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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風弄

  楚北捷看向東林王,用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失望直視他,那眼中還藏著一點點閃爍的希望。

  希望他的王兄,尚念及一絲兄弟情分,為娉婷留下一線生機。

  就連自問心腸剛硬的東林王驟然接觸他的眸光,也忍不住頓了頓,將目光移向別處。

  察覺王兄逃避的目光,楚北捷僵住了。

  一顆心沉沉下落,直墜向無止無境的黑暗。

  ☆☆☆

  初六……

  「王爺生辰那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鶯聲縈繞在耳,娉婷一笑一動,皆在眼底心底。

  初六,他許下諾言。

  心亂如麻。

  但越心亂,越要冷靜。

  不過片刻,楚北捷臉上閃過決斷之色,握緊手中寶劍,轉身便走。

  一干侍衛挺槍在楚北捷身邊虛圍一圈,見他逕自向出口走去,猶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都呆了一呆,不知攔好還是不攔好。楚北捷劍尖朝下,仰首闊步,渾不將銳利的槍頭看在眼裡,挺胸舉步,彷彿那槍就算真的刺透他的胸膛,他也不會停住腳步。

  他的目光似汪洋大海,深不可測,而風暴已起,令人不寒而慄。

  無人敢對上他的眼睛,就如無人敢對上他手中的寶劍。

  誰沒有聽過鎮北王的威名!

  侍衛們被他氣勢所迫,連連踉蹌後退。

  「讓他走。」東林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侍衛們如逢大赦,趕緊讓開。

  王后頭上鳳飾驀然微晃,顫聲道:「大王!」

  「王后是要讓寡人殺了他,還是讓他殺光這裡的侍衛?」東林王像標槍一樣挺直地站著,目視楚北捷彷彿能撐起一方天空的堅毅背影消失在門口,沉重地歎了一口氣:「讓他走吧。隱居別院應該已經陷落,就算他現在趕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失去楚北捷的中庭再沒有先前凜然的蕭瑟,壓抑的氣氛卻仍在,無人敢動,連剛剛出生的孩子也彷彿感覺到國難當前時暗湧的苦痛,不敢啼哭。

  東林王遙望漸亮的天,王者的黑眸深處隱藏著一絲憂慮和歎息。

  腳步聲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老丞相楚在然跌跌撞撞地趕進來,跪倒稟報:「大王,鎮北王直出宮門,點了十二位年輕將領,又用兵符調了兩隊御城精銳騎兵,統共三千人馬,從西門急奔而去!」

  「讓他去吧。」東林王收回遙望的目光,神色已恢復如常,從容地步下台階,溫言道:「不經歷切膚的痛苦,又怎能成為東林的未來的大王?」

  北捷,去親眼目睹已成廢墟的隱居別院吧。

  希望燒紅天邊的火焰,能將你心底最後的一絲私情不留痕跡地抹去。

  王者,要有國,就無家。

  第七章

  親衛們嚴陣以待,侍女們噤若寒蟬。偌大的隱居別院,一日之間變得靜悄悄,連帶少了信鴿咕咕的叫聲,更是死一般的安靜。

  沒人大聲咳嗽,沒人大聲說話,連走路也是踮起腳尖,唯恐就那麼一聲聲響,惹來四周的敵人瞬間強攻。

  娉婷頭一次坐在楚北捷的書房裡。

  略略將案頭一疊疊的書卷翻看一遍。公文上有楚北捷的批文,遇上軍國大事延工誤時的,語氣沉沉讓人心臟負荷不起的冷冽,遇上關係國計民生的,批言又顯得溫厚樸實。

  偶爾有一兩張單獨的,似乎是楚北捷從前寫的詩詞,熟悉的字跡,沉穩而又狂放,就像他的人一樣。

  書卷最下面露出潔白的一角,不知什麼被主人小心地藏起來。娉婷眼尖地把它抽出來,定睛一看,卻是一副描得極工整的畫。

  畫面栩栩如生,用筆深淺得宜。

  有樹,有湖,有雪,有琴,還有一個撫琴的人,穿著淡青的裙,讓風掠著幾縷青絲,笑靨如花。

  那笑這般美,美得讓娉婷心也醉了。

  癡癡看了半晌,竟捨不得將目光移開。

  「白姑娘,案頭上面是從前的公文和王爺的一些東西。你要的地圖和最近的奏報,我拿過來了。」

  聽見漠然趕來的聲音,才收了飄在四海愜意的魂魄。急忙將那圖一層層疊了,本打算放回原處,又忽地頓了頓,咬咬牙,藏在了自己懷裡。

  抬頭看時,漠然已經抱著一堆東西進來了。

  「這份就是大王令王爺趕回都城的親筆信箋。」漠然在書桌上展開綴著明黃流蘇的密信。

  娉婷仔細從頭看下來,邊看邊道:「雲常北漠聯軍?則尹已去,北漠國的統帥不出若韓、森榮兩人,我看還是若韓的機會大一點。不過雲常……」一個熟悉的名字跳進眼簾,讓她驀然間眼前一陣昏花,連忙眨了眨眼,定睛細瞧,卻仍是那個熟悉得讓人刺心的名字,一絲不苟地寫在那錦緞上。

