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是怎麼了?嘿,別忘了,我已經嫁人,待在天母只能算是『回娘家』。」君茹以納悶、懷疑的眼神望向他。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我好希望我們這棟別墅可以像過去一樣,充滿了『家』的感覺。」
君茹停下腳步,歎口氣,「君楷,我知道那件命案對你是個打擊,但是這種事也不是我們可以預防的,你也別太灰心,講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君楷連連搖頭,若有所思地感歎道:「你好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你看,我們家才幾口人?你和姐夫有個家,還新添了小佇傢伙;爸媽則把桃園當作老家,閒來無事就去住上幾天;而我呢?回到家裡來,就好像走進一家自己開的旅館一樣。」
「咦,你好像話中還有話喔?!我們姐弟倆向來無所不談,你有什麼事需要這般拐彎抹角地暗示我?」君茹微笑著,勾住了弟弟的臂彎,試探地說。
君楷靦腆地笑了笑,歎了口氣,「還是你比較厲害!站在你面前,我就像在做X光掃瞄一樣,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啊哈!秘密?!你終於有秘密了!快從實招來,是不是交上女朋友了?」君茹故作誇張地指著他的鼻尖揶揄。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君茹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連他自己都心亂如麻、搞不清楚。
「你有沒有發燒啊?交女朋友還有用『算」的?!怎麼連你自己都搞不清楚?」
「因為我還不知道她對我是什麼樣的感覺。」
君楷把他和韻薇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兩人相偕走進典雅堂皇的客廳,君茹一邊把玫瑰花插入花瓶,一邊說:「我倒沒料到你會遇上個這麼奇怪的女孩……呃,『奇怪』不是個好字眼,應該說是個『稀奇古怪』的女孩。」
「姐,你別把她說成像剛從瘋人院跑出來的好不好?如果你存心笑我,那我就不告訴你了!」君楷沒好氣她翻翻白眼,直想去撞壁。
君茹投給他一抹「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像是哄小孩般地連聲說:「好好好,不笑你!看你火氣加牛脾氣這麼大,可想而知,你非常在乎這個趙韻薇。不過,這也是我生平聽過最玄妙的事,她不但可以跟上了天堂的男友講話,還成了警方的秘密證人,哇塞,你有得忙了!」
「我是很在乎她,而且不怕麻煩。姐,你想想看,韻薇對死去的男友仍念念不忘,甚至常去探望他的家人,可見她是個很重感情、心地善良,而且又相當特殊的女孩。」
「這倒是實話,那你就對她展開追求攻勢呀!」
「可是……」君楷欲言又止。
君茹看穿他心思地接口:「但是你的『情敵』是個連影子也看不見的『半個天使』?!你怕拼到最後『他死你活』,而你還是輸了?」
「姐,你真該去生命線兼差,三言兩語就說中了困擾我多日的心事。」君楷很崇拜地望著姐姐。
「看來我滿厲害的嘛,也許除了兼差,還可以開家『愛情心量咨詢』顧問公司……呃,我剛才講到哪裡了?噢,你怕輸,但是有什麼好怕的?那位還沒長翅膀的天使,不是只向天堂請一年假??
「一年?!」君楷又歎了口氣。
「你沒聽過一句俗話嗎?『等久就是你的』!早晚他都要滾回天堂去……噢,阿彌陀佛,我怎麼可以說這麼惡毒的話,但願老天爺不要降禍於我——」
「不會啦!韻薇的事比較重要,你繼續罵沒關係。」
君茹一邊念佛號,一邊啐罵一句:「真是交『弟』不慎,見色忘『姐』。好吧!我繼續,所以口羅,等他滾回天堂也拿你沒法度了,你愛怎麼追趙韻薇,又有誰會從中作梗?」
「姐,別把人家說得那麼壞嘛!他是回來幫韻薇物色老公的?,而且又死得那麼慘,被烘成『鳥仔巴』,我在背後多說他兩句好話,搞不好他會投我一張同情票。」君楷有些於心不忍地說。
「那你幹嘛還跟死人吃醋?」
「說的也是。唉!以前沒過女朋友,也沒遇過情敵,現在生平第一次對一位女性同胞怦然心動,沒想到就碰上個『看不見』的情敵,我真是衰!」
