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會想動!看樣子,只有這個辦法行得通了。」他不慌不忙地扳開她的手,隨即低頭吻住她。
「拜託……」她無奈地呻吟抗議,躲著他。
但他絲毫不放棄,沒多久就以唇軟化她的矜持,在他溫柔但堅定的擁抱下,她搖搖如懸旌的身子終於松地了下來。
屠昶毅雖然久未接近女人,不過以往累積的經驗在這時發揮了作用,他克制住自己的蠢動,極具耐心地安撫她不安的情緒。他瞭解,她的這一小步對她有多難,但他不讓她有機會退縮,他在她耳畔低語,要她熟悉他、親近他、擁抱他。
縱然她天生難馴,他要她吻他時,她偏會咬到他,他要她撫觸他,她偏會掐痛地,但在他循循善誘下,她解除了武裝,跟著他一同騰雲駕霧,然後再深深墜入無形的欲網中。
這晚,她從一個少人更事的女孩蛻變成一個小女人,無怨亦無悔,儘管她百般排斥他在先,她還是得承認,從第一次痛苦滋味中嘗到另一種不可言喻的絕妙滋味,從第二次他專橫而熾烈的方式,體會出另一種放肆的情懷。
一整夜,她沒羞沒臊地膩著他,認真地掰著地的山羊鬚統計數目,要不然就是默許他緊擁自己靠坐床頭談心。
她問他曾有幾個女友?漂不漂亮?
他一概坦率的回答:「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儘管她不愛他,卻不討厭他的親近,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壞。墮落就是這樣開始的嗎?
夜已深沉,寒氣漸漸鑽進室內。她偎在這個說熟不熟、說不陌生卻是陌生人的肩膀,一股矛盾橫在她心中,教她不知所從。
明天,該如何面對他?
第六章
八點過一刻。
屠世民坐在一樓餐室的小陽台的涼椅上看報。他瞥到一則好笑的謬聞,忙摘下老花眼鏡,傾過身子,想跟陪坐一旁的兒子分享,直到意識到回家住了個月的乖兒子並未在身邊,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沒精打采地將報紙折起來往小几上擱,忍不住歎一口氣。
「人老了,不中用了。少了個伴抬槓,連看報紙都不能盡興。」
站在一旁熨著西裝衣料的紀元一聽,心下就有一點不能平衡了。他不聾不啞,好歹也是個談笑說唱的能手,偏偏老闆心裡有偏私,只有屠昶毅那小子才能教他心上快活。
瞭解這點後,他也只能不吭氣地繼續他的工作。
讀報不再有意思後,時間過得似乎特別慢,屠世民頻頻看著手上的表,終於忍不住詢問一旁的紀元。
「都已八點了,他慢跑還沒回來嗎?我老不中用的肚子可是餓得發慌了。」
紀元手上的工作不停歇,面無表情地據實以告。「他一早起床就去慢跑了,回來後,岳小姐已上課去了。但是她把廚娘準備的飯盒遺留在飯桌上,少爺想她身上沒多少錢,又怕她餓著,所以親自送到學校去了。」
「喔!是這樣嗎?那他還是挺體貼的。」屠世民舒展眉心,人一開懷就想和老紀抬槓。「自從他回家住後,這裡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也知道,我養了一些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討錢奴,平常對我相應不理,倒是遇上麻煩事或有權利衝突時才來找我。而我明知不該管,還是自投羅網地介入了,我不怕別人說長道短,就怕自己的兒女到處造謠,說我心存偏袒、不公平。想想看,他們一個個吃了我這麼多年,老六好歹都快五十歲了,他們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時,我哪一個少給過紅?沒有啊!反觀老七,他還沒高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賺零用錢,畢業後直接入伍當兵,當完兵後就被我叫進公司幫忙,一幫就是這麼多年,花我的錢最少,卻幫公司賺進了這麼多的資產。我這幾家小店不留給他,難道還等賣個光淨給他們瓜分嗎?」
紀元頭是點著,心裡卻沒附和的意思。老闆的確是偏心了些,況且把自己價值百億的幾家大公司說成快倒的落魄小店,那就有一點脫罪之嫌了。不過,老闆在兒子和女兒身上的確投住不少金錢,但錢買不到真情意,只要有利益衝突,即使同個血脈也沒辦法使人回心轉意。老闆會在日薄西山之際作出這樣的決定,大概也是看開了一切。
「我現在老了,怕寂寞,他人一閃,我實在不習慣。」
「老闆,寬寬心吧,他只是進市區一趟,轉眼就會回來的。你要不要先來點粥墊一下胃呢?」
