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
他吻上她,有如品味禁忌的仙藥。但今晚其實是她在偷嘗未知的熱情,她想。瘋狂的興奮襲過全身,使她忽熱忽冷,有種怪異的幸福感。她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擁住他。
他將她緊握的手指視為邀請,加深這一吻。感覺到他的舌頭畫過下唇,她一驚,但並沒有退縮。外婆提過這種刺激的喜悅在合適的男人懷裡才體驗得到。相較之下,柯傑瑞的吻讓她覺得有如狂猛瀑布前的一道淺溪。
她想要躍過瀑布,深深沉入神秘的池底。
亞瑟拿下她的髮夾,動作如此細膩親密,她不禁顫抖。沒有人曾放下她的頭髮。
接著他的嘴移到她的喉嚨,她感覺得到他的牙齒。
她突然想起露西曾提過亞瑟逃跑的未婚妻。她說:她怕他。
亞瑟的手掌撫上她的胸部,她感覺得到他炙熱的手灼燒著她精緻的絲質上衣。
她輕聲呻吟,雙臂環抱住他的脖子。
但他沒有再度緊抱住她,反而懊悔地低語,像在喃喃詛咒,最後不情願地抬起頭,將她微微推開。他捧著她的臉,苦笑著。
「現在的時機及地點都不恰當。」他粗啞的聲音帶著熱情及懊悔。「你在這個家中擔任很重要的職務,但改變不了你是僱員之一的事實。我從未佔過任何女性僱員的便宜,也絕對不想讓你成為例外。」
有一瞬間,她無法相信他的話。他仍然只把她當成家中的僱員?在他們熱情相擁之後?在他對她推心置腹,並請她建議如何進行調查之後?
現實猛然回擊,撕裂了她編織並圍繞在身上的激情之網。她不知道該生氣或羞愧。事實上,怒氣、沮喪及難堪在她心中激盪,幾乎使她說不出話。
幾乎,而不是完全。
「請原諒我,爵爺。」她說,每個字都彷彿結了冰。「我並不知道您只是將我視為僕人——」
「艾琳。」
她往後退,讓他不得不放開她的臉。「我絕不敢夢想讓您打破對女性僱員嚴格且自律的行為。」
「老天,艾琳——」
她對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請勿擔心,我會努力不再逾越本分。我絕不希望再讓情操高尚的僱主陷入不名譽的情況,爵爺。」
他咬著牙。「你故意曲解我的話。」
「但我聽得一清二楚。」她誇張地看了眼座鐘。「天,時間真的很晚了,不是嗎?」她行了個最優雅的禮。「如果您今晚已經不需要我的服務,就祝您晚安了,爵爺。」
他瞇起眼警告著。「該死,艾琳。」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做出完美的「不理不睬」態度,快速向門走去。
他的步伐比她大,比她先到達門邊,她瘋狂地想著若他擋住門要怎麼辦。
但他並未阻止她的盛大退場,反而優雅華麗地為她開門,還點頭假裝行禮。
她仰起頭,穿過門口,卻由眼角看到他邪惡的笑容。
「羅小姐,等這件事落幕,我當然不得不結束你的僱用合約。」他淡淡地說。「到時,我保證,我們會再度繼續今天的對話,並仔細思考彼此關係的未來走向。」
「不用再費心進行這麼體貼的討論了,爵爺。既然已被拒絕,我想也沒有必要再度提起。」她不敢回頭看他對這句話的反應,只逼自己走向樓梯而非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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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她才聽到臥室門外的走廊傳來他堅定但模糊的腳步聲。那聲音彷彿回應著她的心跳聲。
他停在她的門口。緊張得令人難以承受。他會輕輕敲門嗎?
