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管自己要指控他什麼,當下代頭整理衣褲,再迅捷地跟他搶來一截被單往身上掩,不幸力道太重,扯過頭,反而讓他剛遮蔽不到五秒的寬胸和結實小腹外露出來,那綾見狀整個人呆掉了,像突然遇到高溫的溫度計,紅潮直接上耳根,至於那一堆被她揪在胸口心上的被子,則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現在,她人裹得跟顆白版悶粽子一般,他則透涼清艷得像一塊引人遐思的娘惹糕,奇怪的是,光著大片身子昂揚矗立的人不知臉紅,她這個包得緊緊的人倒害臊起來,還不止害臊而已,她簡直是通體發燒,被他扣過門的部位起了異樣的變化。
古人所謂的飽暖思淫慾,大概就是在撻伐她這種輕浮易受誘惑的女孩子。
那綾惱羞成怒,沒多考慮就衝動地指責他,「你的確是犯了偷襲的嫌疑。」
「我不否認自己偷襲,但也不過偷襲你的嘴,我當初吻過你後沒打算再繼續,是你自己靠過來鼓勵我,你能怪我不安分嗎?」
那綾一時不能接受她的推諉,氣急敗壞地辯說:「你胡說,我才沒那麼……」
她像記起什麼似地,臉頰突然地燒紅了起來,彷彿沒臉見人似地,她猛地拱膝一頭往裡栽,嘟噥道:「對不起,我以為……自己……在作夢……」
齊放瞪視著她的背部,久久伸出一手撫著她的臂膀,「該道歉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沒醒,所以我剛才的指控很不負責,因為我的確是佔了你的便宜,我保證下次不會這樣偷襲你。」
那綾聞言不自覺地將頭抬起,防衛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問「下次,你說下次是什麼意思?還有,光道歉不夠,你還沒解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腦筋打結,猜不到嗎?」
「你不好意思說,要我猜是嗎?」
他冷眼看著她蔥秀的手指擱在唇中央,慢吞吞地說:「小姐,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有話卻不好意思說』的人,我再一次告訴你,這是我的床,我話已說得很明白了,你再不接受事實,請你先去浴室裡拿鹽粒把耳朵掏洗一下,回頭再來聽我解釋。」
那綾猛地往床裡縮了一下,防備地看著少了一寸被單遮掩的他,說:「你不叫RAY?」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除了移民局的官員外,連我自己都不常用,至於其他中外籍友人都叫我齊放。」
「齊放?住這裡?」那綾慎重地問,目光略瞟了室內,迅速轉回來瞪著他,良久,又再補了一句,「換句話說,你就是那個本來接受我的實習,卻半途改變拒絕我來,後來又突然改變主意要我來這裡為你工作的那個總監!」那綾想想不要,兩手認真地在空中兜轉著,似乎希望能撓出一點邏輯出來。「等一等,於姊告訴我你願意供吃供住供薪水,但她可從沒跟我提過,我白天除了當你工作上的實習幫手外,晚上還得負責幫你溫床。」
「因為我沒告訴於敏容老實話,若跟她說明,她不會要你來,你壓根兒也不會走這一趟,我要你來,是希望我們之間有一個真正在一起相處甚至了斷的機會,合就聚,不合則散,而不是隔著太平洋聊一些小孩子的話題,話談不順就猛掛對方電話,害對方抽筋。為了讓你很快適應此地的生活,我自作主張幫你報了短期的語言課程,因此,我不需要你白天當我的助手,我已經另外物色到一個更適合的人選,準備頂替安妮的工作……」
那綾不可置信,劈頭粗魯地吹了他的話,「等等,你說什麼,你另外特色了人選!那你騙我來紐約這裡幹什麼?當一個會說洋文的性奴隸嗎?你連我的工作情況都沒看過就把我否決掉了。」那綾氣得水珠子都浮出眼眶了,「知道嗎?我從沒覺得自己給人這麼污辱看輕過。在台北的美容工作室,有些女性顧客的老公私底下暗示過我,有意要包我做小,其中不乏有錢有權的董事長、總經理之流,我沒考慮便回絕了,而你竟敢跟那些厚顏的男人一樣羞辱我!我以為你不同,沒想到你比他們更糟糕,甚至不自量力!」那綾跳下床,從這頭走到另一頭,打開行李箱裡急迫地抓出幾件衣服,安心地藉著睡衣的屏障,背對著他穿戴起來。
「你結論下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齊放也從這頭下床,打算繼續解釋。
那綾趕忙從床下撈起一件西裝褲,往他結實漂亮的軀殼丟去,「吊兒郎當先生,你褲子若沒穿好別來跟我囉唆。」