  一股刺心般的痛楚掠過心臟。

  娉婷臉色白了三分,緩緩坐在椅上,不敢置信地問:「何俠被歸樂大王四處追緝,怎有可能統領雲常的兵馬,威脅東林邊境?」

  漠然不免尷尬,解釋道:「何俠已經娶了耀天公主,成為雲常駙馬,掌握雲常的軍權。這個消息天下皆知,只是別院裡……王爺說了,白姑娘和何俠再沒有瓜葛,不必讓你知道。」

  他瞧娉婷一眼,白色的臉頰宛如晶瑩的雪。

  原來如此。

  何俠已經成親。

  何俠的妻子,就是雲常國的公主。

  何俠已經利用他的婚事,謀求到了第一筆雄厚的資本。

  原來,他竟還不肯放過她。

  或,他不肯放過楚北捷。

  一切昭然若揭,伴著深深的心痛心憂,多聰明也解不開的揪心的心結。

  娉婷沉默不語,靜靜將東林大王的親筆信箋捲了起來,放到一邊,微微動了動唇:「邊境的仗是打不起來的。」

  漠然奇道:「姑娘怎麼知道?」

  娉婷輕輕地搖了搖頭:「因為何俠已經來了。侵境一方的主帥不在沙場,仗又怎麼打得起來?」

  漠然臉色一變,沉聲道:「姑娘不要玩笑。這裡是東林境內,若何俠已經進到這裡,東林豈不已經大敗?」

  「怎會有勝敗?不過是個雙方都佔便宜的交易。沒有東林王一路放行,何俠怎可能帶兵直逼別院?」娉婷苦笑著,從椅子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對手,竟是何俠。

  與楚北捷旗鼓相當的絕世名將。當初就因為有他在,東林才不敢對歸樂大舉進犯,楚北捷才要花心思,用計離間敬安王府和歸樂大王,迫他離開歸樂。

  何俠心思縝密,動手前一定羅網密織,直到敵人不知不覺陷入包圍,才在最後一刻猛然發動攻擊,不讓敵人有絲毫逃逸的可能。

  如今,他的雷霆手段,用在了白娉婷的身上。

  娉婷心中苦澀,恨不得大哭一場,唇角卻擠出一絲冷冷的笑意;「地形圖等通通都拿走吧,不必看了。如果勢均力敵,我們尚有掙扎的餘地,但這種情況下,已無一絲勝算。」

  清冷的眸子瞥向漠然,又鎮定地道:「雖然沒有勝算,但我們也未必會輸。」

  不管漠然聽得一臉糊塗,娉婷逕自出了書房,步下台階。

  她朝別院大門疾步走到半途,不知想到什麼,腳步漸漸緩了下來,略一思量,似乎已改了主意,轉身走回自己的小院。

  醉菊和紅薔都正不安地等著,見娉婷一路走過來,趕緊出了側屋,迎了上去,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娉婷瞅她們一眼,知道大家嘴上不言,心裡都已著慌,也沒有時間安慰,只是問:「這裡誰有絳紅色的裙子?」

  「我有一條。」紅薔道。

  「快拿來。」娉婷進了屋,又尋了梳子在手,滿頭青絲細細理順,直如一道黑得驚心動魄的瀑布。

  醉菊見她要梳髮髻,走了過來:「我幫你。」便要接過梳子。

  娉婷搖頭:「我自己來。」

  對著鏡子,緩緩將頭髮分成兩束,繞著指頭一圈一圈地纏上去,不一會結成一朵花似的黑環。

  娉婷對著鏡子看了看側面,不滿意地搖搖頭,又鬆了手,讓青絲重新垂下來。

  正巧紅薔已經找了那件絳紅色裙子過來,遞到娉婷面前,問:「絳紅色的只有這一條,但這是夏天穿的,薄得很。」

  「正是這個顏色。」娉婷接了過去,摸一下布料,確實很薄:「幫我換上吧。」

  「這麼冷的天,穿這個哪行?」醉菊皺眉道:「我有一件紫紅色的,雖然顏色不大一樣,但比這個暖和。」

  娉婷斬釘截鐵道:「只能這個顏色。」

  她眉毛微微一挑,竟讓人不敢違抗,只得幫他換上。還是雪天,雖在屋內,但娉婷脫下貼身的小襖,還是猛打了幾個哆嗦。醉菊連忙取了一件帶毛邊的大披風將她裡起來。

  娉婷感激地看她一眼,低聲道:「我還要梳頭。」

  不要紅薔和醉菊幫忙,自行在鏡前盤了半天。醉菊看她一臉認真,十個指頭在發間左挑右捏,漸漸又用小束青絲捲成一朵朵精緻的黑色小花,兩旁的發卻只是梳得伏貼了,柔柔墜在頸項上,襯著白皙的肌膚,動人到了極點。

  紅薔在一旁靜靜看著,歎道:「雖然好看,但也太麻煩了,虧姑娘手巧,要換了我,不知要梳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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