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兒又情不自禁地拿起叉子,席母忍不住開口:「妳知不知道,現在到減肥中心減重,一公斤大約兩萬元。」
席友莉震驚張大眼睛,慌忙以手掩住差點噴出來的蛋糕,「一公斤兩萬元!?搶劫呀!」
席母頗不以為然地,「想擁有魔鬼身材在所不惜,一公斤兩萬元很值得,再說,花兩萬元請人家搶奪身上的贅肉,值得。」
席友莉終於肯暫放美味誘人的蛋糕,犀利的眼神逼視席母,「妳這麼清楚,莫非妳參加過?」
「當然。」席母才不在乎友莉審訊的目光,坦蕩蕩聳聳肩大方承認,「青春美貌可以用錢買回來,何樂而不為?」
「天啊!」席友莉被擊敗似的拍自己額頭,「媽,妳已經夠完美,不要再傻傻地花這種冤枉錢。」
「冤枉錢?我不覺得冤枉,反而很值得。」席母說的理所當然。
席友莉甘拜下風,「現在我們兩個走在大街上,就已經有人說妳是我姊姊,妳再繼續這樣搞下去,只怕有天旁邊的人會說妳是我女兒。」
席母開心的笑,越說越得意,「應該不會這麼離譜,如果真有這一天,妳就要反省反省了。」
「真受不了妳。」席友莉懶懶地瞥母親一眼。
「我才受不了妳咧,每回一受氣就沒命似的吃蛋糕,妳不擔心自己有天會變成大胖妹?」席母嬌嗲數落。
「真有那麼一天,我就認了。」睜大眼睛,認栽。
怎麼說,她還是自己的女兒,席母不想再爭執,緩和情緒,溫柔地凝視友莉,「我認為妳該給自己一段假期。」
「假期!?」席友莉驚愕地提高嗓音,「不可能的,我手上還有——」
「妳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請問妳有多久沒放鬆心情,讓自己休息?」席母以制止的眼光警告道。
席友莉雖然心裡怏然,但是母親說的有理,「我也想休息,可是——」
「又是可是!」席母覺得她沒救似的搖頭,「懶得跟妳說,我還是回房來得自在。」起身走了兩步,頓時若有所覺地猛然回頭,「我記得妳好像買了一幢度假屋是吧?」
席友莉頗為詫異地緊瞅著席母,「妳怎麼突然想到我的度假屋?」
「我就說嘛,妳好像有幢度假屋。」席母高興的笑了笑,足以證明她的記性並未隨著年齡而衰退。
「妳想去度假屋!?」席友莉一聲驚呼。
媽媽是最痛恨爬山的,她認為爬山會損傷小腿肌肉,再說,她寧願圍繞身邊的愛慕者是男人,而不是兔子。
「去、去、去,我才不可能去山上,倒是妳,買了幾年也沒見妳抽空去瞧瞧,搞不好妳的度假屋已成了流浪者天堂。」席母試圖刺激她。
「我一個人多無趣。再說,昨天宗燦表哥特地跑來找我,說他有位朋友想借住我的度假屋。」
「妳借給他了?」席母訝異地睜大雙眼。
「借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席母追問。
「據他說是女的。」
「女的!?」席母雙手摀住雙頰驚呼,「他有外遇?」
真不愧是母女,媽媽的反應就如同她當時的反應。
「他說不是,只是一個想深入探討原住民生活習性的朋友。」她重複陳宗燦的話。
席母一臉質疑地坐回友莉的身邊,「他說,妳就信?」
席友莉面容抽搐一下,僵僵地笑,「妳別忘了,大表嫂可是出了名的醋罈子,要是大表哥真的有外遇,只怕他身上那層皮還不夠他老婆剝。」
「說得也是。」席母認同地坐正姿勢,突然靈機一閃,「妳剛才不是說一個人去度假屋很無趣嗎?現在度假屋有個女孩,不正好跟妳作伴?」
「媽呀——妳想到哪去了?人家是去做研究,我去了只會礙手礙腳,豈不是妨礙了人家。」
沒想到席母還不死心。
「妳有沒有說錯?度假屋是妳的,妳只是好心暫借她住,誰說屋主不能去?」席母一副理直氣也壯的模樣,目光毫不放鬆地緊盯著她。
「說歸說,也要我能抽得出空。」這才是重點。
「這還不簡單。」席母老神在在,拿起電話撥打,「喂,王小姐。」
席友莉一怔,「媽——」試圖搶下電話。
席母好似早料到她會來這一招,身子一扭,甩掉她的手,扎扎實實讓席友莉撲了空。
「打從明天開始,席小姐要休假一星期。對了,要記得推掉今天惹友莉不開心的顧客,並將其他客人約見的時間往後挪一星期,就這樣。」
席母連氣都沒喘,一口氣將話說完便掛斷電話,然後扮了個鬼臉,得意洋洋地搖晃手中已斷線的無線電話,「行了,妳可以去度假了。」
她實在拿媽媽一點辦法都沒有。
席友莉無奈又沒轍地歎一聲,「媽,我是真的沒法子休息。」
這下可激惱了席母,「我都已經幫妳抽出空,妳還嚷著沒法子休息?我告訴妳,我可不希望有一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妳未免說得太嚴重了吧?」
「妳沒看新聞嗎?有多少單身貴族因為沉重的工作壓力而過勞死,我可不想還沒做外婆,就先幫妳送終!」席母怒氣沖沖地叫嚷。
席友莉如挨了一記悶雷,直直地看著母親,「好了,妳別氣,我聽妳的話,好好休假一星期。」
她的讓步,讓笑容又回到席母的臉上,「這就對嘛,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何苦將自己埋在工作堆裡。」
席友莉內心開始喪了氣,一星期——七天,她從來沒有休息過一天,甭說是一星期,她不禁開始擔心未來悠閒的七天,是否能適應?
