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泡在浴水裡的臉兒,更紅潤了幾分,一雙眸子倒是還盯著他。
只見公孫明德走到桌前,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烏木盒子。接著,他當著她的面前,褪下朝服,逕自改換成平日的素色衣袍,最後才把盒子打開。
「出來。」他簡單的說道。
她滿臉防備。「做什麼?」
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替你搽藥。」
半瞇的眼兒,瞬間瞪得大大的。「不要!」
公孫明德轉頭,深不見底的黑眸,望了她一眼。
「看什麼看?」她倔強的抬起下巴,不甘示弱的看回去。「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別來多管閒事。」
「這不是閒事,」他淡淡說道。「是我的事。」
她一時之間,竟然結巴起來了。
「才、才、才不是你的事呢!」
他置若罔聞,慢條斯理的摺起衣袖,直把袖子摺至手肘處,接著撩袍走近浴盆。
龍無雙大驚失色。
「你要做什麼?走開走開!公孫明德,我叫你走開,你是沒聽見嗎?你——啊!不要抓我,走開、走開——」
尖叫聲伴隨著水花,嘩啦嘩啦的亂潑亂濺,她活像一條魚兒似的,在水裡掙扎扭動著,雖然濺了他一身是水,卻還是被他牢牢逮著,整個人抱出浴盆。
「放開我!」她仍不死心,在他懷裡亂踢,就是不肯乖乖就範。「快點放開啦!我不要搽藥,你別碰我,快點放——啊!」
咚!
公孫明德雙手一鬆,她筆直的落在床上。
一旦得到自由,她急忙翻身,他卻不肯放過她,單手握住她的腳踝,硬是把她拉回來。
「放開!放開!」她急得用另一隻腳踹他。
他不動如山,任憑她亂踹亂踢,一手已經拿起棉帕,逐寸逐寸的擦拭她的肌膚。
掙扎了好一會兒,龍無雙踢得都累了,卻還不見他停手。她終於懊惱的認命,明白這個男人,一旦做了任何決定,就不會更改初哀,要他住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累極的她,只能在他手下無助的喘息,再也沒有力氣反抗。直到他拭乾了水,終於鬆手,起身往桌子走去時,她才抓過被子,試圖遮掩身子,沒想到還沒把自個兒包妥,被子又被抽開了。
她氣得連被子都忘了搶。
「你連被子都不讓我蓋?」才剛成親,他就要開始虐待她嗎?
「搽完藥再蓋。」
他拿著烏木盒子,在床畔坐下,修長而有力的指間,已經沾了些許淡綠色、帶著薄荷香氣的藥膏,也不容她抗議或反對,逕自就抹上她的頸。
印象之中,他功力深厚,甚至能夠徒手捏碎磚石。只是,當他的指,落在她的身上時,卻是格外的輕柔,彷彿正在觸摸著最精緻、最脆弱的無價之寶。
她故意轉開頭,不去看他如何鉅細靡遺的輕觸她的身子,在那些吻痕與瘀青上,逐一抹上藥膏。
只是,雖然瞧不見,她的感官卻變得更敏銳。有好幾次,當他觸及某處吻痕,她都要用力咬住唇,才能忍住,不發出半點呻吟。
那種感覺,並不是疼痛,卻比疼痛更讓人震撼,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顫抖。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彷彿沒有察覺她的顫抖。就算察覺出來,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沒有開口,仍舊默默為她上藥。
直到他的手沾著藥膏,撫過她腰上,那處昨天夜裡,被他的雙掌牢牢箝住,懸宕在她身上,深而猛烈的衝刺時,所留下的瘀痕。
這次,就是貨真價實的疼了!
「好痛!」她喊出聲來,不悅的轉頭,還以為是他蓄意弄疼她。
但是,一瞧見他的眼神,她倒是閉了口,小臉上的怒氣,隨即被濃濃的狐疑取代。
咦,她剛剛從他眼裡瞧見的,會是歉意嗎?
這個男人竟會歉疚?
而且,還是對她感到歉疚?