不到幾秒,他黑著一張臉毫不害羞地當著她的面穿上西褲,裸著上身走到她面前。
她一臉嚴肅,扭身躲開他後,又抓了散在地上的襯衫往他頭上丟去,「衣服穿上我再聽你說。」
齊放平空撈到衣服,火大了,「警告你別再這樣對我丟衣服,要穿不穿我自己來決定。」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套上了襯衫,在她發言前,食指一豎堵住她即將脫口的話,「襯衫要扣不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那綾此時已穿戴好,白襯衫配上黑色長褲,清雅俐落的打扮,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飯店清房的服務生。
「我也許真是個差勁的人,你說我無恥也好,說我不自量力也罷,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的確不是個行為端正的完人,既然不是,我也不會裝是。就跟我沒錢,也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道理一樣,我的確沒有像你剛才所提的那些金礦銀山一樣闊綽有本事,可以無條件地讓你到第五大道名店待的卡迪兒或蒂芬尼去挑鑽石,就算我能,也不見得能讓你心動。」
這倒是真的,對那綾來說,一袋晶瑩剔透的琥珀薑汁涼面比鑽石更能打動她的芳心,但是至今除他以外,她尚未碰到一個瞭解她童心未泯的男人。
齊放見她沉思不語,平心靜氣地說:「我只知道這幾個月來,隔著一個海洋和一個美洲大陸,我們曾有一度談得頗情投意合,那種談情不說愛的無性交流方式對你這種夢幻式的少女來說似乎行得通,但對我即是一條死胡同,因為新鮮感一過,我會覺得這樣的關係很無趣,沒有發展的可能性,屆時我連轉移目標都不會告訴你,我可能會再換電話,下一次我不會再事前打預告通知,而是讓你在事後發現。相信我,電話號碼我換過N次了,再換N加一次絕對不難。」
那綾鎮定地看著他,「也許我不見得會是那個難甩的人,也許我們會達成共識。」也或者兩敗俱傷也不一定!她不是在跟他比誰有本事,只是,她總得掙扎一番,儘管他點出的事實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她也得揪著那百分之一的樂觀活下去。
他笑了笑,「你說得對。」
但看在那綾眼底,這回他似乎反笑她自不量力了。她沒再多說一句,只是靜靜聽他說:「我提供你吃、住、就這和一般紐約人最起碼的薪給開銷三個月,並不是包你,而是給雙方一個機會,因為三個月一到,我們彼此情投意合,而你又願意在這個烏煙瘴氣的鬼城市留下來的話,還是得找份工作做,至於不安插工作給你,是因為我給自己定了一個不跟行政助理胡搞的規定,這個規定已行之有年,吃這行飯的人都知道,可不是為你告別編製的新規。」
「我沒自我膨脹到認為你會特地為我設定新原則或破例。」
「所以你肯接受我的建議?若行得通,三個月後,我會依情況將你推薦給本地的同業朋友面談。」
「若三個月後還是行不通呢?」那綾問。
齊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說:「只要你想,還是可心留下來,但簽證上面的事我便愛莫能助了,工作上若有需要我會幫你打點,但你要知道這樣打工是不合法的,之後你我之間不再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你要這樣說也可以。」
「你就那麼確定三個月夠用?」
「通常夠用。」他聳了一下肩,「有幾次還嫌太長了。」
「有沒有可能到時你會要求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確定?」
他不答,目光夾著興味地望著她,彷彿告訴她,這個問題連去想都可省下,更遑論啟口給她答案,但她還是靜候他的答案。
訝異地,他一反平日的傲慢,自貶地嘲道:「別誤會,我不怕三個月太長,而是怕你一個月不到就想打退堂鼓,畢竟我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如何,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問。
那綾想了一下,兩手交抱在腹前,下賭注似地問:「我有叫牌開條件的餘地嗎?」
「當然。」
「首先,我想知道在我這前,你跟多少個女人同居過,若有,期間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