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能全吃完!要留一些去問問徒兒,看她知不知道巧克力這玩意是怎麼做的。」吉祥壬才含糊下清地叨念完,想到什麼便要做什麼的急性子,讓他已經舉步直奔向門口了。
「啊!」吉祥壬突然回過頭,看了床上昏迷的人兒一眼。「妳聽好了,我一會兒就回來!妳可千萬不要死在我的暖炕上哪!」
吉祥壬言畢,咻咻咻地在屋內狂掃一陣,將他所能找到的御寒被耨、斗篷衣裳全都堆到了她身上,在確保了她不會凍斃之後,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巧克力收入胸前,從木屋飛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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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受。
紀薇爾扭動了下身子,感覺好像有一隻又濕又重的水蛇正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快要不能呼吸了!「啊!」紀薇爾尖叫一聲,驀然睜開眼睛。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盞油燈及一室的傳統木製傢俱。
紀薇爾皺起眉,心頭乍湧上一股不對勁的詭異感。
她重喘著氣,咬著牙推開身上那一堆重物--咦?這是什麼怪衣服啊?紀薇爾瞪著身上的一堆衣物,皺起了眉。
幾件古老的樸素大開襟圓領衫、幾件翻邊窄長褲、幾件鋪棉的短襖,怎麼看都像是古裝劇的配角才會穿出場的衣服;更遑論那件毛皮披風,剪裁看起來有多原始了!
她抱著雙臂,打了個冷顫,覺得很不對勁。
這間古屋、這些古服,就跟那個銀髮男人穿著白色長袍一樣不對勁!
「有人在嗎?」紀薇爾鴨子般乾啞的嗓音在屋內迴響著。
沒人回答她。
算了,沒人在更好。她現在只想趕快換上乾爽的衣服,免得她身上的衣服拖累她整個人一起發霉。
紀薇倆用僵硬的雙手,卸下了身上濕黏黏的二件外套及四件衣服後,她飛快地套上了幾件過大的袍衫和衣褲,然後再把自己裹在那件毛皮披風裡。最後,她舒服地將手伸到一旁的暖手小火爐上,烘起了手。
總算舒服多了!紀薇爾滿足地長吁了口氣,左右張望了起來。
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電話喔?
紀薇爾才看清屋內的擺設,心便驀地一沉。
這間屋子裡沒有電燈、沒有電視、音響、微波爐,以及任何電器化設備,看起來儼然就是古裝劇裡的場景。
姑婆的話開始在她的腦子裡盤桓著--
……天魔陰時……時空亂序,病者易逝,生者多舛……
紀薇爾的指尖刺入手掌中,拚命地抗拒腦中下台情理的想法。
「難不成我掉到古代了嗎?哈,笑死人。」她故意哈哈大笑二聲,好替自己壯瞻。
大笑之間,她的左手手臂突傳來一陣癢意,紀薇爾撩高袖子,低頭一瞧,她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成冰。
她左手手臂上的「天符」已由朱紅變成了青黑!
姑婆曾經告訴過她,這符咒只有在人身亡之後,才會由紅轉黑的啊!
難道,她死了嗎?紀薇爾猛然驚跳起身,推開離她最近的一扇木窗,往外看去。
外頭正是一片冰天雪地的嚴寒景象。
台灣的河流不可能把她衝到一個遍地是白雪的國度啊!
那她現在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她真的回到古代了嗎?
紀薇爾回頭看著週遭古樸的一切,後背竄上陣陣涼意,恐懼沿著她的手臂,滲入她的血液,擰住她的心臟。紀薇爾用力地捶打著胸口,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那親親徒兒嫁了人之後,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整天和夫婿膩在一起,連巧克力是什麼都說下上來!」一串中氣十足的自言自語,倏地從屋外傳入屋裡。
他回來了!紀薇爾揪著衣襟,像看見救星似地跳下床榻,直奔向門口。
此時,吉祥壬踢開大門,大吼了一聲:「姑娘,妳醒來了嗎?」
一個裡在白色皮裘裡的嬌小身子,突然往他的懷裡一撲。
「有刺客!」吉祥壬興奮地大喊出聲,他猛然往左一閃,等待著刺客再度出乎攻擊。
「啊!」嬌小身影沒預料到他會閃開,腳步一陣踉蹌,便重重地跌落在門外的雪地上。
「原來是妳啊。」吉祥壬失望地看著她趴在雪地上的背影,無趣地轉回屋裡,拿了一盒栗糕,蹲在矮几邊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如果再有杯熱茶的話,就太美妙了。」吉祥壬兩三下將栗糕咽進了肚裡後,拿起火爐上的陶壺,幫自己沖了杯熱茶。
紀薇爾動作緩慢地扶著門板爬起身,不敢相信那個銀髮男人,竟然不顧他人死活逕自悠閒喝茶、吃著點心。
紀薇爾所有的自憐自艾與虛弱無力,頓時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她想,她現在有足夠的力氣可以給他一拳,重重的一拳!
