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顯然被嚇呆了。
這回任風行不打算再縱虎歸山,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讓這些人永遠消失;焰珂發覺了他的殺氣--
「我不想看見血腥。」她連忙喊。
他內勁微微收勢。「妳怕血?」
她翻了下白眼。「我只是討厭看到,才不是怕。」她說的任何話,他就一定要解釋成她怕才行嗎?
「好吧,這次依你。」他眼神轉向那個鐵扇男人。「還不滾?」
獨眼男人回神,衡量了下情勢。
「我……我一定會報仇的!」說完,還生恐他反悔似的,帶著自己的手下飛也似的逃開。
真是落水狗。
焰珂瞧的無趣,翻身便跳上馬車,將車子駕至他身邊時,他也跳了上來,兩人繼續往前而去。
***** 又是露宿郊外。
一回生、二回熟,焰珂這次很認命的自動去撿了柴火,然後同樣丟給他。
「生火。」她不會,理所當然的要他做。
任風行看了她一眼,堆起乾柴後,很快便生起火堆,然後自馬車裡拿出乾糧,分到她手中。
其實,他對她算是不錯的。雖然說她是隨從,但遇到任何她不會的事,全都理所當然的變成他做,而奇怪的是,他也沒多說什麼,當然偶爾他也會教她--就像突然把奔馳中的馬車丟給她那樣;只是他教人的方法也太奇怪了,連聲招呼都沒有,什麼也沒說的就把馬車丟給她,幸好她心臟夠強,不然早被他嚇死了。
「雖然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可是你不覺得晚上應該找客棧住,比較不虐待自己嗎?」她邊啃乾糧邊問道,不是在抱怨什麼,只是單純的疑惑。
「不覺得。」他的回答還真簡短的可以。
「對了,今天那些人為什麼找你?」
「尋仇。」
「可不可以詳述。」焰珂歎口氣。他的回答像是多說一個字便會生病似的,講話老是這麼簡短,害她得一問再問。
「我以為,你對我的事不感興趣。」他的語氣有點怪。
「是不感興趣呀,可是今天發生的意外事件就這一件而已,我只好問了,」她也很無奈呀,誰叫他要人家問才會開口,都不會主動找話題,每天就他們兩個四目相對,不說點話多悶哪!
他凝著眉,還沒回答,焰珂自己又接了下去。
「他說,你毀了他一隻眼睛;他跟你有仇嗎?還是你看他不順眼?」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其實,任風行對那個人並沒有多少印象,只記得有一回他們在做「買賣」的時候,正好礙著他的路,而且還擾了他所要的安靜,所以他出手清理了下他們,而他的眼睛是被動武時的反作用力所傷,並非他存心之舉,不過這已不重要。
當時沒殺了他們,是因為不想殺;而今天沒殺,是因為她一句話。
焰珂突然停了吃食的動作。
「江湖人……都是這樣嗎?」她若有所思地問。
「嗯?」他看向她。
「如果高興,想殺人就殺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要有理由;今天可以我殺人,明天可能人殺我?」
「也許。」每個人的生存方式與生存理念都不同,他沒有興趣做任何的人生導師,也不想去研究什麼生存的大道理,生命對他來說,隨興而已。
「好難懂。」她輕喟一聲。這是他們相遇以來,她所流露出最脆弱的神情;自小生長在宮裡,雖然雲流宮也屬江湖中的一派,但現實裡的江湖生活對她來說,其實是陌生而懵懂的。
因為不瞭解,所以起迷惘、所以無法應對、才成了脆弱;焰珂的本性是活潑而快樂的,並不多愁善感,也因如此,她難得的脆弱成為一種稀奇。
「這是我第一次出宮,以前的我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雖然有時候我也會好奇,可是,我從沒想到自己會這樣離開祈連山。」她以為,她至少會和其他三個姊妹一起闖蕩江湖,誰知道卻變成被一個陌生人擄著走?
