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她又再次掙扎起來,絲毫不肯放棄,他才放棄這賞心悅目的美景,慢條斯理的開口。
「無雙姑娘。」
卡在洞外晃動的小屁股,在一瞬間僵住了。
薄唇微揚,露出一抹笑意。他開口再道:「不知外頭風景可好?」
她咬牙切齒,卻還是撐著殘餘的自尊,用冷靜的語氣回答。
「星斗滿天,月華如雪,還不錯。」
「聽起來是不錯。」他雙臂環胸,薄唇邊笑意不減。「在下不知道,無雙姑娘您還有半夜鑽狗洞賞景的嗜好。」
「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的確的確。不過,街景夜時雖幽靜,但天亮後,街巷中人來人往時,想來當是另一番景致,您說是吧?」
「公孫明德,你--噢!好痛!」她氣得想開口罵人,可才一動,腰臀就撞著牆洞,痛得她立刻乖乖攤平,不敢妄動。
「妳傷了腰嗎?」
醇厚的嗓音,從後方靠了過來。那聲音靠得極近,近到就在她身後,近到她不由自主的想像,這個可惡的男人,正在看著她的--她的--
熱燙的紅潮,瞬間湧上粉頰,她咬著唇,努力維持鎮定。
「廢話。」
接著,她就發現,自個兒的腰臀上,多了一隻溫熱大手。
「失禮了。」醇厚的嗓音,靠得更近了些。
粉頰更紅更燙,她驚叫出聲:「喂,你做什麼?」
「妳最好閉上嘴。」公孫開口警告道,大手繼續往她的腰臀,和牆洞中的縫隙擠進去。
「啊,你摸哪裡,別亂摸,會癢--」她臉兒更紅,不肯聽從警告,仍舊在他手下,胡亂扭動著。「啊啊,討厭,好痛,你別再摸了,放開我,公孫明--咳咳咳咳--」
一陣塵沙撲面而來,撲得她一頭一臉,滿嘴都是。
接著,一陣溫和卻強硬的力道,拖抱住她的身子,輕而易舉的讓她脫離那個該死的狗洞。
「你這--咳咳咳--王八蛋--別碰我--放開、放開--」她在塵沙中嗆咳著,一邊拍打他。
公孫明德聞言,立刻遵命照辦。
只是,腳尖才一碰著地,扭到的腳踝,跟受傷的腰就一陣燒疼,她痛得哇哇大叫,小手連忙又攀住他的頸項。
「啊!啊!好痛、好痛--」
他面無表情,垂眼看著她;她則是又氣又窘,不服輸的瞪回去。雖然氣氛尷尬,但是她堅決不肯鬆手,就怕腳兒一沾地,又一路痛回到腰上去。
黑夜之中,兩個人就這麼杵在原地,四周飛散的塵埃漸漸落地。姿態狼狽的龍無雙,這時才赫然發現,那個小小的狗洞,竟變得較大了些。
她略略一呆,低頭一看,竟發現公孫明德的右手五指,全佈滿了灰塵。
老天,這傢伙竟能徒手捏碎磚石嗎?
不,她才不信!
可是,如果他不是用手,方才又是用什麼東西弄碎那面牆的?他手上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啊!
這個男人能夠徒手碎石,不就代表他--
「你會武?」她瞪大了眼問。
他淡淡開口。
「略懂皮毛。」
略懂皮毛?
哼,略懂皮毛個鬼啦!
略懂皮毛就能徒手碎石?!他甚至不是用擊打,或用內力震碎,因為她根本沒被破碎的石子打到。這個男人是用手指捏碎磚石的!
一時之間,她頸上寒毛豎了起來。但是,下一瞬間,另一個念頭卻讓她氣得忘了害怕。
「你這個王八蛋,那天晚上,綁我來的黑衣人就是--唉呀!」她揪著他的衣襟,氣呼呼的指控著,卻忘了自己的腳傷,足兒一沾地,她就痛得再度軟倒,趕緊又攀回他身上。
「無雙姑娘,需要幫忙嗎?」他面無表情,客氣的開口。
廢話,你是眼瞎了嗎?
她在心裡罵著,瞧見他眼底閃過的笑意,一時之間,還真想咬緊牙根,鬆手算了。
偏偏,理智與疼痛,都在提醒她,千萬別在這時意氣用事。眼前只有這傢伙能夠幫她,要是他撒手不管,把她扔在這兒,她怕是連爬都爬不回去。
從小到大,她吃逼山珍海味,知道最最不能吃的東西,就是眼前虧。
好,她忍!
