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要置她們於死地,你這閒事未免管得多餘。」
「多不多餘,要問問當事人才知道吧?」臉兒一偏,望向了杜映淳與盧雁妤,她微微攤開手。「你們說呢?」
「她說的沒錯,你派你手下暗中強抓我回去的作法,任誰遇上都會伸手阻攔。」杜映淳面無表情的冷聲附和。
「之前我已用盡各種方式,既然人情攻勢無效,莫怪我只能使出這種極端的作法。」
「不管你如何軟硬兼施,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在這瞬間,秋漾影似乎嗅出一股危險氣息,她直覺地朝杜映淳的身邊靠攏過去,緊盯著男子那雙陰沉憤怒、激射出火光的深眸。
「現在你應該知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聰明的話,請你閃至一邊!」這話是衝著秋漾影說的,他不容許自己的耐心一再被考驗。
秋漾影愣了愣,意識到這事非但棘手,而且麻煩得很。
怎麼辦?她究竟管是不管?
始終杵在一邊的路寒袖在這刻突然跨步向前,握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身邊拉過去。
「已經夠了,這事到此為止,我們就別再管下去了!」
沒料著路寒袖會如此聲色俱厲的說出這句,秋漾影反應不過來的側臉望他。目光漸往下移,瞪住他厚實手掌停留在自己的雪白藕臂上,那熱熱麻麻的異樣觸感,令她呆了呆方才回復正常。
「為什麼?」
抽回手,他隱忍地壓低語氣與她溝通。
「你看不出他們確實是認識的嗎?也許是因為發生了什麼誤會,所以她們兩個才會離家出走。我們若再不知好歹硬要插手管,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說的是挺有道理,但是……」不知怎的,秋漾影就是不太放心。那殘留在她藕臂上的熱度,若有似無的激盪得她的心有如小鹿亂撞。「但我們不是要追查葉紅萸的事嗎?」
「葉紅萸」三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的沉著面容皆起了大變化。為首男子波瀾不驚的按下心中震驚,迅速以凌厲目光橫掃眾人一眼,是以徒眾們立刻恢復鎮定神情,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杜映淳想開口說話,一張唇,突覺眼前一個人影逼近,四肢頓感僵麻,腦部起了大暈眩,唔地一聲,她攤軟地倒進一個熟悉的胸懷裡,眼中閃過他俊逸的模樣,隨即失去意識。
盧雁妤驚恐地瞪大眼想發出聲音,卻被男子的嚴厲眼神嚇得噤聲不語,而後其他人迅速將她牢牢制住,點中穴道而沉沉昏過去。
種種變化快得迅雷不及掩耳,當秋漾影察覺想挺身阻止已是來不及。
「你們在做什麼?!」她輕喝一聲,欲問到綠衣男子的面前,卻被六、七個彪形大漢的魁梧體形擋了下來。
「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們不客氣!」漢子們沉聲說道。
「喂!你要把她帶到哪裡?」秋漾影一徑地朝那為首男子大喊著。
但他已不再理會她,將杜映淳安置在適才那輛馬車上,朝身邊侍從使了個眼色,自己便鑽進車廂中。
馬車前頭已有人坐到車伕位置,動作飛快地執起韁繩斥喝一聲。「駕!」立刻絕塵而去。
「等等!把話說清楚!」
秋漾影想追上去,但路寒袖又再次阻止她。
「你做什麼?別再 這渾水了!」他氣急敗壞的死命拖住她的手臂,不讓她繼續前進。
同時間,其他人護送馬車全匆忙離開,徒留秋漾影不甘心地在原地跺著腳,捶胸頓足好不懊惱。
「哎呀呀,這樣放他們走了,那我們要追查葉紅萸的線索不就斷了?」
路寒袖怔了怔,他的腦袋總是無法同時思考兩件事情。極力思索了其中的連貫性,他自我安慰地道:
「這……反正我們又不能確定葉紅萸的失蹤和他們有關,何況這樣的人我們惹不起,還是算了吧。」
「你真的很不會察言觀色耶,難道沒發現他們是聽到我講出『葉紅萸』三個字之後就急急忙忙的走人?」她撇了撇唇。「而且還用了那麼激烈的方式,直接點了杜映淳的睡穴讓她暈過去。」
「——真是這樣嗎?」他一臉茫然。
「不然呢?當時我分明看見盧雁妤一雙眼睛裡像在對我透露什麼訊息,偏偏我一時沒看懂!」她蹙緊眉梢,愈想愈是氣惱。
「要不我們現在追上去還不遲。」側首一想,他立刻改回。
「沒用的!他們既然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是誰,就不可能讓咱們追得上。」
「總會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來歷,我們可以回那個鎮上四處打聽。」