他當然不會敲門,不管大聲或小聲。他已經明白表示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但她感覺得到他在那裡,就在門的另一邊,而她突然明白,彷彿能清楚看透他的心:他很想敲門,很用力地想著。
不久,她聽到他穿過走廊,回到他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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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小心地張開眼睛。透過窗簾看到些許天光,已是早上,她大大鬆了口氣。桌上時鐘顯示九點十五分。她驚訝地發現她終於還是睡了一會兒。
大半個晚上她不是作些奇怪的夢,就是翻來覆去無法成眠,不斷想起書房裡的吻。
她掀開棉被,穿上便鞋晨袍,就著臉盆架快速梳洗,令人精神振奮的冷水使她一縮。之後,她把頭髮整齊地盤成髻,再戴上簡單的白色小帽。接著走過去檢視衣櫥裡成排的服飾。
她向與葉夫人長期合作的裁縫師訂做了許多漂亮衣服,它們能為這個工作加分,但等她找到下個工作,這些也許都沒用處,因為以後的僱主不太可能想找打扮時髦的伴護。
如她預期,裁縫師樂於不談新客戶原是葉夫人伴護的事。但是,每個技巧高超、野心勃勃的裁縫師都知道不能亂說閒話,她想。
至於她的處境,她不想擔心未來的服裝問題。幸運的話,她也不用擔心要再找僱主或工作,她想著拿出綴有淡綠色絲帶的閃亮橙黃色晨服。感謝聖梅林將支付的三倍薪水及獎金,等這工作結束,她存的錢就差不多能租下一家小書店了。若下個工作也很幸運,再過六個月,她就有資金購買最新的小說了。
到時候,她終於可以真正獨立自主。
她邊穿衣服,邊要自己專心想著閃亮的全新未來,而非亞瑟灼熱的吻。
幾分鐘後,她打開臥室門,走廊空無一人。她猜想亞瑟應已下樓吃早餐。儘管有昨晚的事,她仍很期待今早再見到他。她輕步走向樓梯,小心地不發出聲音,以免吵醒瑪格。
下了樓梯,她轉身走向通往房子後方的長廊。她深吸口氣,抬起下巴,虛張聲勢地走進餐廳,想假裝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的表演是枉費心機了,房裡空無一人。
原想讓亞瑟知道他的吻不值得回憶,卻徒勞無功。歎口氣,她走過食品室的門,下窄梯往樓下廚房,穿著便鞋的她沒有發出腳步聲。
一杯茶和一片熱吐司就夠她今早吃了,她決定。
一下到最底層的階梯,她就聽到一扇緊閉的門後傳來模糊的談話聲。她立刻認出是伊畢及女僕莎麗。
「少給我哭哭啼啼,笨女人。」伊畢低聲咆哮。「你再不聽我的話只會被攆回街上。」
「請別逼我做那種事,伊畢先生。」莎麗哭著說。「整理行李箱時翻看羅小姐的私人物品是一回事。我不喜歡,但至少沒傷害她。如果你逼我偷她漂亮的表,我會被抓去吊死的。」
「才怪。就算聖梅林當場抓到你,他也不會把你交給警探。我待過許多家庭,知道哪種僱主會那麼做,但他不會。他心腸太軟了。」
艾琳注意到伊畢並不贊同亞瑟的宅心仁厚。
「但他一定會解雇我,且不給我推薦函。」莎麗哭得更慘。「你知道我很需要這份工作,不能冒險。」
「我保證,你若不聽命行事,絕對會失去寶貴的工作。記得保羅拒付我保護費後發生的事嗎?直接被趕出門,也沒有推薦函。若他現在得靠欄路打劫為生,我也不意外,也許耶誕節前他就會被吊死了。」
透過門板,艾琳清楚聽到莎麗猛吸氣。
「我做不到,先生。我是好女孩,我沒做過壞事。我真的做不到。」
「好女孩,是嗎?」伊畢冷笑。「你的上任僱主可不是這麼說的。因為你誘惑她兒子,才被趕出來,不是嗎?她發現你躺在食品儲藏室裡,她寶貝兒子站在你的兩腿間。」
「才不是那樣!」莎麗嗄聲叫著。「是他欺負我,是他!」
「因為你誘惑他,我敢打賭你以為他會付錢。」
「我沒有。」
「那不重要。」伊畢反擊。「重點是你沒有拿到推薦函,而且你我心知肚明,若我沒收容你,你現在會在巷子裡替紳士們服務。有工作你就要感恩了。」
「求求你,先生。我一直都很聽話,也把每季的薪水分給你。你要我做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那樣不對。」
艾琳聽夠了,握住門把輕輕一轉,便用力將門推開。門砰地撞到牆,彈了幾下。伊畢和莎麗都目瞪口呆地瞪著她。伊畢如雕像般完美的五官轉變成憤怒的面具。莎麗的目光愈來愈慌張。她一手按住喉嚨,發出細小、驚恐、尖銳、有如小鳥掉出巢外的叫聲。
艾琳出言斥責伊畢。「我絕不容許這種惡行。你立刻收拾行李,離開這裡。」
伊畢迅速回過神,優美的嘴唇扭曲冷笑。「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於涉我的私事?」
現在最好還是擺出亞瑟未婚妻的威嚴,艾琳決定。
「我是這個家未來的女主人,」她冷聲宣佈。「而我無法忍受你可鄙的行為。」
「未來的女主人,是嗎?」伊畢的眼中閃著邪惡的喜悅。但他沒有言辭攻擊,反而指著倒楣的莎麗。「出去,女孩。回你房裡,我待會兒再收拾你。」
莎麗臉色一白。「是,伊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