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吃巧克力的話--就得先把我抱到那幢木屋裡--還要給我保暖的衣服--」她困難地從喉嚨裡吐出嗄啞之聲,表情和嗓音很像被巫婆附身。
「妳要我抱你?」吉祥壬停下所有雀躍之舉,驚愕地望著那個圓睜著一雙眸,半死不活躺在雪地上的紀薇爾。
他皺了下鼻子,往後狂跳三大步,繞著她的身子轉圈圈打量著她。
敢情他太久沒到長安,此地民風已變?現下此位姑娘開口要求他抱她進房之大膽舉止,已與番邦之女無二異。
唉,果然人長得俊美出眾,就是注定要花費些時間來驅逐好色之徒哪!
吉祥壬悠然長歎一聲,伸出長手,將額前的銀髮往後一撥,孩子氣的俊眸裡儘是得意之色。
「你給我過來!抱我進去!」紀薇爾集中力氣對他大吼。
她快凍死了耶!而他居然還在那裡擺出孤芳自賞的樣子,簡直是欠扁到極點!
「古有明訓,男女授受不親。」他個人以為這句話不過是一句狗屁,可他還滿想知道這個姑娘願意為他的美色犧牲到何等地步。
吉祥壬對她咧嘴一笑,一臉準備看好戲的神態。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機車啊?你是活在哪個年代的老古董啊?救人時,就連人工呼吸都要給他不顧一切親下去了,還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還有,你這只死猴子,不要在我身邊跳來跳去,你跳得我頭昏想吐!」紀薇爾用盡所有力氣,從口中吼出了她的最後一擊。
她的雙手緩緩地垂落到身側,陷入了凍寒白雪裡--
「妳還有力氣罵我死猴子,我瞧妳還挺有生氣的嘛。」吉祥壬臉上堆滿笑,顯然被罵得相當高興。
紀薇爾閉上雙眼,沒聽見他的聲音,也沒力氣再和他說話了。
好累、好想睡覺--她的氣息開始變得緩長,連呼吸都覺得無力了。
「怪姑娘,妳幹麼不說話?剛才不是還提到什麼什麼人口呼吸和機車嗎?再多說幾句怪話來聽聽嘛!」吉祥壬忙湊到她身邊一蹲,瞧見她那雙垂放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的發青雙手。
大事不妙嘍。吉祥壬抓抓腮幫子,玩興全一掃而光了。
他若是再玩下去,這位姑娘的手腳很快便要不保了。
吉祥壬扶起她的腰,她身上的濕氣滲透他的衣袖,凍得他也打了個冷哆嗦,他咬著牙,奮力將她整個人的重量攬到他的身上。
紀薇爾睜開眼,迷迷濛濛地看到他的俊臉正俯於她臉的正上方,害她呼吸頓時不正常了起來。
「妳重得像頭熊。」吉祥壬將她打橫抱到胸前,大聲抱怨著。
「謝謝你的讚美。」紀薇爾氣若游絲地回道。
吉祥壬俊眸一睜,驀地爆笑出聲。
好玩、好玩!他還從沒遇過這種能和他在言語間互相嘲諷的姑娘哩!
就像他也沒吃過什麼勞什子巧克力一樣!吉祥壬看著她,黠亮的眼愈益晶瑩,愈笑愈大聲。
有什麼好笑的?紀薇爾在他的笑聲中,翻了個白眼。
「記得,妳一進到我的屋子裡,我一給妳保暖衣物,妳就要給我巧克力喔。」吉祥壬足尖一蹬,真氣一提,抱著她便朝著木屋疾奔。
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奔過雪地,甚至沒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足跡。
紀薇爾想她的腦子一定是被凍壞了,否則她怎麼會以為自己在飛呢?
她知道冷風刮過她的臉頰,她知道冰雪正掃過她的耳廓,她知道抱著她的男人的灼熱體溫正在行進間鑽入她的皮膚,可她還是不知道她怎麼會在飛?
事實上,她現在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的朋友們全都七早八早便結了婚,或者是和男朋友同居了。
因為人在最虛弱的時候,如果有一勇健胸膛和一雙結實的雙臂讓自己靠,那感覺簡直就像到了天堂啊!
紀薇爾偎著他溫暖的厚實胸膛,滿足地輕歎了口氣後,她握住他胸前的一束銀髮,「放心」地暈了過去。
第二章
「我們到了!」吉祥壬一腳踹開木屋門板,大聲一喝。
他懷裡的紀薇爾毫無動靜地繼續窩偎在他懷裡。
哎呀,幹麼那麼留戀他的懷抱呢?吉祥壬下顎一揚,不禁放聲大笑。
他果然是紅顏禍水啊!瞧瞧這位與他初識的姑娘,貪戀他美色,竟然不顧禮節地黏賴在他身上哪!
「我知道妳是位識貨的姑娘,但是,我抱妳抱久了,手也是會酸的。不如妳先把那巧克力雙手奉上,我或者可以考慮再多抱妳一會兒。」吉祥壬說完,低頭一望,才發現--她在睡覺!
