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差點來不及用手帕掩住笑容。「范先生顯然是品味極佳的男人。」
「我也是這麼想。」瑪格立刻同意。
亞瑟皺眉。「我一再警告班寧,就是因為他太常閱讀小說,才會有那些可笑又不切實際的浪漫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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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馬車緩緩停在聖梅林的前門,滿臉睡意的尼德趕來開門。
瑪格用戴著手套的手背優雅地掩住呵欠。「天,今晚我真是累慘了。兩位若不介意,我想拿根臘燭,直接上床睡覺。」
她輕盈地步上樓梯,艾琳只能用腳步輕快來形容她。瑪格的臉上毫無倦容,她想。老實說,今晚她不只罕見地行動輕快,連眼睛都閃閃發亮。
艾琳還在琢磨瑪格容光煥發的微妙改變,卻發現亞瑟高舉臘燭,若有所思地掃視門廳。
「你不覺得門廳有些不一樣嗎?」他問。
她看了眼傢俱。「沒有,我不覺得。」
「我覺得有。色彩明亮了些,鏡子不再暗沉,雕像和花瓶似乎也變新了。」
她驚訝地仔細瞧著最靠近的大理石像,接著輕笑。「不必緊張,爵爺,這裡煥然一新並不奇怪。今天稍早我指示,我們出門時,門廳要仔細打掃。從傢俱上累積的灰塵判斷,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清了。」
他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不知為何讓她很不安。「那,時間不早了吧?」她說,努力擺出職業的態度。「我最好也準備上床了。我並不比瑪格習慣熬夜。」
「你上樓前,我想和你談談。」亞瑟說。
那是命令而非請求。不祥的感覺籠罩著她。他要因花園裡的事而辭退她嗎?
「是的,爵爺。」
亞瑟望向尼德。「你可以去睡了。謝謝你為我們等門,但下次不用了,我們若晚歸可以自己進門。以後不要再熬夜,你也需要休息。」
尼德因僱主的體貼而十分震驚。「是,爵爺。謝謝您,爵爺。」他快速離開。
不久,艾琳聽到房子下層傳來模糊的關門聲。尼德消失在樓下的僕人房。
門廳突然變得狹窄而不可言喻地親密。
「來吧,羅小姐。我們到書房去。」亞瑟拿起臘燭,率先穿過門廳。
她好奇地跟著。她在親吻時表現的過度熱切讓他生氣嗎?也許她可以解釋她出人意外的表演天分也讓她很驚訝。
亞瑟帶她走入書房,且非常堅決地關上門。
艾琳感覺到一陣不安。
亞瑟不發一語地放下臘燭,走過地毯到火爐前,一腳跪地,撥弄餘燼使其燃燒。滿意後,他站起身,解開領巾,丟在附近的椅子上,再鬆開白色的亞麻上衣,露出胸膛上一些鬈曲的深色毛髮。
艾琳強迫自己不要瞪著他露出的胸膛。她必須專心,她想。她的工作岌岌可危,她不能讓他只為一個太過熱情的吻就解雇她。好吧,是非常熱情,她默默更正。無論如何,那都不是她的錯。
她清清喉嚨。「爵爺,如果你覺得今晚稍早我建議彼此擁抱的做法不妥,我道歉。然而我必須指出,你僱用我正是看中我的演技。」
他拿起白蘭地酒瓶。「羅小姐——」
「我同時必須提醒你,我外婆是職業演員。」
他倒了兩份白蘭地,嚴肅地點頭。「是,你已提過數次。」
「重點是,我可能比預期中遺傳了更多的表演天分,希望你懂我的意思。」她誇張地揮著扇子。「這也解釋了我,呃,表演時的投入。我向你保證,我和你一樣吃驚。」
「是嗎?」他遞給她一杯白蘭地,接著背靠著桌角。他轉著杯中的酒,沉思地看著她。
「是。」她帶著保證對他一笑。「以後,我會盡量克制那方面的才華。」
「我們稍後再討論你的表演天分。首先,我想先繼續被那一對造謠者打斷的談話。」
「噢。」她低頭看著他遞過來酒杯,決定她需要一點提振精神的東西。
她猛灌了一大口烈酒,但當酒液流入喉嚨,她幾乎無法呼吸。那感覺彷彿吞下了太陽。
亞瑟顯然注意到有些不對,便揚起眉頭。「也許你該坐下來,羅小姐。」
她猛然坐到沙發上,用力呼吸。「這白蘭地很烈。」她喘著氣說。
「沒錯。」他同意,把杯子舉到嘴邊。「而且很貴,最好淺酌而不要豪飲。」
「我以後會記得。」
他點頭。「好了,我告訴過你,我得知有位紳士可能知道鼻煙盒的事,也打算和他談談。但如果你對尋找我叔公的助理魏約翰有任何建議,我會很感激。」
「那男人在謀殺案當晚消失?」
