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要往上爬的人,可不這麼想。
王仁柏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調來總公司的時候,內心憂喜參半,喜的是接近權力中心,較有升職機會;憂的是他的職位只是財務部門裡的一個小組長。
都快三十歲了,他沒房子,銀子也不夠,車子也是買二手的,更別提妻子和孩子啦,連個影兒都沒有。
和他同年齡的人,有些早就五子登科,他卻還在原地踏步,難以進階。
總經理的冗長談話終於結束,現場響起如雷掌聲,王仁柏的手掌拍得都紅了。
各高層人員的演講也都一一結束後,令人期待的員工大會重頭戲上場運動會是也。
公司特別租借了一所國小作為場地,剛剛的演講就是在操場舉行,讓底下的員工們恍如回到求學生涯,那段每天早上都要列隊升旗的歲月。
不過大家都習慣了坐辦公桌吹冷氣的日子,除了在外面跑業務的人員已經很適應外,其他人都很不得活動早點辦完。
月慈這組四人全部參加了兩人三腳比賽,而小陳和王仁柏則另外參加了五千公尺賽跑。
幾乎所有男同事都參加了五千公尺,因此槍聲一響起的時候,熱情的女同事們的呼喊加油聲,響徹雲霄。
尤其是蓓蓓,她不避嫌地在觀眾席大喊:「小陳加油!我愛你!」
大家聽了她的叫喊聲都不禁訝然,尤其是月慈更覺得奇怪,蓓蓓不是極力隱瞞她和小陳的關係嗎?怎麼突然在大庭廣眾下公開呢?
五千公尺賽跑的路程是先從操場出發,然後繞小學外圍一周,接著再回到操場的終點。
等到跑者都離開了操場,蓓蓓才轉過頭對滿臉疑問的月慈小聲解釋:「我都快結婚了,趁這機會向公司同事們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給大家一個心理準備,等到我宣佈婚訊的時候,大家才不會覺得太突然。」
「啊,婚期定好了嗎?」
「已經看好日子了,下個月訂婚,一月結婚,為了不要讓雙方親戚說閒話,小陳已經搬家了。」
月慈會意,同居男女要結婚前,常會被說成是先上車後補票,奉子之命不得已只好結婚的。蓓蓓是觀念開放的女子,但是在婚禮籌備上也要顧慮這些傳統,不然落人口實,婚後生活也不好過。
「你知道嗎?我們為了拜見對方父母,還特別編了個我們相識的故事,好讓他們放心。」
「我記得你和小陳是在PUB跳舞時認識的,他那時候還在當兵,你還沒畢業,你和他在一起兩年多了,他一退伍就跟著你進我們公司,你看我記得很清楚吧!那麼你把故事改成什麼樣子?」
「差遠了,我們說一開始就是同事,經由公司的上司介紹才談起戀愛。」
「哈哈哈,幹嘛呀,在PUB認識真有那麼糟糕嗎?」
「這樣子講,老人家才放心呀!」
蓓蓓繼續請她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情況,還有小陳在見她父母時居然慌張地說錯話:「請讓你們女兒娶我……」
月慈聽了笑得前俯後仰。
跑者陸陸續續回到操場上,她們話題中的男主角跑在四個人後面,蓓蓓見狀立刻站起來吶喊,月慈也在旁助陣。
小陳受到佳人的鼓勵,卯足了勁在終點線前追過兩個人,得到第三名,蓓蓓開心地上前擁抱他。
月慈見到他倆幸福甜蜜的模樣,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她瞥見王仁柏剛跑到終點,他彎著腰、手扶在膝蓋上,像是喘不過氣來。
月慈拿了條毛巾遞給王仁柏:「組長跑得不錯啊!」
王仁柏苦笑著擦汗。「呼呼,比不上從前了!」
月慈正想安慰他幾句,此時擴音器傳來:「大會廣播,一小時後,兩人三腳比賽將開始,請報名參加的同仁準備。」
這項比賽規定要一男一女參加,之前在小陳和蓓蓓的推波助瀾下,王仁柏和月慈報名了這項比賽,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練習。
於是王仁柏在休息半小時後,就要求和月慈練習兩人三腳。兩人綁好腳,搭著肩一邊喊:「一、二、一、二……」一邊向前跑。
他們默契不佳,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蓓蓓和小陳也報名了,但他們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聊天,似乎信心十足。
比賽開始,小陳蓓蓓組果然默契十足,一馬當先,將其它組遠遠拋在後面;但是在他們離終點只剩幾公尺的時候,小陳卻突然絆了一下,使得兩個人都跌倒在地,綁繩也鬆開了,等到他們手忙腳亂地繫好繩子再出發,已落後了許多,使他們與決賽無緣。
反而是月慈這組穩紮穩打進入了決賽,他們再加緊練習一小時後,在決賽中得到第二名,王仁柏笑逐顏開。
運動會成果豐碩,每個人都得了獎,蓓蓓的大嗓門讓她得到最佳啦啦隊獎。為了慶祝,四個人在運動會結束後一起到餐廳開慶功宴,王仁柏也不像一個月前和大家的生疏感,已經可以和大伙打成一片。他們在酒足飯飽中談笑,大家都盡興而歸。
十月九日
工作上雖然有許多快樂的事情,但也有許多讓人心煩的事,尤其是當你到了一定的年紀又是單身,就會出現許多人要幫你作媒。
我並非排斥這些,只是,相親的場合總太尷尬,大家都受到拘束,不能盡情的展現自我。
所以,還是期望能在普通的情景下認識一個人。
但是,如果不是同事或同學關係,就不可能自然地熟悉彼此;可同事們之間有太多的利害關係,實在很難發展出感情來。
難道我只能默默等待緣分?