君茹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他道:「安啦!你本來就很衰。瞧,不是有人偷走你的企劃案,又想讓你翹辮子嗎?要衰就衰徹底一點,將來必有後福。」
「姐,你可真會安慰人,這種『殺頭』的事,你還說得跟笑話一樣輕鬆自在。」君楷感到哭笑不得。
君茹一派樂天地發表高論,「要不然你打算每天躲在家裡哭嗎?既然遇上了,就想辦法突破重圍啊!擔心或害怕都不是辦法。不過我要勸你一句:『錢財一多,人就會變。』你現在希望有『家』的感覺,簡而言之,就是你這和尚動了凡心想成家啦,但願你以後也能始終如一,別像你姐夫,以前還會送我玫瑰花,現在卻只迷戀金錢遊戲,我想要花就只能自己到花園剪了……」
君茹的話十分有道理,君楷連連點頭稱是,誰知一提曹操,曹操就到了——彭立豪一邊扯著領帶,一邊走進客廳。
「君楷,今天這麼早就回家了?」
開了一家小貿易公司,卻成天窩在股票市場的彭立豪,生龍活虎地打著招呼,他鼻樑上雖然架著一副書卷氣十足的黑框眼鏡,卻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姐夫,今天沒應酬啊?」君楷有禮地打著招呼。他跟姐夫並不是沒話談,只是彭立豪三句不離生意經,而整天面對企業的君楷回到家後,就不想再受這種疲勞轟炸了。
「君楷,你快上去洗個澡,想吃什麼我去叫李嫂準備。」君茹深知弟弟的個性,便在自己的丈夫坐下時說道。
「隨便啦,我不餓。姐夫,我先上樓了!」
不料彭立豪卻喚住他,人也走了過來,「君楷,吃完飯再洗澡嘛,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我今天在證券公司聽到內幕消息,說有幾支金融股在選舉過後一定會漲,你上次借我的三百萬我拿去買塑膠股,全給套牢了,所以……」
「立豪,你別又向君楷調錢!我覺得這未免太不分彼此了,君楷,以後你也別太大方。」君茹一臉不悅地吼向丈夫。
彭立豪顯得氣急敗壞,「君茹,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什麼難得的機會?上次你不也這樣說?」
眼見他們就要展開一場唇槍舌劍,君楷立刻打圓場,「姐,反正都是小錢,不要緊啦!姐夫,讓我考慮幾天,再給你答覆好嗎?」
君楷一說完便逕自上樓,感到身心極度的疲憊;然而當他心中再度浮現韻薇清麗可人的倩影時,他又感到一陣輕風怡爽地拂掠而過……
???
韻薇報到的這一天,君楷不但前夜興奮得沒睡好,還起了個大早,八點鐘不到就已在公司坐立不安地等著。
他本來想去接韻薇上班的,卻她婉拒了,理由是——
「當空降部隊已經很罪過了,又讓老闆接送上下班,那不鬧出頭條新聞才怪!」
好吧!他只有乖乖等待的份了,反正等久就是他的。他還不斷地暗自祈禱,希望那個想長翅膀的「抹壁鬼」不要也跟著韻薇來上班……
員工們陸續趕在八點半進公司打卡,上班鐘聲一向,坐在董事長外面的袁志沖,就按了內線電話進來通報。
「董事長,您新聘的那位特別肋理趙小姐,她已經來報到了,現在在人事部。」
君楷盡量克制自己別露出笑容,強作鎮定、保持威嚴地說:「好!你請人事部經理帶趙小姐熟悉一下環境,然後帶她上來,我要見她。」
掛斷電話之後,君楷差點就歡呼出聲,等待是最難煞的,但是至少從今以後,他每天都可以見到韻薇。
在人事部的韻薇可不怎麼好受,顯然這幾日宋氏企業上上下都耳聞將新來一位特別助理,但誰也沒料到竟是一位如此纖麗秀致、驚艷四座的清秀佳人——董事長宋君楷不是很避諱延用美女,連私人秘書都刻意聘請男性嗎?
一早,大樓內的員工便奔相走告,似乎連上班的心情也沒有了,而且韻薇隨著人事經理所到之處,總有一大堆男性投來癡迷的眼光,張張男同事的辦公桌上全流滿了口水。
她風靡全場的強力旋風,直追「北港媽祖出巡」的盛況,到處擠滿了看美女的朝聖者,不時耳聞男性「嘖嘖嘖」的低聲讚美,當然也少不了女性又嫉又恨的竊竊私語,連天花板上都倒吊了一個……呃,不,那是楊若翔。
「你怎麼又來插花了?我在上班?!」韻薇找到一個空檔,氣急敗壞地向若翔道。
「幸好只是『上班』,不是『下海』!老天哪,你怎麼這麼聽宋君楷的話?」
若翔說得醋味十足,韻薇感到啼笑皆非,「你是專程來拆我的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