「對。這三天我一直在搜尋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喜歡的咖啡店及小酒館、長大的地方等等。但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他的蹤影。他彷彿就這麼消失了。」
艾琳想了想。「你和他的家人談過嗎?」
「約翰是個孤兒,沒有家人。」
「你很確定他不是殺人者?」
亞瑟先是搖搖頭,但又停下來,攤開有力的手掌,往上一翻。「人性很難預測,但我不相信約翰會是惡棍。我認識他多年,他既誠實又勤奮,且因叔公的信任及豐厚的薪水而忠心不二。我無法想像約翰會背叛叔公。」
「那晚他什麼都沒偷?沒有銀器不見?」
「沒有。」
「那你去他以前常和朋友去的咖啡館及小酒館,也許找錯地方了。」艾琳緩緩地說。
「如果是你,會去哪裡找?」他問。
「這不關我的事。」艾琳謹慎地說。「且天知道我從不曾解決過任何犯罪案件,但我覺得誠實又勤奮的男人逃亡時卻忘了拿些貴重物品以解決食宿問題,他只可能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盡快找到工作。」
亞瑟無法移動,眼中閃過領悟。「當然。」他輕聲說。「我忽略了最顯而易見的事。但這範圍仍然很大,要怎麼在這個城市裡找到一個男人?」
「你確定他單身?」
「什麼意思?」
「你說這個年輕人沒有家人,是否表示他也沒有心上人?」
亞瑟舉起喝了一半的白蘭地,以示敬意。「好建議,羅小姐。經你一提,我想起叔公家有個年輕女僕對約翰頗有好感。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她微鬆了口氣。他現在似乎很開心,也許不會解雇她了。
亞瑟離開桌子,走到火爐前。搖曳的火焰使雕花玻璃杯裡的酒有如液態寶石。
「和你談話,似乎可以幫我釐清思緒。」一會兒後,他說。「謝謝你的意見及建議。」
他的讚美比爐火更讓她感到溫暖,她發現自己微微臉紅。「我希望自己能對你有所助益,並祝你好運,爵爺。」
「謝謝,我的確需要好運。」他仍注視著火焰,彷彿在找尋答案,也或許是洞察力。「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今晚我想討論的第二項主題了。」
她坐直起來。「那是什麼,爵爺?」
「今晚在花園裡的那一吻。」
她抓緊白蘭地酒杯。「那位女士那樣評論我們的關係,使我覺得她並不相信我們是真的訂了婚,爵爺。我才會突然想到,若是能讓大家相信我們是,呃,真心相愛,社交界也許會更容易接受我們的小騙局。」
「你的行動非常聰明。」他說。「我很讚佩你的心思敏捷。」
大大地放了心,她很快地啜了一小口白蘭地。
「謝謝你,爵爺。」她說,努力表現得專業又能幹。「我盡全力想使表演逼真。」
他轉身看著她,眼中反射著炙熱的爐火。她內心深處有個東西又緊繃起來,那感覺跟他稍早在花園裡回應她的吻時一般。
危險而誘惑的興奮感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辟啪作響,她感覺得到他也和她一樣深受週遭強烈的熱情影響。她手中的白蘭地酒杯在顫動。
「你的確達到了目的。」他把杯子放在壁爐上,緩慢而從容地大步靠近她,目光不曾稍離。「事實上,我那時太沉醉其中,忍不住懷疑也許你不只是在演戲。」
她努力思索,卻想不出什麼機智的話回應,只能呆呆坐在沙發邊緣,看著他縮短彼此間的距離。他在她面前站定,輕輕拿走她的酒杯放到桌上,目光仍看著她。
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拉她起身。
「那全是在演戲嗎?」他的拇指拂過她微啟的唇。「你的演技那麼好嗎,羅小姐?」
他的指尖畫過她的雙唇,天鵝絨般的撫觸讓她屏息。小小的愛撫卻極度親密,使她更加渴望他的碰觸。
她說不出話來。好演員必須隨時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她提醒自己。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說不出理應出口的否定。
她反而用舌尖舔過他的拇指,他皮膚的觸感讓她全身一陣微顫。
亞瑟緩緩露出笑容,艾琳則臉紅。她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用舌頭去舔他。她哪裡來的膽子?她有些驚慌地想著。
「我想這就是答案了。」他的手指滑上她的頸背,低頭讓嘴唇懸在她的唇上。「我必須承認,今晚在花園裡我也不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