第二章
「友莉,妳的皮包。」席母面露微笑將皮包交給她。
她接了皮包,臉上卻沒一絲笑容,「謝謝。」
席母捧住她的臉,疼愛地親吻她的臉頰,「既然放假,就要開開心心的玩,別老惦記事務所的事。」
「我知道。」臉上寫盡萬分的無奈。
有多久沒放鬆過自己,突然要她放下手邊的工作去休息,她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提著行李鑽進車子裡,嘴裡卻嘟嚷著母親的好管閒事。賺錢的感覺多美好,非要她放下工作去花錢,她覺得好像--肖耶。
幸虧時代進步,車裡有衛星導航,她毋需邊對照地圖、邊找目的地,離開交通紊亂的台北之後,循著導航指示,她抵達想去的城市。
本來想直接駛去度假屋,但是想想,借住度假屋的女孩,可能只準備一個人的食物,她總不好兩手空空上山。人家說,吃人的嘴軟,她可不願意落人話柄。再說,她不是一個喜歡佔人家便宜的人。
她到了山下找了間超商,大肆搜括民生用品,然後找了一間小餐廳,炒一盤山豬肉、炸一盤溪蝦,還蒸了兩隻紅蟳來吃。
要是讓母親知道她都吃高熱量、高蛋白的東西,不嚇得瞠目結舌才怪。母親是完美主義者,最重視健康飲食,絕不容許自己的身上多出一丁點的贅肉,而且她一定會反對她現在所點的每一種食物,想到這裡,她不禁有種犯罪的快感。
大啖一頓美食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重新出發。
一路上,天空是黑壓壓一片,甚至飄起毛毛雨。
不會這麼倒楣吧?難得來度假,就遇上壞天氣?!
她扭開車內收音機,聆聽氣象預報。
「今年第三個颱風--貝格,正緩緩逼近台灣,尤其是東部山區,要謹防豪雨造成的土石流--」
姣好的臉孔先是震驚了整整三秒,接著臉色一沉。
真的就這麼衰!
哪天不好休假,偏偏挑上颱風襲台之日?!
管他的!都已經走了一半,難道要她半途放棄?不可能,還是堅持到底吧!
然而,越前進就越後悔。
傾盆大雨淅瀝嘩啦的敲擊著車頂和擋風玻璃,狂風的呼嘯聽起來活像猛獸嘶吼,路的兩旁樹木搖搖晃晃,並發出駭人的沙沙風聲。
她終於嘗到颱風的威力,在台北時,只要遇到颱風,她就會躲在屋裡等著颱風過去。
這會兒真好!挑了個颱風天到山上找她的度假屋。
相信媽媽這時一定躲在家裡偷笑,搞不好還嘲笑她是衰神。
她好沮喪,算算時間,她已經接近度假屋,外面已經一片黑,馬路兩旁又沒有路燈,她只能靠著車燈,才能看清楚前方的路。
倏地,一截樹幹在她車前倒下,嚇得她尖叫。
失控的情緒平復後,她繼續朝度假屋的方向駛進。
擋風玻璃上的雨刷費勁地刷掉玻璃上的雨,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在大雨中看到模糊的度假屋。
「終於讓我找到了。」她釋然一笑。
她將車子停在度假屋前,反身從後座抓起行李,和剛才在山下採購的補給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推開車門,冒著強風豪雨奔向度假屋,有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好無助、好恐懼。衝到度假屋前,她死命握住金屬門把,先試著扭動一下,竟意外地發現門沒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