「未來事原本就不可知,人可以設定自己去走什麼樣的路,卻永遠不能設定下一刻會發生的事,如果你一直守在固定的框框裡,那麼你永遠無法看到框框以外的世界、也無法知道自己錯失了多少。」這是他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然而他的語氣卻是含著嘲諷的,像是--多不以為然。
「你一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是。」他笑的難解。
她看著他,然後表情很認真的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帶著我走?」
第四章
他神情專注的回視著她,好半晌,唇邊揚起一抹笑。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這算什麼回答?他高興擄人就擄人,那她就那麼倒楣的成為他擄走的對象嗎?焰珂瞪著他。
「休息吧。」他說道,結束這個話題。「你到馬車上去睡。」
「耶?」她的眼神立刻變成訝異。
他卻嘲弄般的笑了。
「我可不想再照顧一個著了涼、卻又不肯喝藥的不合作病人。」
焰珂紅了臉。「我……我又沒要你照顧。」
「你現在是我的隨從,你的一切我自然不能不管。」
「那麼怕麻煩,就不要帶著我,讓我回宮不就得了。」她不滿的回道。他說話的口吻,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大麻煩,過分。
「去休息吧,還是你想睡在這裡?」他背靠向一塊路旁的大石。
「才不要。」焰珂連忙道,才起身要走回馬車,卻又忽然頓住。「那你在這裡過夜,不怕著涼嗎?」
他張開閉上的眼,流露出微帶邪氣的笑容。
「難道,你想要我陪你一起躺在馬車裡?」他語帶暗示。
「你……你在這裡冷死算了!」她惱怒的轉身就奔向馬車。這人狂傲過頭,她的關心根本就是多餘,
任風行斂了笑,低語道:「那可能要令妳失望了。」
要他死,恐怕沒那麼容易。
*****
從出了祈連山後,他們雖然少在城鎮停留,但焰珂大約知道,他們一直是朝東北的方向走。
愈離開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愈見塞北荒涼的景致與不時會襲來的沙風,幸好他們是坐馬車,風沙大的時候,她還可以躲進馬車裡,避免被風沙傷了眼睛、吹痛了臉;至於她的主人,當然就在前頭駕車。
仔細想一想,這一路來,比起她服侍他,他照顧她的機會還比較多;可是他卻執意要她這個不太有用的隨從。
像這會兒,她把駕馬車的重責大任丟給他,然後自己躲進馬車裡,他居然也沒多說什麼,哪有主人是這麼當的呢?她像是來享福的,而他--卻平白無故多了個必須照顧的人。
總而言之,在經過多日的觀察後,焰珂只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任風行是個奇怪的男人。
□然,馬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撥開車簾,結果卻被一陣沙風襲上了臉,他及時以披風擋住她的身子。
「怎麼回事?」她微咳著道。
「到了。」
「咦?」風停,他將遮掩的披風放了下來,她才得以清楚看見眼前的景致。「這……」
山谷間沙風不斷,他們的位置,正好被林木遮掩住,所以得以避開大部分的風沙;等一下,這該不會就是--
「疾風谷。」他說道。
焰珂瞪大眼,這裡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這裡風那麼大,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這是我住的地方。」他跳下馬車,將繩索解開後,任馬匹自由離去;焰珂也跟著跳了下來。
「住在這裡?」這種地方他住的下去?果然是怪人一個。
焰珂緊跟在他身後,任風行張開寬大的披風,一把摟住她的同時也將她藏在披風之內。
「咦?」她的身子突然暖了起來,連視線都包裹在他的氣息裡,焰珂怔怔的抬起頭。
「抱緊我。」他低頭,然後縱身往山谷下跳去。
焰珂連忙伸出雙臂環住他,耳邊隱約吹過呼嘯的風聲;她沒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住,卻被他絕頂的輕功所吸引。
谷壁既陡峭又無可攀爬的輔助點,他帶著她,吐納之間卻能毫無紊亂、神色從容;兩人在穩定的速度中下降,最後一點收勢後,他們平安抵達谷底,落地不起煙塵;焰珂呆呆的看著他。
「你好厲害!」這種輕功,非得要有深厚的內力、加上特別的方法才能成行,而他卻輕易做到了,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呀?
任風行放下披風,低頭看著她因見識絕頂輕功而揚起的欽佩神情。
「你想學嗎?」
「想呀。」她答的順口、轉身去觀察峭壁上的地形。
「有機會我就教你。」他跨步往山谷中的小居走去。
「真的?!」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回來,立刻跟在他身後。「你說真的?!不騙我?你不可以忘了喲。」
任風行一笑,看向跟在身邊的她。他說過的話,何曾不算過?而她卻老愛質疑他的話。
「走慢一點啦!」她拉住他,不讓他老是自顧自的往前。「你走那麼快,我怎麼跟?別以為你個子高就可以欺負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