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餵你喝藥,你小心點起身,別弄痛了傷口。」
「你……你還好吧?」在他吃力的坐起後,關心的話不禁出口。
她有些怔忡,彷彿不瞭解他這問話的意思。
「我很好啊!」一抬眼,她立刻理直氣壯的笑了。「每天吃飽睡暖,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倒是你!挨了這一刀可傷的不輕,不好好療養是不行的。」簡單略過自己身體的好壞。
「——是嗎?」他失望地自語。
「好了,乖乖把這碗藥喝了,傷才會痊癒得快。」一捧起藥碗,秋漾影發現藥已變涼,突然又緊急縮回。「啊,不成不成!這藥已經溫了,我再替你換一碗。」正欲起身,察覺他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臂。「別忙!」他頗不自在的看了她一眼,再將手收回,方才瞬間的心跳加速,還在持續奔馳。「溫了就溫了,反正藥效沒差到哪兒去,我馬上喝。」不敢在她手臂上停留太久,他轉而要去接那碗藥。
「你別笨了行不行?」秋漾影笑著敲他額頭一角,硬是不給他喝那碗藥。「藥要喝燙舌的才有用。這不麻煩,我去盛另一碗給你。」沒讓他二度反對,她起身便朝外走去。
看著她明顯瘦一大圈的身影,路寒袖只覺胸口一陣窒悶,難以呼吸。見她如此強顏歡笑的照顧自己,比在他身上多劃幾刀子還要難受。
這個笨丫頭,她到底在想什麼?
不久,秋漾影捧著熱騰騰的湯藥返回房內,額上淌了些晶瑩汗珠。坐下後,路寒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發自內心的感謝話,她卻已經開口了。
「這回真要謝謝那位伸出援手的李大娘,若不是她,你這條命也不曉得撿不撿得回來呢。」
「李大娘?」
「是啊,你受了那麼重的傷,我背著你漫山遍野的四處亂鑽,弄不清楚哪條才是下山的路,就這麼轉呀轉的,走得我整個人都快倒了,結果這位李大娘就出現了,還好心的替我扶你一塊回到她的住處,還替你治傷熬藥。」
「怎麼,我們還在山上嗎?」
「喏,先把藥喝了再說。」她想餵他,他卻直接端過去一口氣灌下,眉頭皺也沒皺一下。
見他喝完了藥,秋漾影這才聳肩說道:「一定的嘛,我又不認得路,連天南地北都搞不清楚,當然是沒法兒找著下山的路。」
「這麼說,這位大娘真的一個人住在山上?」他蹙起劍眉,總覺這當中有什麼不對勁。
「應該是吧,我前前後後沒瞧見其他的人了……」她突然住口,隨著他的問話慢慢理出一點頭緒。「啊!有問題。」
「怎麼你現在才想到?你這麼機靈的人,照道理應該早想到才是。」
「我……」還不都是因為要照顧你!秋漾影心底犯著咕噥,表面上卻也只能笑笑帶過去。「是啊,這些天我還真沒想過這些事,現在看來,確實有蹊蹺之處。」
「如果這景陽峰不許外人進入,那麼,沒理由這個李大娘可以長久住在山上,除非她也是那個什麼龍吟堡的一分子。」
「嗯嗯,而且她一個!人住在這兒也是奇怪,我見她也沒種菜、沒養雞鴨,也沒魚池,三餐食物不曉得從何而來。」她忖度著點頭。
「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他凝重地問。
「我覺得?那你覺得呢?」
「這事愈來愈複雜了,我壓根兒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秋漾影突然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沒再說話。
「你怎麼了?」見她臉色不似以往明朗燦麗,他不解詢問。「怎麼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我想我該回去了。」下定決心,她說出口了。
「回去?」他心驚。
「嗯,出來都快一個月了,我有點想家,不想再繼續陪你一塊找那個葉紅萸了。」揚起臉,她故作若無其事的答。
「你、你……」對於她的話,他一時間竟找不出任何話來予以挽留。
他確實說過只花一個月來找葉紅萸,如今一個月的時間也確實將盡,但是,假如就這麼放她回去的話……
「不行!」他突然態度強硬地說道:「你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她瞪大眼,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
「因為沒有我你回不了杭州城,而我還不能回去。」
「你只要送我到山下有人的地方,我自然可以雇輛馬車送我回去。」
「還是不行!」
「你……」輕咬下唇,內心裡波動的情緒不知是喜是憂。
「再多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拜託你!」他有些焦慮的對她喊著。「我現在肯定這條線索是對的,如果要我現在放棄,我會很不甘心。」
「那也是你的事,為什麼我要陪著你一塊深入虎穴?」
「因為你現在對我很重要。」他脫口而出。
這刻,她像被鬼附身般的驚目瞠舌,呆呆望住他,兩頰湧上窘迫的緋紅,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有想過他會對自己說出「你對我很重要」這樣赤裸裸的話來,莫非他愛上了自己?或者……
「真的,你真的對我很重要,」他認真地直直望入她眼底,像在對她施與愛情的蠱惑,但其實他要說的是:「因為若沒有你——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是絕對沒辦法找著龍吟堡的。」
一會兒過後,原本平靜的房內傳出路寒袖驚心動魄的痛嚷聲。
可想而知,他背上的傷又雪上加霜了。
第九章 患難真情
痛嚷聲過後,一張眼,路寒袖赫然驚覺原本站在床前的人瞬間消失了。
剛剛她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東張西望兼喃喃自語:「她有出去嗎?」
如果有,也該聽到開門關門聲才對吧!
