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祖父墳前上香葬寶石啊!」阿刁怡然的提醒她父親的遺言。
「我……我無法給你六百萬。」她哽咽的說。
「我連父母都沒了,我要六百萬幹嘛?」他頓了一下,赧然的低語:「我只要你。」
他的這句話,迅速使靜子渾身悸動不可自制。一向嗜財如命的阿刁為了她而願捨棄六百萬,這比任何甜言蜜語的承諾都還來得真實可信。她的內心因為阿刁的改變,快樂得幾近爆炸的邊緣,只能以不可言喻的柔情望著著裝完畢、精神奕奕的阿刁。顯然他從父母的身亡傷痛中恢復了許多。
「你再多睡一會兒,十一點時,咱們在新宿地鐵站碰面搭小田急線國鐵出護。如何?」
「我……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她突然不願意離開他,即使是短短的幾小時分離,都令她痛苦難熬。
「乖,你多休息一下,我是去辦事,女人家總不方便跟著。」他真正擔心的是不願她見到自己低聲下氣向人伸手借錢的窘況,萬一借貸不順,他可能還需跑到澀谷去向友人周轉。「聽話!十一點在新宿車站中央東口的寄物櫃前見。記不記得昨晚有一片寄物牆漆成一輛黃黑色的越野機車圖?咱們就在那寄物櫃前面見,OK?」
「阿刁,」她跑到他跟前攀往他的肩,用一雙生離死別般的憂愁棕眸死盯著他。「為我,一切小心!」
「我會的。」他灑脫的拿下她的手,並輕撫她俏麗的短髮輕語道:「你的髮質很好,留長髮一定很迷人。」
他嗅聞著那輕柔誘人的髮香。「等你將頭髮留長,我就送你一把由淺草老師父親手做的上等黃楊木梳子,天天幫你梳頭。」他真是個不可救藥的「紅樓夢迷」,並一心傚法賈寶玉的言行舉止。「等我!馬上回來幫你梳頭。」他起身離開。
她瑟縮的抱著突覺寒意的雙臂,不解自己為何會有已失去他的悲涼感受,甚至預先領略了那份痛楚般的倒臥在榻榻米上,抱著殘留阿刁體溫的被褥失聲痛哭。
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阿刁在還未走出窄小的巷子前,就被身後雜杳急追的腳步聲吸引住,來不及回頭反應,他的後腦已狠狠的吃了一記。他悶哼一聲,整個人軟趴趴的癱在地上,在跌入一片黑暗之前,他唯一的想法是:他要保護他的小棕眼!
但他已自身難保的暈倒了。
第六章
阿刁醒轉後的第一個意識是全身無法動彈,那刺眼幾乎令他目盲的光線,使他懷疑自己是在白淨的天堂。
「刁先生,你雖滑溜,但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大老遠的從夏威夷趕到大久保來自投羅網吧?」
這句話提醒了阿刁不在天堂,他竟落到宮內洋手中了。他用力眨動雙眼看清所屬的地方。房內共有五個人。
狹小的室內被斑駁的牆壁反映出一份寒傖破舊,他被人雙手、雙腳的捆綁在一張老舊的木椅上,面前唯一的一張書桌前,端坐著一位英俊的男子。那對鑲著蒼白、無懈可擊的漆黑眼睛,正一瞬不瞬的凝視著阿刁。他那原本黝黑發亮的膚色卻因為阿刁的出現,而被憤怒、憎恨給渲染成一片灰敗。那緊抿的薄唇,帶給阿刁強大的壓力,而那破壞整張面容美感的邪惡刀疤,更使阿刁有份無以名狀的恐慌。
就是他!就是這個刀疤男人嫁禍我是殺江崎卓司的兇手!阿刁自忖。為自身的安全與否竟無法產生出信心。
「你是誰?」他盯著刀疤人問道。
刀疤人不為所動,似聾又啞仍凝望著他,使阿刁不得不用日文再重複一次問話。
「知道我是誰,對你並沒多大好處。」刀疤人以日文冷聲道。
「是你殺了江崎又嫁禍於我?」阿刁怒聲嚷完後,又轉向一旁站立的宮內洋喝道:「還有你!你殺了我父母,對不對?」
對阿刁的叫囂,刀疤人恍若未聞,宮內洋卻霍地跳到他面前,把眉挑得高高的,嗤之以鼻道:「對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阿刁氣得目露凶光,死命的欲掙脫身上的繩索,但他的掙扎只引了宮內刺耳的尖笑:「不自量力的東西,你以為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容得下你造次作怪嗎?」
像要印證他的話般,宮內提起腿,狠狠的踹向阿刁的胸口,力道之大,令阿刁整個人連椅子往後仰倒在地上。
阿刁咬緊牙根,極力克制住尖吼的衝動,宮內的這一腳踢得他險些昏厥,肺部的脹痛逼得他快爆炸了。