龍無雙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下笑的開口:「相爺,可否請你高抬貴手,幫我個忙嗎?」
公孫明德這才抬手,攔腰欲將她抱起。只是,大手才剛碰著她的腰,她又痛得大呼小叫。
「啊,好痛好痛……」她痛得眼眶含淚。「輕點、輕點啦!」
「怎麼回事?」
「腫起來了啦!」她又羞又怒的瞋道。
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難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妳到底卡在那裡多久了?」
她滿臉通紅的抿著唇,就是不肯回答。
一瞬間,黑眸底的笑意,幾乎要滿溢而出。他忍著沒笑,也不再追問,寬厚的大手捧住粉臀,像抱孩子似的,將她抱了起來。
夜色之中,龍無雙的俏臉,不受控制的暈紅成一片。
縱然再怎麼離經叛道,她終究是個姑娘家,加上她身世特殊、性格嬌蠻,雖然美則美矣,有點膽識的男人,只敢遠遠的望著她,要是膽小點的男人呢,就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及笄之後,沒有男人再碰過她一下,更遑論是捧著她的臀,身軀相貼的攬入懷中,這麼親暱的抱著走動了。
他每走一步,她就能感受到,他環抱著她的有力臂膀。
這麼緊靠著公孫明德,她才發覺,他有多麼高大結實,灰袍下的身軀,剛硬有如鐵鑄,那看似單薄的身子,只是寬大灰袍製造出來的假象;再加上那晚,以及方纔,他所露的那兩手看來,他的武藝肯定不輸給黑臉的。
這男人果然是老奸巨滑,難怪她老是栽在他手上。
哼,簡直就是該死的--
「哈啾!」
心裡的咒罵才罵到一半,她就覺得鼻端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無雙姑娘請保重。」他語音平穩的說。「若姑娘有什麼閃失,明德怕是擔待不起。」
閃失?
她現在所有的閃失,還不都他害的!
「擔不起?」她瞇起眼兒,雖然心裡明白,不能在這時發火,嘴裡還是忍不住酸他。「相爺這話可說得客氣了,你連我都敢綁了,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是相爺擔不起的?」
「放妳出去行搶貢米,罪連無辜。」他抱著懷中這個全天下最嬌貴、卻也最任性的姑娘,一路往她暫住的廂房走,邊面無表情的回答。「這件事,我就擔不起。」
「公孫明--唉啊!」她挺直了腰要罵人,只是話才出口,就疼得又縮回他肩上攀著。縱然眼角都疼出了淚,她還是恨聲咬牙道:「你這該死的東西,最好祈禱不要哪天栽在我手裡!」
「有勞無雙姑娘提醒,在下一定會將姑娘的話,時刻牢記在心。」
「公孫明德,你少得意!」
「在下不敢。」他走過迴廊,穿過月洞門,氣定神閒的回道:「家父有訓,驕者必敗,敗者必亡,明德一日不敢或忘。」
她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張開嘴,咬下他肩頭一塊肉來。只是,一陣夜風襲來,吹得她唇冷齒寒,趕忙將嘴給閉上。
奇怪的是,那風雖然冷,她的身子卻是暖暖的。
她詫異的低頭,這才發現,公孫明德用寬大的衣袖,包護著她。一陣陣的暖意,從他寬厚的掌心,隔著衣衫從背心傳來,熱氣隨著筋脈行走全身,暖了她的身
子,甚至暖了她的手腳。
那陣暖意湧上心頭,嘴邊的氣話,竟梗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她只覺得又氣又惱,偏又無處發洩,只能攀在他肩頭上,抿著紅唇暗自氣悶。
秋月高掛枝頭,淡淡月光撒落一地,四周驀地靜謐下來。
平時牙尖嘴利的懷中人兒,突然停了話,變得默不吭聲。公孫明德還以為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禁低下頭來,瞥了她一眼。
只見月光之下,那張精巧絕美的粉靨,泛著淡淡的光滑。秀眉彎彎、紅唇潤潤,尖尖的下巴惹人心憐,而長長的眼睫未干,還沾著早些疼時的珠淚,彷彿輕輕一眨眼,那滴淚就要滾落。
兩人雖然長年互鬥,但是,他從來不曾這麼近瞧過她。
月下的龍無雙,美得讓人難以移轉視線。
公孫明德心中一凜,飛快收回視線,鎮定心神,提醒自己,這女子可是個無法無天的禍害。只是,她身上的馨香,仍陣陣縈繞著他;他的手,也能隔著薄薄的衣裙,感受到她的柔軟--
他冷著臉,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轉眼已經跨進廂房,將她抱回大床邊。
「無雙姑娘,時候不早了,您趁早歇息,在下先行告退。」說完,他雙手一鬆,跟著便退了開來,轉身就要離開。
咚!
她重重摔在床上。
這般粗魯的對待,以及公孫明德冷淡的神情,讓她的腰、她的腿,全都疼了起來。她也沈下臉,抬起下巴嬌叱道。
「等一下,你給我站住!」她冷聲開口,又恢復那頤指氣使的態度。「公孫明德,我腳扭傷了,你至少先叫個御醫或大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