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挫敗的嘲笑自己,田莉才是適合他的女人,只有她能讓他顯現溫柔,記得那一日他溫柔的笑容讓她想掉淚,可惜卻不是屬於她的……
「我不顧一切的纏在你的身邊,是不是讓你覺得很煩?」韋靈不死心再問。
鍾孟翰不發一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始末。
一開始是他主動接近她的,因為在她的身上,發現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特質──熱誠。
她總是笑,笑得真誠而無畏,笑得大方而不扭捏,不像他總是把情緒埋藏在心裡,鮮少牽動唇線,難怪田莉總是說他冷漠。
跟韋靈相處久了之後,他發現他開始能笑,連田莉也發現他的改變──全都是因為韋靈。
像是上癮一樣,他不曾拒絕韋靈的主動,甚至在陰錯陽差的機會下,成了韋靈的指定武術老師,然後,遲鈍的發現她專注的眼神,發現她對他的感情似乎不再單純……
他沒有拒絕她,只是忽略她的情緒,以為她是因為情竇初開,對他一時迷戀,仍舊由著她膩在自己的身邊,甚至喜歡她膩在自己的身邊,然後事情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陸陸續續從韋靈的口中聽到對田莉不好的批評,之後,田莉的臉上出現巴掌印,甚至跑來對他哭訴,說韋靈威脅她要離開他……
「我是來希臘找妳回去的,並不是來談這些事。」鍾孟翰沉下臉,對於這個問題不予回答。
韋靈黯然神傷,顯然他對自己存有質疑,卻只是基於某種情分沒有怪罪她。
隨著車子的前進,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正對面的半山腰上,密密麻麻的石牆殘跡,這就是荷馬史詩中,遍佈黃金的邁錫尼。
浮雲蔽日,天色轉沉,她白皙的臉孔像染了塵,山頂空曠,狂風呼嘯揚起她的黑髮,而她的心,一片蕭颯……
對於他,她感到心灰意冷,或許放手才是對他最好的辦法,這一次的希臘尋寶之旅,應該是她最後一次跟他相處的時間。
見他如此陰沉不悅,她的心很苦。縱使田莉不好,但或許只有田莉能帶給他歡笑,那她又何苦拆散鴛鴦,造成三個人的難過。
「你應該很清楚,對於我認為對的事,我從不曾放棄。」韋靈帶笑,晶透的瞳眸盛滿強裝的無謂,知道要放手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卻仍是痛徹心扉。
鍾孟翰沉眸,以為她又要拿她那一套「絕不放棄」的哲學來堵他的口,猛地煞車,惡狠狠地瞪著她。
「愛情是勉強不來的,我愛的人是田莉。」他低吼。
車停了,狂風亂吹,她的發散亂在風中。
她笑,笑得讓他心情抑鬱,笑得讓他呼吸困難。
「我知道。」她淡語,口氣中有種被打了一拳的狼狽。
她輸了,輸得徹底,她的愛被丟回自己的身上,她的努力全付諸流水。
對於他,她沒有怨懟,只是無聲歎息,知道什麼叫咫尺天涯。
他在她的身邊舉手可及的範圍,可是他的心卻在田莉的身上,無論她再怎麼追也得不到。
望著帶笑的她,說不出的苦悶再度纏繞在鍾孟翰的心頭。
那雙水眸,有著深不見底的空洞,沉靜且茫然,狂風似乎再也拂不起她心湖任何波瀾。
「你就再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韋靈突問。
鍾孟翰心頭沉甸甸地,想起她對田莉做的事,很想告訴她,她不值得他信任,卻怎麼也說不出這麼傷人的話。
「妳要我信妳什麼?」終究,他還是問了。
「相信我……」她緩慢地開口,雙拳收緊讓指甲陷入肉裡,提醒她不許退縮,咬著牙努力讓自己說出口。
她慎重的表情讓他心慌,他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知道她即將開口的話,足以影響兩人的未來。
「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我對你是真的放手了。」
這下,僵住的人變成鍾孟翰,他凝望她專注卻固執的眼睛,在靜止的車上對望著,沉默在兩人之間對峙。
狂風仍不停吹撫,她的髮絲在兩人之間飛揚,遮掩住他的視線,卻遮不住她發亮的眼眸。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看進她的心底,一瞬間他恍然體悟到,這一次她是認真的。
她是認真的決定對他放手,再清楚不過了。
該鬆一口氣、該大聲歡呼,但他沒動,她也沒動,他的心像是被針挑了一下,只是疼,他沒感覺到輕鬆反而全身緊繃。
「可以相信我嗎?」韋靈問得雲淡風輕,淚水直往心裡流,自嘲的撇撇唇。「在田莉說過那麼多關於我做的壞事之後,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以為她的自我防衛又起,他習慣性的站在田莉的立場說話。
「田莉沒說妳什麼。」鍾孟翰解釋。
韋靈呵呵笑了兩聲,還是莫名的心寒。
田莉要是沒說什麼,她與他不會變成這樣,但……又能怎麼樣呢?
