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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阿蠻

  站在右邊的發言人江翰清一下喉嚨,馬上問:「老闆的意思是要訂做一套結婚禮服,是嗎?」他微笑地看著老闆,隨後又補上一句,「是您要穿?」

  「我要的是新娘禮服!」金楞捺著性子解釋。

  兩人又互望了一眼,搞糊塗了。「是您要穿的新娘結婚禮服?」這下兩人一起開口。

  金楞的頭就僵在那裡,笑意沒了,但眉頭聳了聳,隔著桌子大聲說道:「你們今天是怎麼了?昨夜的宿醉還沒醒,是不是?你們看我穿上那種玩意能看嗎?」

  是不太能看!但無論如何,要他們把廣崎日一這個名字和紅燭禮堂畫上等號真的是很荒謬,但是,看著老闆微微發青的臉色,他們不得不說出違心之論。「也沒那麼糟啦!」

  不講還沒事,講了又挨了一記白眼。

  「我要訂做一件新娘禮服,非白色的,不是給我穿的,是給我未來的太太穿的。真不知道當初請你們來是幹什麼的。」

  這兩個男人終於肯吞下這件消息了。「我們馬上去辦!能不能告訴我們,誰將是我們的老闆娘?」

  「林若茴!」金楞不諱言地迸出這個名字,再次攤開檔案夾。

  「老闆,她不適合啊!」調查員左明忠馬上有反應了,「她已非完璧,又是不會下蛋的母雞,而且也上了年紀,不是花樣年華的女子。」事實上,左明忠跟著她已有一個月,總覺得這麼個好女孩要真跟老闆沾上邊,似乎是送一隻無辜的羔羊入虎口,殘忍了點。所以在調查報告上,竭力地往負面寫,並暗示老闆將她列為第十二位摯友,因為廣崎不與合夥人發生關係,那些上了報的緋聞,大都是空穴來風的小道消息,信不得的。

  反倒是老闆真正的情婦被保密得很好,不過,只要對方不知趣地自動曝光後,他換女人比換件西裝快。黎嫣萍那次鬧自殺的事件,便是因為她口風不緊,故意跟人洩了底,才被甩的,要自殺還會先打給好友及新聞媒體,結果當然是死不了。

  金楞不吭氣,直到簽完那份文件後,嘴角一撇,雙手一攤。「怎樣?我就偏好不下蛋的老母雞,不行嗎?這點是別的女人比不上的。還有問題嗎?」

  「那三圍呢?」

  「禮、義……」金楞倏地住口,瞄了一下左明忠,「我量到再給你!」

  「其它小姐怎麼應付?」

  「應付?照舊啊!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男人結了婚後一定得捨棄舊友吧!」

  「未來老闆娘不介意?」

  「她是菩薩心腸,不在乎我廣結善緣。」金楞依舊拿起另一份簽呈辦公,臉上不露慍色,輕鬆地配合著部屬一問一答,然後不預警地點醒部下多管閒事,「你問太多了!

  下次你可以省了那套八股的稱謂,改稱我鸚鵡好了。」

  「我們辨正事去。」眼看已捋到了虎鬚,兩人身子一轉,馬上走了出去,停佇辦公室門前時,避開了老闆漂亮的秘書,互咬著耳根。

  「我還是無法相信,他要娶老婆了!」左明忠交臂,一手撐著下巴。

  「不信都不行!不過他也沒說要告別單身生活形態。」江翰就比較實際了。

  「是啊!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左明忠真希望剛才能在辦公室內對老闆講這句話,打消他戕害良家婦女的念頭。不過老闆大概會奉送他一句:何必為了救一棵無花果樹,打破自己的金飯碗。

  「這句話不適用在老闆身上,他根本是打算把那棵樹連根挖起,移植到自己的森林裡,名銜好聽是正室,日子久了,口感一膩,就是被打入冷宮的糟糠妻了。」

  這時坐在辦公桌後的秘書嗲聲嗲氣地問著:「嘿!有好消息?告訴人家嘛!」

  江翰與左明忠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對她說:「好消息?明早見報,即知分曉,包你哭得死去活來。」然後訕笑地離去。

  ※※※

  五八八─四一一九!我爸爸是一一九。

  唉!有個龜毛爸爸還真麻煩。金不換按掉了皮帶上無聲震動的呼叫器,跟老師打聲招呼,溜出去找公用電話,按下直撥線路,一接通後劈口就說:「爸,您沒事call我幹什麼?還打119!我在上課耶!得專心的抄筆記,不是聊天的時機。」事實上,他是班上的」班抄」,教育部兼國立編譯館,專司抄筆記的。