今夜的天空是陰霾的,對面的燈光還亮著。
也許他和我有一樣的煩惱,所以都失眠了吧!
每次因工作加班累得要命時,上樓的腳步也就格外沉重,何況今天的事更讓月慈心煩。
自從上星期的運動會以後,王仁柏就對她忽冷忽熱的,月慈搞不清楚他究竟想怎麼樣,也就隨他去,反正她也不特別對他有興趣,只想專心理首於工作上。
但小陳和蓓蓓都努力想撮合他們,尤其是蓓蓓,老是有意無意向她報告王仁柏的動態,鉅細靡遺的程度讓月慈啼笑皆非,怎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哪!
王仁柏也察覺到這件事,可是他顯然誤會了。今天他居然私下對小陳說,月慈好像挺中意他,常和蓓蓓咬耳朵討論他的事,讓他不知道要怎麼辦。
原來這個星期以來王仁柏是這樣想的,難怪他對她的態度會如此奇怪。月慈聽小陳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
真頭痛,她對王仁柏並沒有意思呀!
可是大家都是同事,把話說得太絕也不好。
啊,煩惱的事留待下周吧!好好輕鬆地過週末,不要再去想了。
可是,蓓蓓他們忙著籌備婚事,其他比較熟的朋友也各有各的週末計劃,沒有一點可以讓月慈插入的空間。
正想一個人安靜地聽聽音樂、好好休息……卡拉OK刺耳的聲音響起——
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 阮的性命不值錢——
別人呀若開嘴是金言玉語 阮若是加講話 念咪就出代志……
——「金包銀」詞曲:蔡振南
天啊!她連音樂的選擇權都沒有!
由於今天心情極端低落,聽到這歌聲更是火上加油,她忍不住要向外面大聲吁!
但是當她打開落地窗的一瞬間,突然一道黑影竄到她腳邊。
月慈被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團「不明物體」正在她腳邊摩蹭,是貓!黃色斑紋的。
是那個老師養的貓,怎麼會跑到這來?
貓一點都不怕生,月慈將它抱起來,貓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挺可愛的。
「麥可!」這時瘦高男人從他的房間走出來,看到在月慈手上的貓,十分高興。「啊!原來麥可跑到你那邊去了,如果它打擾到你的話真抱歉。」
「不會啦,你別客氣。這貓好厲害呢,居然能跳過兩公尺到這裡來。它為什麼叫麥可呢?」
「因為它長得很像《貓咪也瘋狂》漫畫裡的主角貓,那隻貓就叫麥可。」瘦高男人微笑著解釋。
月慈覺得他的笑容中帶有孩子氣,大概是他常和小孩子們相處,耳濡目染之下得到純真的氣息。
「看來它好像不肯自己跳回來,可以請你下樓讓我把麥可接回來嗎?」
五分鐘後,月慈在她住處樓下與瘦高男人碰面,麥可看到主人就開心地掙脫月慈,直往主人身上鑽。月慈見這情況,心裡突然有種小小的失落感。
「對了,你是不是在ABC公司上班?」
「你怎麼知道?」月慈奇怪地望著眼前這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人,近看才覺得他比她原本想像得年輕,似乎二十出頭而已。
「我在園元國小當老師,上週日有事情去學校,看到你們公司的運動會。你的兩人三腳跑得不錯。」
「喔——」月慈仔細回想,但她不記得有見到這人的蹤影。「抱歉,我大概是太專心在比賽了,沒注意到你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