「你信不信我?」她追問著他的答案,想知道在他的心裡,她還擁有什麼?
鍾孟翰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她,只是加足油門,朝前方直去。
他知道她是說真的,但……沒來由的,他卻不想讓自己相信。
誤會了他的沉默,韋靈的呼吸變得喘促,夾帶著深沉的悲哀,原來,她在他的心裡,竟得不到任何的信任……
第五章
下車後,三人前往邁錫尼古跡的圓型寶庫,也是當初發現黃金面具的地方。
低矮的短牆凌亂的散置在丘陵上,看不出一絲繁華的面貌,隔著溪谷對峙的陡峭山壁,還能看出邁錫尼當年曾佔據絕佳的守備位置。
天空開始飄雨,似乎也在無言嗚咽,哀悼已逝的瓊樓玉宇,正如她的心一樣,頹敗散落,怎麼也無法收拾,無法恢復原貌。
緩緩飄落的小雨,打散遊客的興致,大家先後在崎嶇不平的路上奔跑,以最快的時間回到車上,不願沾染一滴雨絲。
反倒是他們三人不畏風雨的前行,人少正好,不會妨礙他們。
在一處勉強可以遮雨的突出石壁下,韋靈拿出背包裡的一張地圖,在地圖上找到邁錫尼的位置,左轉右轉的,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新訊息。
有一點,一直是她搞不懂的。
為什麼資料中會有兩張看起來完全不相關的地圖?
第一張地圖,讓她努力了幾個晚上,找出希臘的所在,但是第二張地圖,她卻怎麼也弄不清地點。
而這真的能算得上是地圖嗎?她很懷疑,因為圖上只有兩個顏色,一個是藍、另一個是深咖啡色,勉強稱為第三個顏色的是顯示黃金面具所在的金色。
除了滴答的雨聲之外,三個人都很沉默。
韋靈沉默,是因為心裡難堪,認為鍾孟翰連最後的信任都不願意給她;鍾孟翰沉默,是因為弄不懂自己的心情而矛盾不已;而莫風的沉默,是因為在車上聽到兩人的對話,看到韋靈眼中的失落而震驚。
莫風從來不曾看過她這個模樣,像是被抽掉魂魄。
韋靈仔細看了一會兒,毫無斬獲的將地圖收進背包,雙足踏出遮蔽的石塊下,髮絲才沾到幾滴雨水,突地被拉回乾淨的角落。
韋靈一驚,望著手腕裡堅毅的力量,竟是來自於鍾孟翰。
她揚眸,無聲詢問。
「雨變大了。」他總是能讀出她未說出口的話,一如她懂他一樣。
韋靈垂眸,心裡閃過一抹驚喜,高興他還是關心她,卻也知道,他對她,最多也就這樣了。
韋靈想到這裡心裡一沉,利用他教她的防身術,一個反轉手腕,掙脫了他的控制。
只不過,她是他教出來的徒弟,他當然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他以更快的擒拿手法,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制住她的動作。
韋靈懊惱,貝齒咬著唇與他怒目對望。
「早一點找到黃金面具,你就能早點得到解脫。」韋靈解釋她心急的用意。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與他多相處一分鐘,要灑脫離開他的難度就多了一分,她無法違背心意推開他,只能盡快的達成任務,讓兩人的關係結束。
鍾孟翰以適度的力量制住她卻沒弄疼她,他讀出她的固執,卻沒打算縱容她在雨裡淋濕自己。
「我如果急著走,就不會來。」鍾孟翰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
早在出發之前,他就猜測到她的用意,但他仍執意前來希臘。不去管田莉要藉此分手,就是怕韋靈因為固執而傷害自己,他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讓她這麼做。
「只是雨,淋不死人的。」韋靈語畢,壓低身子,閃過他的大掌,還是想往雨裡衝去。
瞪著她執意的背影,他的怒火燒得更旺,出手再度將她扯回,怒氣摧毀自制,力道失控,她狼狽地跌回他的懷裡。
鍾孟翰握住她的腰,固定住她的身子,在她的耳邊大吼。
「妳差點死過一次!」
韋靈被他的大吼嚇著,在他氣得發亮的黑眸裡,想到幾個月前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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