  「大學校規裡,有明文規定上課不能打電話的嗎?」金楞裝傻地反問兒子。

  「爸,這是自然法規,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答案。我是藉尿遁才出來掛電話給您的,下課再回話給您。」金不換急急地就要掛上電話。

  「等一下!你現在上的課是中國近代史,對不對?是林老師授的課,對不對?」

  「對!對!爸,您行個方便,等下我們再聊……」

  「可以!兒子,老爹這兒有好料哦!夠你請十個同學打打牙祭,我送過去給你當中飯吃。」

  「好啦!我會在校門口等周伯伯。」

  「我是說我要送過去。」

  「你!你?爸,少來了!你回國五年半了,從沒送半盒便當、一瓶養樂多給我過!」

  「這次順路啊!不歡迎爸爸去嗎?這麼以爸爸為恥嗎?」今天是怎麼了?只要他以「我要」二字起頭,似乎沒人願意相信他接下來說的話。

  「爸,這您不能怪我,您來一次,我就要幻滅一次。您還是請周伯伯送午餐給我好了,以他的年紀我比較不用費唇舌跟同學解釋。」

  有個年輕、財大氣粗、既帥又騷包風流的情聖爸爸是件大不幸的事。想想看,曾祖這麼拗的人,都可摒棄要他認彭家為宗,無非就是希望父親成器,他這個兒子已叫金不換了,而他這個浪子爸爸還是回不了頭!足以證明,人為若不修,即使把名字取得再有學問,恐怕皆是枉然。再說他老爹是個天然桃花大磁場,只要是適婚年齡的女子,都會被他吸得魂飛魄散,就連他連續追了三個月都無進展的學姊女朋友,都是因為暗戀他風度出眾的父親才肯接近自己這個跳板,不是過來人,根本無法體會箇中滋味!

  「兒子,爸爸不是故意的。」金楞每一想起這件事就愧疚得很。

  「問題就是出在您不是故意的才教我氣餒。」聽著父親可憐的語調,金不換的語氣軟了下來,「好啦!您要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送個飯盒給你。你教室在哪?」

  「三樓三○三室。」

  「好!待會兒見!乖乖上課啊!」金楞收了線。

  金不換看著手上的話筒,不禁無奈地搖頭,輕聲說道:「老爹,您還真是現實!」

  他心知肚明得很,老爸根本是垂涎林老師的美色,才使出這陳年的爛招數。

  自他上回親眼目睹自負的老爸被澆了一杯冰水後,哇!他對林老師的崇拜又躍升了好幾級。

  不過老實說,身為人子的他,並不欣賞老爸每天對著媽媽的照片拈香焚爐的虔誠狀,因為老是跟鬼魂說話、懺悔,那的確是很病態。人死不能復生,這樣掛念著對方,簡直是戕害自己的靈魂。更誇張的是,老爸的女朋友都長得跟媽媽有些雷同,這種移情作用是很損人又不利己的。如果,他老爹這次是真的看開的話,金不換倒是樂意幫他這個忙。

  結果,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坐在前頭忙著抄筆記的金不換,忽地抬頭就斜眄到他那個騷包老爹穿著一套休閒裝,鼻樑上掛著一副墨鏡,咧著一嘴健康、亮晶晶的白牙,站在隔壁教室的走廊邊,春風得意地伸手跟他打招呼。

  金不換假裝沒看到他,繼續埋頭書寫,專心聽著林老師柔柔的嗓音從麥克風裡傳出。

  可是很不幸的是,老爹的出現已慢慢地引起教室裡一些人的騷動,他能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吱喳聲,趁著台上的林老師轉過頭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遞了張紙條往後傳給「班固」……班上專司弭定戡亂、鞏固紀律的人。

  叫她們安靜!否則小弟班抄,金不換我,不貢獻筆記,要你們一個個戰死考場,死後超不了生!

  沒多久,聲音就被壓了下來,但他還是能感應到蠢動。美妙的下課鈴一打,老師又多花了十分鐘發給圖文參考講義,等到她說「下次見」,他將筆記本一合,背包一拎,第一個衝出了教室。

  「兒子,這麼想爸爸啊?」金楞高興地摘下墨鏡,遞給他一個三層竹製的謝籃,「好料都在裡面,你拿著!」

  「爸,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矮父親五公分的金不換接下了如磚頭般重的籃子,拉著父親避開圍觀的女同學,往男廁所走去。

  「教學觀摩啊!」金楞放慢著步伐,回答兒子的問題。「嘿!你要把我拉到哪兒?」

  「廁所!她很受同學擁戴的,如果你想在教室找機會跟她搭訕的話,今生是沒指望的。等一下她會到隔壁的盥洗間洗手,你在門外等還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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