宮內不放過他,直抓住他頭髮的把他拎起來,逼近他:「怎麼樣?我踢你你都悶不吭聲,還妄想為父母報仇嗎?你還……」
「呸!」阿刁狠狠的啐了他一口痰,望著宮內驟然變色的臉孔上,沾染了幾滴污辱性的唾液,令阿刁得意非凡的咧嘴而笑,身上的痛楚也忘得一乾二淨。
宮內忿忿的用日文詛咒了幾句,就提起拳頭預備好好修理他,卻被刀疤人制止:「夠了!不要浪費時間,趕快辦正事吧!」
這句話,使宮內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刁哲,我的主人已經將你交給我了,我倒要看看你嘻皮笑臉的面具下,是顆多麼卑賤、恐懼的心。我一定要逼著你向我尖叫求饒。」他諷刺的說完,吩咐另外兩位手下將阿刁從椅子上拔起來,把他雙手提高的吊掛在天花板上的暗扣。顯然這是間專門用私刑的屋子。
阿刁的雙腿凌空離地面約二、三寸,全身的力量都僅靠手腕上的手銬支撐,這使他的手腕傳來陣陣凌遲的刺痛,他忍痛破口大罵:「x!我要告你對外國觀光客動用私刑、妨礙自由……」他的話被腹部承受的重拳打掉。
「準備好了嗎?刁哲?」宮內洋甩了下手上的皮鞭。
阿刁的心跳加速,排山倒海而來的冷汗使他打了個哆嗦。他害怕了,想到宮內在夏威夷的威脅,使他擴大了宮內隨即會加諸在他身上粗暴、殘忍的想像空間。他的胃因一種本能的、動物性的恐懼而扭緊。
宮內洋看出了他的懼意,朝地板刷的一鞭,發出了颼颼的鞭聲,享受著高高在上的滋味。他陰森的問:「寶石在哪?馬上交出來可免一些皮肉之痛。」
阿刁瓦解的意志又重新復甦了,帶著幾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說:「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好吧!」宮內竟露出一抹惋惜。「我也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鞭子呼嘯而下,無情的劃過了他的背脊,頓時,他的T恤裂開並滲出絲絲的血跡。阿刁縮緊了下巴,但仍止不住背上火燙的感覺。他還來不及喘口氣,火辣的鞭子又斜斜地劈下來,撕裂了他的衣服與肌膚,血滴汨汨流下,他的身體不自覺的抖顫著。
「寶石交出來!」
「他媽的!x!」阿刁咬牙切齒的大叫。
宮內帶了更多的怒火、更多的暴戾繼續揮鞭,在他的攻擊下,阿刁緊咬牙齦,抵死也不願發出任何求饒,甚至痛苦的呻吟,痛楚使他產生了痙攣,整個身子也不斷左右搖擺。
在宮內揮空了幾鞭後,他厲聲向手下喝道:「抓穩他!」一面向阿刁掃過一鞭。
「啊!」鞭子刷過抓住他的手下身上,遭到池魚之殃的手下立時慘嚎一聲,跌坐在地上。
「混蛋!」宮內眥目欲裂的瞪視著不堪一擊的手下,而真正的受害人不吭半聲的以高傲姿態打擊了宮內。他到底還能支持多久?
阿刁的T恤已破裂不堪,在破裂的衣料下他的身子幾乎體無完膚的淌著鮮紅的血液,將掛在身上的衣料碎片也染得血跡斑斑。他手臂上的肌肉好像已慢慢裂開了,手腕上的鐵銬幾乎要穿透他的筋骨。他屏住呼吸,真希望能昏死過去,但落下來的鞭子又強烈的提醒他清晰的痛苦。他忍不住的喘了一大口氣,鞭子卻在同時砍過他的下唇,爆出深紅色的血花。他快受不了,想向宮內洋求饒,但一思及父母身亡的仇恨,逼使他不願向他這位不共戴天的仇人討饒。
他又想到了小棕眼。這小棕眼多迷人啊!第一眼就擄獲了他的心,卻繞了個彎跑到夏威夷以男兒之態來接近他,他差點都被她騙過了。要不是她昨日因思父流下傷痛的淚水,他可能還不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天啊!他竟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喚她棕眼小女巫。對!他一定要問她姓名,可是他還會見到她嗎?宮內這位嗜血的殺手會放過他嗎?他的身體不自覺的扭縮,再次使他憶起此刻身受的磨難。我的小棕眼,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在一陣猛狠、令人窒息的鞭打中,他終於為見不到的小棕眼而失去了知覺。
「夠了!他昏過去了!」風間冷聲宣佈。
宮內氣憤的將皮鞭往阿刁身上擲去。他太令他失望了!他為什麼不叫、不求饒?甚至嗚咽幾聲也好!阿刁的堅決使宮內有一種深深的挫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