「怎麼問?」
「就問有沒有人知道這些黑衣人是誰啊?」
「他們這樣神秘兮兮的,又專在夜裡活動,你認為有人會知道他們是誰?」她身子微傾,睥睨著他,心裡「佩服」著他的簡單思想。
她這一問又難倒了他。他又難堪又窘迫的硬是挺起胸膛。
「不問問怎麼知道?而且說不定就是有人瞭解他們的底細,不是嗎?」
頓了頓,她咕噥著頹下雙肩。「好吧,聽你的就是,現下我們也沒得選擇,我也沒其它法子可想。」
「又沒得選擇!怎麼我們成天都沒得選擇?」只要一聽到「沒得選擇」四字,路寒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誰曉得呢?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喂喂喂,你現在是在怪我嗎?」
「不怪你怪誰?」她聳肩反問。
「你……」
「還有一件事。」
「還有什麼事?」他正色地打起精神。
她逼近他正經八百的臉孔,用指尖戳戳他始終停留在她藕臂上的手掌。「已經很久了,你現在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了?」
「咦?」他駭一大跳,不明白自己何時將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他慌慌張張的急忙撤回,俊容頓窘,耳根發熱。
「難、難怪我全身不舒服,原來是因為抓了只在流汗的豬蹄膀。」他嫌惡地做了個噁心的表情,好掩飾臉上的不自在。
「是嗎?我才覺得討厭,活像被一隻拔掉毛的白斬雞給蹂躪了。」她嗤哼一聲,揚起的清容卻帶著戲謔的笑意。
「你、說、什、麼?」
「我說你弱不禁風的,實在很可憐!」秋漾影同情地望他一眼,哀聲歎氣地搖頭晃腦。
「好、很好,我弱不禁風是吧?沒關係,那你一個人去闖蕩江湖就好了,別死賴在我身邊不走。」他氣得甩頭走人。
「好啊,如果有人已經忘了在杭州城外說過的話,我也就認了!」微皺鼻子,她故作瀟灑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兩人背對著各自往前行去,拉開的距離並沒有因為移動的緩慢而縮短,他們誰也不回頭,誰也沒停下腳步,就只是不斷走著。
但明顯的是兩人邁開的步履漸漸猶疑遲滯,每一步都踏得艱辛,跨出去的腳既收不回也不能停,只好用極慢極慢的速度前進著。
儘管心裡有氣,但路寒袖不是個背信忘義的人,他答應她會平安帶她回杭州城,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棄她於不顧。雖然他自忖她的安全絕無虞慮,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把她丟在這荒郊野外實在不妥,況且她還是個路癡,他沒幫著認路,她一定在這片林子裡迷路到老死。
秋漾影同樣愈走愈感不安,雖然她對這兒人生地不熟,但憑藉著自己一身好膽識,應該不至於遭人欺掠才是,大不了多問些人返回杭州去。可是,如果把這個笨傢伙丟在這兒,未免於心不忍,他又沒什麼功夫底子,萬一遇到壞人,肯定只有吃癟挨揍的分。
思及此,兩人同時回首出聲:「我覺得……」察覺對方竟也正好駐足轉過身來,不禁愣了一愣。
「你……你要說什麼?」他不減傲然神色,從容地問,無奈兩人之間已隔了好大一段距離,不扯大嗓門說話對方根本聽不到。
「那你又想說什麼?」她也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先說,免得待會兒我不想聽了。」
「沒關係,還是你先說,先說的先贏,我這人很大方的。」
「你這樣分明是要我佔你便宜,不不,還是你先說。」武功造詣不深的他,喊起話來格外吃力。
「就叫你先說,你婆婆媽媽的推辭個什麼勁呀?」她沒好氣地吼。
「我就要你先說,你再 嗦我可不聽了!」他也一副抓狂樣。
秋漾影倏地抿唇不語,雙手橫抱胸前,挑著柳眉斜睨他,倒要看看這傢伙幾時才要拉下臉。
「怎麼,你究竟說不說?」
她置若罔聞的輕哼,扭頭望向遠處天邊的崇山峻嶺。
路寒袖簡直被打敗了,他這是招誰惹誰?再喊下去喉嚨恐怕會痛到流血。
罷了、罷了!
他認栽地舉足往她的方向邁去,邊走邊感歎。
「走了走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擦肩自她身邊經過時,他丟了這麼句話。
「我才沒有耍脾氣!」她不爽地在他背後嚷,一邊跟上腳步。
「既然沒有,剛剛要你說話你又不說。」
「是你先說我的,你還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