他忽地想到什麼,忍著疼痛往床沿挪動一些,伸長脖子往地上一瞧,果然發現秋漾影那抹粉紅身影昏厥在地。凌亂的髮絲掩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看來呼吸微弱,已是不省人事。
「漾影!」
他情緒激昂的大聲喊著。懊惱自己未多注意她的健康狀況,那位大娘不是說了嗎?她守了他四天四夜未合眼,如今早上才暈過去一次,現下還強撐著下床榻餵他喝藥,再怎麼鐵打的身體都會吃不消。
是他不好,是他忽略了她的蒼白與強顏歡笑,他——他實在該死!
「大娘、大娘你快來呀!」扯直喉管,他不顧一切的朝外頭激動嚷叫,恨不得自己可以跳下床去扶起她。
嘶吼了半晌,總算瞧見李大娘神情倉促的衝了進來。
「怎麼了?怎麼了?」
看到秋漾影攤在地面上,李大娘表情誇張的叫聲連連。
「哎喲喂!怎麼搞的?叫你別起來偏不聽話,不過是去煮個粥回來就沒見著人,原來你又跑來這兒!」沒好氣的惡瞪那個看來很緊張的傢伙一眼。「不過是個沒心沒肺的王八羔子,值得你怎麼挖心掏肺嗎?看看你,肯定又被這沒心肝的傢伙給氣得暈倒。我就說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忙不迭地攙起這個乾巴巴的傻丫頭直往外走。
「大、大娘,她不會有事吧?」路寒袖急切追問。
李大娘冷淡地回頭瞟他一記白眼。
「放心好了,有我李大娘在,她一定可以活得好好的!倒是你,給我小心一點!哼。」甩頭便走了。路寒袖苦著臉,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頹喪地倒回床上。
啊……他就像這個李大娘說的,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自責難過的黯下眼,覺得自己簡直不可原諒!
漾影……你可千萬不要有事,不然,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在心裡默聲祈禱,一顆心在恍惚間也飛到她身上去。
難熬的一夜過去,路寒袖的身心思維,始終處於緊繃僵硬的狀態,他很想知道她要不要緊、有沒有事?但那個李大娘始終沒來告訴他答案,害得他睡也睡不著,躺也躺不好,再加上不能翻來覆去的痛苦,使他撐到天亮時都快精神崩潰。
從木窗外透進了些許微弱的晨曦,他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迫,預備強撐著下床去,哪知才剛動作,外頭便傳來步履聲。
「咿呀——」一聲,一整晚毫無動靜的門板被輕輕推開,探進頭的,是他期待出現的那抹燦爛笑顏與美麗嬌靨。她淘氣地朝他擠眉弄眼,只露出半顆頭顱,原先蒼白的臉上已有幾分血色。
「早啊,睡得好嗎?」
他怔了怔,憂心忡忡地仔細看著她。
「什麼表情嘛,你在擔心我嗎?」
「你……」他勉力嚥了口唾液,只覺喉嚨乾燥得幾乎著火。「你的身體沒事了嗎?!」
「當然沒事呀。」聳動肩頭,她揚著清新笑臉踏進房內,一副活蹦亂跳、神采奕奕狀。
「別再逞強了,昨晚你在我面前昏倒,我都快嚇死了!」不想再看到她佯裝快樂堅強的模樣,他沉著臉嚴峻反駁。「不舒服就不要硬撐,要不然我的傷好了,你也倒下去了。」
「怎麼會?」本想咧嘴笑的,見他一臉不悅的表情,她只得稍稍收斂,站定在床榻邊。「我身體好得很,昨天只是太累想睡覺,沒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