龍無雙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明眸一睞,故作委屈的指控。
「還不是你害的!」
公孫明德動作一停,略略抬眼,只是看了看她,動作卻沒停,就連表情也沒啥改變。
她乘勝追擊。
「堂堂相爺,竟然不懂憐香惜玉,才一個晚上,就弄得我一身是傷,酸疼得難以下床。」
「沒有人規定,身為宰相,就要事事精通。」
「喔?這麼說來,相爺是需要拿幾本春宮書來研究,才好照本宣科,免得來日又把我弄傷了。」
他臉色略變,只回答了三個字。
「不需要。」
「是真的不需要,還是不想讓別人曉得?」她故意問道,紅潤的唇上,噙著壞壞的笑。
公孫明德沒有回答,又沾了些許藥膏,繼續為她搽藥。他的動作仍舊輕柔而小心,她卻不像先前那麼安靜,只要那些藥膏,一觸摸到她的傷處,她就開始哀哀喊疼。
「唉啊,好疼啊!」
「你就不會輕一點嗎?」
「你是故意的吧?」
「你昨晚折騰我,還嫌折騰得不夠嗎?」
「啊!」
「別、別這麼粗魯啦!」
「好痛好痛!」
「相爺,你停手啊,我給您求饒,好不好?行不行?」
她一聲又一聲,指控求饒外加喊疼,小嘴兒碎碎念著,始終沒停過,存心不讓他好過。
終於,公孫明德停下動作,黑得發亮的眼,直視著她滿是挑釁的臉兒。
龍無雙把下巴揚得更高。
嘿,怎麼樣?終於要回嘴了嗎?哼哼,來啊來啊,她等著呢!
誰知道,公孫明德沒有開口,反倒是擱下藥膏,然後注視著她的眼,鎮定的、緩慢的解下腰帶,再脫下外袍。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衣。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做什麼?!」龍無雙臉色一變,心裡甚至不由自主的,浮現些許驚慌。
他……難道他想……不會吧!這會兒她還疼著呢,他該不是又要對她……對她……
就在她又驚又怕,甚至慎重考慮,是否該道歉或是求饒時,公孫明德已經唰地一聲,扯開了單衣的領口,袒露出大半個結實的胸膛。
只見,那健壯的胸膛上頭,竟然滿佈抓痕。不但如此,在抓痕之中,還有著無數暗紅色的痕跡——
那痕跡,她可不陌生。
那是吻痕。
瞧那吻痕的顏色,以及抓傷的痕跡,明顯都是才剛留下的傷。
公孫明德不可能吻自個兒的胸膛,而且,那些吻痕,明顯的比她身上的較小些,而他的雙肩上,也殘留著女子留下的小巧齒印。
就算他沒有開口,她也立刻明白過來,尷尬與羞意,同時席捲而來,讓她迅速紅了臉。
原來,昨晚不知「憐香惜玉」的,可不只是他呢!
用最有效的方式,讓龍無雙閉嘴後,他也不拉妥單衣,就這麼袒露著胸膛,繼續替她上藥,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她低著小腦袋,卻管不住視線,一次又一次的從眼睫下,偷瞄著他身上的抓傷。
既然,她昨晚也不曾「手下留情」,也弄得他一身是傷。那麼,她也不願意白白接受他的「服務」,免得無端端的就欠了這男人一次。
憑著一股衝動,她伸出手,也從烏木藥盒裡,沾了一些藥膏,粗略的在他胸前一抹。
公孫明德停下動作,詫異的挑眉,
「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咱們一報還一報,都幫對方搽了藥,誰也沒欠誰。」她嘴硬的說道,繼續沾著藥膏,在他胸前、肩上,不知輕重的亂抹一通。
他卻沒有出聲抗議,任憑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亂抹亂摸。他注視著那張倔強的小臉,無底黑眸的深處,竟閃過一絲極難得的暖意。
確定自己身上的吻痕,跟他胸前肩上的抓痕,都塗抹得差不多時,龍無雙才停下手來。
「行了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離開床鋪,把烏木盒子蓋上,拿回桌上擱好。接著,他褪盡衣衫,用著她先前用過、已經涼了的浴水,簡單的梳洗過後,才又重新穿上單衣。
覷了這個空,龍無雙抓起擱在床邊,銀花老早就替她準備好的絲綢單衣,仔仔細細的穿妥,甚至還在腰帶上,綁了三個牢牢的死結。直到她「準備就緒」時,公孫明德也回到床邊,手中還多了一個更小的銀盒。
「這是什麼?」她問。
「治療擦傷用的。」
「哪裡的擦傷——」她突然明白過來。
公孫明德一撩衣袍,逕自上了床榻,她已經嚇得小臉雪白,縮到床角去,堅決不肯輕易就範。
「那、那裡不用搽藥……」她長到這麼大,總算體會到「羞於啟齒」,是什麼樣的滋味。
「你一定還疼著。」他平靜的說道,語氣溫和,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她嘴兒半張,正想要否認,卻又怕他會貫徹「實事求是」的精神,撥開她的腿兒,親自檢查一番。
進退兩難之際,她只能咬著牙,說出折衷的辦法。「你把藥擱著,我、我、我——我自己來就好——」
「不行。」
她猛地抬起頭來,才不管他說行或不行,伸手就要去擒那個銀盒。「把藥給我!」
公孫明德不閃不避,反倒倏地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勁道用得極為巧妙,順勢就將她往懷中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