這位莫名其妙的姑娘,居然毫無戒心地抓著他的頭髮,躺在他懷裡,睡了個不省人事!
「妳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我姿色再動人,好歹還是個男人。妳就這麼昏睡了過去,萬一我對妳做出一些天理不容的事,妳到時候怨誰、惱誰,找誰算帳啊?」吉祥壬聲如雷鳴地在紀薇爾耳邊大吼,可她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無趣!真無趣!因為沒人同他吵嘴,吉祥壬嘴角不悅地一撇,老大不高興地把她往暖炕上一擱,她濕透的衣衫頓時被擠壓出一缸盆的水,弄濕了暖炕。
「妳不會是快要死了吧?我看妳這模樣最多是傷寒過重,應當還不至於瀕死啊!」吉祥壬瞄著她的氣色,行醫的本能讓他抓起她冰塊般的手掌,拚命地搓揉。「妳若真要死,至少該在死前告訴我,妳所謂的巧克力藏於何處啊?」
她的手好軟,像水晶糕似的透著粉白,看起來……滿可口的。吉祥壬嚥了口口水,肚子餓到嘰哩咕嚕,偏偏這姑娘還是不醒。
吉祥壬無奈地伸手按住她的腕上寸口。唉,為了那巧克力,也只好為她診脈一番了。嗯,這姑娘虛脈無力,氣血衰微,弱脈沉細、陰寒內盛。人是死不了,不過,得花點時間調理。
「算妳三生有幸,遇到了玉樹臨風、醫術過人的賽華佗吉祥壬!」吉祥壬放下她的手,自吹自擂了起來。
他跳下暖炕,將炕下的火再燒旺了一些。俊俏面容在不言不語時,冰清玉潤一如天上仙人。
他慢條斯理地踱到他的藥盦邊,自裡頭拿出一隻剔透玉盒,用白玉匙勺舀了一匙藥粉,再加了些許溫水調和。
「本爺向來救人為重,男女之防本來就不在意。」吉祥壬喃喃自語地坐上榻邊,拉起她的身子靠在他的大腿上。「況且,我瞧妳原本對我已有喜愛之意,我這麼做還算是便宜妳了哩。」吉祥壬的「自以為是」不是普通的離譜。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顎,一手把藥湯灌進了她的嘴裡,接著,他熟練地把她的下顎往上一抬,聽見她的喉頭發出了咕嚕一聲,他便雙手一攤,讓她咯地一聲又落回了榻上。
「妳怎麼還不醒啊?」吉祥壬箕立於榻上,皺眉扁嘴的,甚有不滿之意。
木屋內仍然一片寂靜。
「姑娘!妳這身衣衫若不脫掉,早晚會喘咳氣逆、傷風重病的。可誰能幫妳脫?」吉祥壬在喃喃自語間,忽而察覺到她身上的衣衫極端怪異。
領口做得像二撇小山羊鬍子似的,衣服下頭不見其扣,只有一排似銀牙的齒鏈,密密銜住拴緊了衣服。
這是長安最時興的外套樣式嗎?詭異的緊,該好好研究一下!吉祥壬傾身向前,瞪著那排銀牙齒鏈。
驀地,一包東西從她的外袍口袋慢慢地滑露而出。吉祥壬眼睛一亮,倏地將那包東西扯了出來。
這又是何種布料?怎麼會如此透明,卻又這麼堅固?前所未見的軟滑觸感讓吉祥壬的指尖忙碌地戳弄個不停。
再者,這片透明布料裡頭那一整條黑黑的東西又是什麼?
「莫非是巧克力?!」吉祥壬迫不及待地扯開袋子,驚異地發現裡頭的巧克力居然絲毫未沾上濕氣。「嘿,這姑娘淋得像條落水狗,可這名叫巧克力的玩意,居然還是乾的哩!神奇、神奇!」
吉祥壬跳下暖炕,站在炕邊對著仍然昏迷的紀薇爾,大聲地說起話來:
「妳方才在外頭說過,若我將妳抱進屋內,這巧克力便是我的了,對吧?對吧?」吉祥壬舉高手中的巧克力,俊容上的一雙亮眸,賊溜溜地,「那我先行取用了,妳不反對吧?」
吉祥壬啪地撕開外層黑色紙片,只看到了一塊黑色茶磚。
難道巧克力只是一種新品種的茶嗎?他失望地垮下眉,試探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巧克力。
天啊!這是天人仙食嗎?舌尖所接觸之冰雪般入口即化的口感,讓他的眼睛頓時睜大如圓月,而一股甜濃滋味也在同時從他的舌尖蔓延至咽喉處。
他迫不及待地含住一口巧克力,讓那種苦中帶甜、甜中帶苦的香濃美味佈滿他整個口腔。
太好吃了!吉祥壬摀著腮幫子,感動到淚眼汪汪。
「姑娘……妳一定是從天上落下的仙子……」吉祥壬拚命嚥著口水,捨不得一下子把巧克力全都嚥下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