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頭,努力想了一下。「爸爸說打我的手機都打不通,雖然我覺得沒有壞,但是他堅持要幫我送去維修,還沒拿回來。」停了三秒,用力強調:「可是我每天都有問爸爸,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我,你要是打我家裡的電話,就不會找不到人了。」
言小姐,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手機服務已經到三十分鐘快速完修的地步了嗎?哪一國的爛廠牌需要用到兩個禮拜還修不好?非洲嗎?
這個言立冬,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還有這個言小姐,陰謀的味道那麼濃厚,她竟渾然未覺,他只能服了這對父女。
這時候和言立冬唱反調,絕對是不智之舉,他沒打算戳破什麼,淡淡帶過。「那是我疏忽了,下次會記得。」
那是指,下次沒有人從中搞鬼的話。
「那……那……你會打電話給我……所以……也就是說……」語無倫次了半天,還是沒說到關鍵。
他笑歎。「茗茗,我個人建議你,可以——講、重、點。」
「……」她囁嚅。
「什麼?」
「我說……你不怪我了嗎?」
「怪你什麼?」
「詠茗……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我挑的店,環境衛生都做得不錯啊,我常常去吃,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也覺得很抱歉……」她急切地,想解釋點什麼,東一句,西一句,怕他不懂,又怕他沒耐性聽……
「停,言子茗小姐,很抱歉我必須打擾你精采的懺悔詞。第一,詠茗會住院,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是急性盲腸炎,你不用自責;第二,就算你某些地方有疏失,我也不會怪你,小孩子的狀況不比成人,很多意外是我們沒有辦法預料的,有些錯誤別說你,我自己也會犯;第三,你其實沒有義務為我們做這麼多的,你付出的一切,我和詠茗都放在心上,我很感謝你;第四,這種事情,誰都不希望發生,但是若有下回,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先堅強起來,別讓我擔心詠茗的同時,還要擔心你。試著長大,好嗎?這樣,才能陪我一起面對人生中許多未知的波折。」
「嗯!」她好慎重地點頭,停了一會兒,遲疑道:「那,我可以去找詠茗了對不對?我好想她哦!」
她還是沒把他話中的寓意聽出來。
輕撫她的發,柔聲道:「傻丫頭,不只。」
「不只?」除了看詠茗,還有什麼嗎?
瞧見她一臉的迷惑,他失笑出聲。
怎會忘了,她單純的直線式思考呢?
「還有蛋糕,詠茗給你留了一塊好大塊的生日蛋糕。」他隨口回道:「為了那塊蛋糕,她差點和她小叔叔拚命。」
「真的哦?可是我連一聲生日快樂都沒有跟她說,我覺得好對不起她哦……賀大哥,我今天可不可以去找她?」
「嗯哼,沒和同學有約?」
「沒有啊!」眨眨眼,沒聽出他話中的異樣。
他凝視著她,若有所思地道:「茗茗,那個上課傳紙條給你的男生,他在追你。」
「啊?被你發現啦……」真尷尬。
「廢話,我早就知道了。」他還想說她沒發現咧,原來她沒他想的那麼呆。
「我不是故意的啦……我哪知道你會突然叫我起來,你明知道我一定不會回答的嘛,要不是他傳紙條給我,我本來要回答齊桓公、宋襄公的……」
「……」哇咧!他在說什麼?她又在想什麼?「言小茗!我講的不是紙條!」傳的技術那麼爛,誰會沒發現?他又不是瞎了!
被他一吼,她愣愣地。「啊、啊不然咧?」她的注意力只放在前面那句啊,上課傳紙條被發現不算什麼,但是在賀大哥教的課堂上被發現,她就覺得是一件很羞愧的事情。
「我說那個男生,他在追你,追得很明顯,你都沒發現嗎?」
「……」張口,閉口,勉強擠出聲音。「……有嗎?」
「我確定。」認識她後,歎氣似乎成了習慣。「茗茗,你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選擇你想要的。」
「……」聲音含糊著。「我可以不選嗎?」
他心頭一震。「為什麼?你不想談感情?」
「……賀大哥,從認識以來,你一直都好厲害的,幫我決解疑難雜症,每次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你都會告訴我,怎麼做才正確……這件事……如果我問你的話,我真的相信,你給的一定是最正確的路,可是……可是這一次,我不想問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認同的……可是我還是想這麼做……」
賀品遙頓住,正視她。「感情沒有什麼對或錯,讓心快樂,就是正確的選擇。茗茗,你要記住,只要不傷害別人,你有權利選擇你要的幸福方式。」
「讓……心快樂,是嗎?」她下意識地,抓牢他的手。她,沒有傷害任何人,只要讓心快樂,這樣就可以了嗎?