紀薇爾非常火爆地用力關上了門。
吉祥壬抬頭朝她瞥去一眼。「啊,妳換衣服了,頭髮也干了,看起來比剛才順眼多了。」事實上,是順眼了很多。
她白裡透紅的臉龐,像顆細嫩的桃子,水嫩可口;那對眼睛,像西域進貢來的葡萄,晶瑩透亮得緊;那小巧的軟唇,像他徒兒去年做的櫻花餡餅,水嫩柔軟得讓人想一口吞進肚子裡;就連她披散在肩上的頭髮,也和巧克力一樣,閃著褐亮的柔和光芒。
吉祥壬嚥了口口水,愈看她愈是覺得她美味可口。
「我也要喝茶!」紀薇爾坐在他對面的榻上,拿起一個空杯子往他面前一擱。
既然他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那她也不用跟他客氣太多。
「自己倒。」吉祥壬拎起陶壺往她的方向一扔。
「啊!」紀薇爾嚇得往後退。
冒煙的陶壺正巧停在她的杯子邊。
「扔得好啊!」吉祥壬自個兒大聲叫好,從矮几小抽屜裡拿了顆蜜棗獎勵自己。
哼,有什麼了不起!紀薇爾瞪著那只和她的頭顱一般大小的陶壺,不信邪地想用單手拎起,可這只陶壺著實太重,非得要她雙手合握,才有法子舉起,幫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惡,沒想到這個男人除了一張好看的臉之外,還有一身臭蠻力!
她雙手捧茶,忿忿地嚥下一大口。算了,她現在有燃眉之急的問題要解決,不跟他計較!
「這裡是哪裡?」紀薇爾放下茶杯,大聲地問。
「這裡是長安城郊啊。」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
「長安城郊!」
紀薇爾聽見腦海裡理智崩裂的聲音,她伸手揪住耳朵,不安的火焰開始在胸口燃燒著,她的手轉而揪住胸前的衣衫,眼眸水澄得像是隨時都能滴出水一樣。
紀薇爾瞪著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因為她需要一個注視的焦點,否則她會發瘋。
「你亂說!長安現在改名叫作西安了。」紀薇爾心裡的萬般焦急搶在她說話之時,便已化成了淚意,懸在眼眶邊,蓄勢待發。
「什麼西安不西安?長安便是長安。」吉祥壬奇怪地瞥她一眼,目光卻是再也挪不開了。
這位姑娘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明明就是快哭出來了,可她卻固執地睜大眼,硬是不讓淚水滑下,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就像三歲小娃偷吃東西,被娘親責罵一樣的委屈。
「妳的眼淚什麼時候要掉下來啊?」吉祥壬看得入神,乾脆開口問道。
「我才不會掉眼淚。」她瞪他一眼,卻差點被他看好戲的表情,氣到眼珠子凸出來。
「是嗎?」吉祥壬狡黠眸子一轉,故意大聲地說道:「長安不是西安喔!」
「長安現在叫西安!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亂說話!你以為你還活在唐朝嗎?」紀薇爾握緊拳頭,拚命地反駁。
吉祥壬最經不起人激,他雙手扠腰,不服輸地大吼:
「妳才亂說話!妳在天寒地凍的雪地裡待久了,連腦子都給凍壞了。現今原本就是大唐盛世!大--唐,大唐--妳聽懂了嗎?!」
「現在才不是什麼大唐!現在是民國九十四年!不是什麼狗屁大唐!」紀薇爾一拍矮几,雙手拱成喇叭狀,用最大音量對他咆哮出聲。
這種古今時空交錯的匪夷所思之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狗屁大唐,聽起來有趣!有趣!」吉祥壬興致盎然地猛點頭,顯然被那幾個字逗得很樂。
他手舞足蹈地繞著她兜圈子,一副尋覓到知音的欣喜若狂狀。他還以為和他一樣看似正常,實則瘋瘋癲癲的人不多了。沒想到她也是其中翹楚!
「姑娘,再多說一點狗屁大唐的事。」
「你瘋了!」紀薇爾伸手揉著眼睛,所有的心酸與害怕在瞬間奪眶而出。
吉祥壬睜大眼,看著她的淚水滑下她那細緻如雪白軟糕的肌膚。他眨著眼,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吃飽,所以才會想知道她的淚水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姑娘--」他扯著銀髮,抓著腮幫子,覺得喉嚨癢癢的。
「你走開啦!」紀薇爾把臉埋到手掌裡,淚水拚命地滑出手掌指縫間,滴答滴答地落在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