「不了,把那些吃的收起來吧。喔!老紀,來,先放下手邊的事,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看昶毅會不會滿意我幫他物色的媳婦?若我問他的意見,就算是不十分滿意,他也會說好極了。問你這隻老狐狸,反倒比較快。」
紀元輕瞥了老闆一眼,見他白眉下積沉了擔憂,有點挖苦地回道:「老闆,不是我老紀愛說,你們父子是世上最怪最寶的一對。」
屠世民的臥蠶白眉聞言聳立。「何以見得?」
「你叫他走東,他雖然滿心不悅也不會走西,但他照你的話走後,你又擔心他走得不順己意,行事不舒坦,還頻頻問他要不要回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也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屠世民愣了一下,將紀元的話思量片刻,突然大笑出聲。「好!老紀,我說這回是最後一次了,再活也沒幾年了。」
「但願如此。」紀元低頭咕噥,心下實在不敢苟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況乎你這條愛別人遷就的老頑蟲。」
「嘰咕嘰咕個什麼?你趕快告訴我你對我新媳婦的看法。我快急死了!」屠世民急得不得了。
紀元仍是一副慢郎中的姿態,緩聲道:「她讓我想起一個倔強的女人。」
「你好眼力!沒錯,就是她!小含就是那個倔女人的孫女,完全繼承到她奶奶的優點。」屠世民有點得意。
「希望沒遺傳到缺點才好,不過,看情況,我的這點幻想似乎要破滅了。」
由於屠世民昨兒個下午教訓完屠璽凡後,心氣浮動,早早就上床歇息了。昨日兒子送晚餐上樓給准媳婦時已八點半,所以錯過了好戲,若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夢裡也會大笑一番。
「怎麼?你認為昶毅不會喜歡她嗎?」屠世民緊張了。
「老闆,紀元不才,沒念過什麼書,但瓜熟蒂自落的道理還是知曉幾分。你那個乖兒子,他哪裡會不喜歡人家?那個小兔崽子,一鑽回老窩裡就不想出來了。我昨兒晚照你的話做,硬是睜眼說瞎話地推說背痛沒時間鋪客房,想將他們早早送作堆。哪知道他就這麼認命,明明流著涎,還裝出一副笨頭笨腦的泥塑木雕樣斥我辦事不力,才得委屈地跟人家去擠那張床。你聽聽,分明是佔足了便宜還不認帳!去!」
屠世民笑得樂陶陶,眉眼一聚,頓時瞇成一直線。「一整夜嗎?你有沒有看錯?」
「錯不了。打昨晚八點半進門至今早五點起來,整整八個半鐘頭,老實說,這是三年來他睡得最久的一次,而且門房還上了鎖。」
「喔!那你看……他們有沒有……這個那個?」屠世民神色曖昧,指東又畫西的暗示。
「這個那個?」紀元沒個概念。
屠世民丟給紀元一個白眼,輕斥道:「遜,這個指的是打啵,那個是指上床親熱。」
說完還伸手拈了一下嘴上的鬍髭。
他才想罵人哩,但老闆與客人總是對的,紀元罵不出口,只得抿一下嘴,拒絕回答。
「有沒有啊?」屠世民見紀元不開口,急得像個小孩子。
紀元將頭猛晃了幾下。「不成!你兒子若知道我給你通風報信,是會大大不高興的。」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而且我這個做長輩的人問,也是出自關心嘛。」
屠世民低聲下氣,雙手端起臀下椅,就像一隻螃蟹似地往紀元的方向移去,耳朵還拉得長長的。
紀元見狀,將西裝料揪在胸口前,整個上身往椅背一靠,警戒地說:「老闆,就算你我都成了海底蚌殼,他也絕對可以從你吐出來的泡沫中嗅出端倪。我看這種事你還是別難為老紀,改找你兒子問吧!」
屠世民神色一黯,想自己連老闆的架子都甩開了,還是沒說動老紀開尊口,心下挺不舒服,口氣也變得酸溜溜的。「也對,你的品行一向端正不阿,又沒討過老婆,拿這種事問一個老童男,當然是我強人所難,就當……就當我這老頭兒無理取鬧,沒問好了。」然後擺了一臉自討沒趣相。
紀元頓覺灰頭土臉,他這五十幾年來孤家寡人一個,還不是為了他們屠家才會延誤婚姻大事,但沒結婚可不表示他什麼都不懂。
於是,他忍不件迸出一句話。「看床單的亂紋像是龍鳳翻滾過似的,應該是有。」
屠世民冷嗤一聲。「又不是拿甲骨硯卜問神,只看床單的亂紋怎麼准?」接著頭微傾,老嘴往對方的耳朵迎了過去,輕聲問:「你……有沒有看到落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