他垂眸,凝視她纏握的纖指,回應地密密交握。
「我知道……我的快樂在哪裡。」不被愛著,也沒關係,只要能去愛……她就會很快樂。
他說過,她的眼睛會說話吧?
以前從沒發現,那雙清靈無邪的大眼睛,注視著他時,卻成熟得緊,不帶一絲稚氣。水水柔柔的眸光裡,帶著什麼樣的情感訊息,他不會讀不出來。
傳遞著彼此掌心的溫度,暖暖的眼神交流中,他懂了,懂她……快樂的來源。
極溫柔地,他笑了。「茗茗,麻煩你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幫我轉告言叔一句話,就說我很感謝他的指教,還有,我偏愛金縷衣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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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她摸不著頭緒,偏偏怎麼纏問,他就只是笑而不答。
她自認不夠聰明,實在參不透玄機,他們很有興趣研究詩詞嗎?不然賀大哥幹麼要感謝爸爸的指教?
回家來,照本宣科說了一遍——
爸爸的表情也很深奧,無奈她怎麼撒嬌、纏鬧,就是探不出一點口風。
殊不知,兩個男人已經隔岸過招。
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小子,在跟他宣戰?
第八章
經過這次的事件,言子茗似乎在一夕之間成長了許多。
也許,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也或許,她在心裡努力告訴自己,不可以再隨興、不可以再孩子氣,她要學著成熟,才能幫賀大哥分擔事情。
她知道自己永遠沒有辦法,成為像賀大哥和敏婧姊那樣厲害的人,但至少,在有狀況發生時,她可以先照顧好自己,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這樣,她才有資格待在他身邊,喜歡他。
她喜歡他。
這是從來都不需要質疑的事,從相識到現在,不曾改變過。
或許,五年前的喜歡,是有些稚氣的,但是隨著歲月的累積,他一直存在她的記憶當中,不曾淡掉,每當有異性追求,下意識地就會拿他來做比較,然後一一打了回票。
沒有人會比她的賀大哥更好,她動不了心。
他就像她的守護神,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關懷她、陪伴她,也教導她,有他在身邊,她可以全心依賴,心好踏實,什麼也不需害怕。
久而久之,那份崇拜、仰慕,逐漸轉深轉濃,成了再也化不開的依戀。
但是五年前賀大哥說過,他們不適合。
她想,這個意思應該是他不會喜歡她。不過沒關係,他還是繼續把她當妹妹疼就好,不喜歡也沒關係。
她只想變成成熟懂事些,可以待在他身邊喜歡他就好。
那天晚上,她說童話故事,哄詠茗入睡,小小女孩問她:「茗茗姊姊,後母真的都是壞人,會虐待小孩子嗎?」
她偏頭想了一下。「童話故事裡都是這樣寫的。」
「騙人!」茗茗姊姊如果是她的後母,就不會欺負她。「我下次要聽很好很好的後母的故事。」
她想了一下。「好吧,我回家找找看。」
講完故事,她哼著歌哄人入睡。
窩在她懷裡,東鑽鑽、西鑽鑽,還伸出小手摸了摸。「茗茗姊姊,為什麼你這裡軟軟的,和爸爸不一樣?」襲胸小魔掌問得一派天真。
她輕咳了下。「因為爸爸是男生,我是女生,不一樣。」
「那我也是女生,我也沒有。」
那麼小就懂得計較胸部大小的問題了?
「你以後長大也會有,放心。」抓住小手,不讓她再亂摸,問些羞死人的問題。
好奇寶寶眨眨眼,直勾勾瞧著暈黃燈光下,她手腕閃動的銀亮光芒。「好漂亮。」
順著看去,她微笑解釋:「這是很久以前,你把拔送我的,它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哦,我一直都戴著,它是我的幸運物,守護著我,給我帶來幸運。」她單手解下,繞上賀詠茗小小的手腕,纏了兩圈才能戴牢。「你生日我都沒準備禮物,這個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