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有件事,我想向你請教。」江海潮紅著臉冒出一句。
「這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江南隨意地往講桌上一靠,雙臂抱在胸前,很有興趣的樣子。
海潮一副挑釁的表情,傲然瞪著他。
「不過,我要求你保證講的句句是真話。」
江南早就認出了這個讓他頭痛的小丫頭,生怕被她認出來,現在好了,她又咄咄逼人,要他出醜。沒辦法,誰讓台北這麼小呢,只有碰著頭皮上,有些心虛的答道。
「我答應你,我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你是不是《似是故人來》的作者?」海潮出語驚人。
C大中文系的,有誰會不知道《似是故人來》呢?這部小說在文化圈內倍受推崇,名噪一時,在C大學生中影響頗大,只是這書寫得相當深,沒有人會把它和眼前這個年輕的教授聯繫起來而已。全班同學的眼光都集中到江南的身上,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偶然地和《似是故人來》的作者同名。
江南萬萬沒想到海潮問的竟是這樣一個問題,他艱難地清清嗓子。
「不錯,《似是故人來》是我的作品,雖然獲過幾項大獎,可是仍然很失敗,因為當中自我的痕跡太重,缺乏普遍性,所以我一般情況下不會提起它,今天這位同學逼我講……」
班裡掌聲如雷,這次是真心為江南喝彩。
江南望著講台下那一雙熱切的充滿信任和欣賞的眼神,眼角有些濕潤。
滿滿的兩堂課下來,江南帶領大家進入學習的另一個境界,深入淺出的講解,聲情並茂的感召,聽得大家興味盎然,絲毫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才得以回到現實之中,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成熟很多。
下課之後,幾個女生拿著《似是故人來》一擁而上,借請江南簽名之機,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其實目的只有一個——和這位才華橫溢、英氣逼人的教授親近親近。
江南明知如此,還是不厭其煩地細細詳解,直到另一陣上課鈴聲響起,所有的學生才漸漸散去。
江南熟練地操縱著方向盤,他的嘴角有抹難以覺察的微笑,透過反光鏡看看坐在座上生悶氣的江海潮,笑意更深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對這個渾身是刺的女孩子感興趣,二十七的他什麼女人沒見過?也許是因為她引起自己的征服欲,也許是因為自己厭倦了那些成熟女性現實世故的表演。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海潮很無聊地啃著手指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模人樣無聊透頂的傢伙又要怎樣拿她開涮,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她可不怕呢,乾脆閉上眼睡它一大覺。
等她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一雙眸子正深深的溫柔的凝望著她,那眼眸像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她的靈魂全被吸進去了,也許人生的極致不過是這樣短暫而永恆的一霎。她的意識漸復甦過來,她能感覺到他那身上傳來的帶有香煙味道的呼吸,那是種很特別的味道,她不曾感受過的。
海潮揉揉睡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伸懶腰,然後慢慢吞吞地走下車來,江南早已下車,站著等海潮。
等她一下車,才是真正的不知東西南西北呢,四周全是燈紅酒綠的大酒店,她可從來只遠遠看看而已,江南帶他來這裡幹嘛,不會是請她吃飯吧!
