲的打斷徐浩。
「如何不一樣?你不是也想擁有它嗎?」
「我只是想『暫時』擁有它。」阿刁擺出一副商業嘴臉:「看看你哥在去年拿到它至今增值多少?江崎見到它的那股瘋勁,別說八千萬,一億他都會買。一個轉手賺多少?這比股票、房地產都好賺。」
「但你不怕『暫時』擁有卻死於非命嗎?」徐浩將生命置於一切之上。
「那是他們貪、淫、亂,我只是做生意。」
「真是如此單純的話,你為何會對江崎贈送的機票與邀請心懷畏懼?」徐浩沉聲道。
「我沒有畏懼!我只是頭大!」刁哲誇張的比畫了一下頭大狀。「我當場看了你們雙方的交易情形卻不動聲色,之後,才表明購買之意,你想他會怎麼看我?還請我去日本玩?真不曉得你是怎麼和他談的,你不會做生意卻害苦了我。」他站起身逼近徐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