海潮跟著他走進一家叫「塵世間」的旋轉咖啡廳,她無心去感受這裡裝飾的別緻、氣氛的宜人,更沒有一絲的歡欣去觀看咖啡廳不斷變幻的、美不勝收的霓虹夜景,海潮靜靜的坐在桌旁不肯講一句話。
江南是這裡的常客,點了一杯椰林清風,一杯濃咖啡,一個香蕉船和幾樣點心,侍應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的女伴一眼,衝他暖昧的一笑,然後向吧檯走去。
見鬼!他一定又以為我新泡了妞,我真是冤枉,別說抱得美人歸了,連這小丫頭笑起來是什麼樣子都很少見到。
江南的思緒又開始放野馬了。
飲料和點心很快被送上桌,海潮默不作聲地開始吃喝,根本無視江南的存在,彷彿她是身纏萬貫東家。
江南看著用她舌尖舔著手指上粘的雪糕,那樣子可愛極了。江南還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麼「不雅」的動作來,他以前帶女人到這裡,她們都故作出一種優雅,假得很。
他忘記了喝自己的咖啡,專注地津津有味地看著海潮吃東西,嗯,這丫頭,凶是凶了點,可是靜下來的時候又柔得像一面湖水,他有那麼點心神馳往了。
海潮吃得差不多了,才抬眼望了望江南,若無其事地問:「你把我挾持到這裡幹嘛?大教授玩小花樣太可笑了吧。」
江南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來,看著倦倦煙塵在空氣中一點一點的擴散開來,慢悠悠的說。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些帳要算嗎?」
「我又沒有欠你什麼!」海潮有些迷惘,沒好氣地說。
「當然有!因為那次帶你回家被同事看到,害得我丟了飯碗。我認為不會再見到你,誰知命運這神又把我倆安排到一起了。哈哈,現在是我討回債務的時候了。」
聽完,海潮怔愣著。
老天!有這種事嗎?她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海潮不以為然地想著,接著無所謂地聳聳肩說。
「然後呢?你還有什麼精彩的表演讓我足以信服的謊言?」
「而且——」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你偷走了我的一樣東西,」
海潮氣得要爆炸了,狠狠地說。
「你少血口噴人,我江海潮長這麼大從不偷人東西,更何況你那個狗窩一樣的地方根本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你貼我錢,我還怕髒手,更不用說偷了。」
江南笑吟吟地靠在椅背上,拍掌為她喝彩,他喜歡看海潮發怒的樣子,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馴服一個刺蝟一樣的女孩子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他有自己的遊戲規則。
海潮看到江南竟在為她拍手喝彩,臉上是揚著一抹邪氣的笑容,可惡的笑容,該死的傢伙,真要氣死她,要知道別的男孩也都是寵她愛她的,從沒有人像這個臭江南一樣。
江南探起身,深邃的眼眸凝望著海潮,一字一頓地說。
「我也會偷掉你的那樣東西,讓你嘗一嘗痛苦不堪的滋味。」
「隨便你,我是個身五分文的窮光蛋,你愛偷什麼偷什麼:」
江南心裡暗笑,他失掉的是心,被這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偷走了,他也要她嘗嘗為情所困的滋味。
※ ※ ※
第二天。
海潮很遠就看到許晴在等她,有些望眼欲穿的樣子,海潮三步兩步趕上來。
許晴特意打扮過,雖然只是淺淺的淡妝,也嫵媚很多。看來女為悅已者容,這句話真是說出一句真理,想來她是為那個鬼江教授打扮羅,海潮覺得好好笑。
許晴迎上來,親親熱熱地牽住她的手,半真半假生氣狀。「好啊!昨天晚上到哪兒風流去了,老實交待。」
原來許晴有些吃醋,吃她和江教授的醋,以為他們昨晚……真不敢往下想。她用力把許晴一推。
「你少胡思亂想,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我?我是頂討厭和男人打交道的,我覺得他們挺髒的,想著我們碰碰手臂都噁心得要死,更何況去拍拖什麼的,你別噁心我了。我們只是去買書,然後他把我送回我家,所以我沒有回宿舍。現在放心了吧。」
許晴心事被海潮說破,臉上掛不住了,跳起來打她。
「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海潮邊跑邊做鬼臉,轉身衝著在後面窮追不捨的許晴做鬼臉,兩個人都開!心大笑,海潮不依不饒學著江南的腔調:「許晴同學,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搞個成立文學研究社的策劃方案出來?」
不料,腳踝碰到了一塊石頭,傳來一陣劇痛,她重心一個不穩,眼看要癱倒在地了……
一雙堅實的臂膀撐住她……
海潮看著江南小心地扶她坐在地上,一雙大手則忙碌地檢視著她的腳踝,每摸一處,便細心地抬頭問她會不會痛,待她搖頭之後,才漸漸加重力道,反覆地問她。
仔細檢查之後,江南確定了她只是單純的扭傷,但是有肌腱拉傷的可能:當怔在一旁的許晴反應過來時,江南已經一把抱起她,走向學校的醫療室。
誨潮在他懷裡掙扎著,她可是有男人恐懼症,厭惡一切和男人的肌膚之親,這個色膽包天的臭男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著她大大方方地在校園裡招搖,簡直……
江南用他有力的雙臂把海潮柔軟的身體箍得緊緊的,低下頭來威脅她。
「你再亂動,我就當眾吻你,我說得到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