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情是不能適應的。」只要有心,沒什麼事是辦不到的。
「你不知道我們那邊的便利!」紀薇爾抬起淚漣漣的小臉,打斷他的話,開始從7-11、電視、網路、抽水馬桶,一直說到飛機和迪士尼樂園。
她說得既快又急,像是非說服他不可。
「夠了。」吉祥壬緊掐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滔滔不絕。
他鎖住她的視線,失去笑意的黝眸凝肅得讓她無法逼視。
「我只問一件事,妳在台灣曾經遇到過像我這樣讓妳動心的人嗎?」他問。
紀薇爾瞪著他,她的呼吸哽在喉嚨,方寸亂成一團。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著他說出答案。「沒有。」紀薇爾聽見她的聲音軟弱地這樣回答。
接著,她被擁入了一個有著中藥味道的溫厚懷裡。
「這樣還不夠讓妳留在我身邊嗎?」吉祥壬牢密地摟著她的身子,緊到彼此都沒法子呼吸。
他打小沒有家,師父雖然待他極好,但向來總是嚴師姿態;他的徒兒歲平安縱然慧質蘭心,卻總沒法子和他一起縱情享樂人生:他看似玩性甚重,實則闖蕩江湖多年,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知心人罷了啊!
「天底下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傷心啊!」她伸手撫平他眉宇間的皺折,哽咽地道。
一家人嗎?」吉祥壬看著她充滿內疚的水眸,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了。他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看向遠方的山。「抱歉,我失去家人太久了,我沒法子理解那樣的血緣牽繫。」
吉祥壬鬆開她,後退了一步。她的心在台灣家人的身上,那是他自知不敵,也無法將心比心的感情啊。他掐緊拳頭,心痛得像是被千刀萬剮一樣。
紀薇爾伸手想抓他,卻落了一個空,吉祥壬的身子在瞬間躍到了一個她無法伸手觸及的地方,他甚且掛上了笑容,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妳幹啥一副同情我的愁眉苦臉樣?我很習慣一個人的。」吉祥壬雙手扠腰,清亮嗓音響徹林間。
她既然不要他了,那他也不要表現出強求的難看嘴臉。人前笑,人後哭,至少樣子看起來還稱頭些。
「吉祥壬……」紀薇爾哽咽了一聲,覺得他臉上的笑容比他掉眼淚還讓她心酸。
她的淚眼開始模糊,淚眼汪汪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她知道二人之間此時的距離不是幾步路,而是一千五百多年的時空哪!
、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才能挽回,甚至,她連自己該不該挽回都不清楚了。也許就此放手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走吧,我帶妳到屋裡休息吧。」吉祥壬別開眼,不想再讓她臉上的猶豫影響他的心。
他迅速轉身快步向前,蹦蹦跳跳的背影,一派雲淡風輕模樣。
紀薇爾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忽而躍上樹梢,忽而在雪地裡胡亂打起拳,忽而疾速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忽而又躍到了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
她擁緊斗篷,覺得好冷。她知道,他正努力地把她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如果妳找不到紀法子呢?」吉祥壬驀然停下腳步,突然丟出了這一句。
「我一定會找到的。」她唇邊勉強的笑,已經不知道是給誰看的了。
「如果我不讓妳找到紀法子呢?」吉祥壬頸間的青筋陰沉地鼓動了下,他很清楚自己有那樣的本事。
「你不是那樣的人。」她搖頭。
「我應該做那樣的人。」吉祥壬足尖一提,大氣也不喘地向前直奔而去。
這回,他是真的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了。紀薇爾彎下身子,淚,滴下雪地。
留在古代生活,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啊!她喜歡他,但並沒有刻骨銘心到要為他放棄她所有一切啊!但是……但是……紀薇爾揉著眼睛,眼淚掉得更凶了。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捨不得呢?是因為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已經全烙在心上了嗎?紀薇爾將自己攤平在雪地上,讓雪地的冰冷清醒她的思緒。
她能留些什麼給他嗎?有回憶對他來說,會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如果她真的找不到紀法子的話,那她該怎麼辦呢?
無數的問號在她的腦海中盤桓,卻始終沒有一個答案。
唯一知道的是,她和吉祥壬,再也回不到那種無芥蒂的相處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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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薇爾沒猜錯,打從吉祥壬消失在她視線的那一刻起,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完全改變了。
當天晚上,在王家村民為他們而設的豐盛晚宴上,吉祥壬盡力地大吃大喝,仍然拚命地和她鬥嘴,鬥得村民們全都樂不可支,他甚且還應村民之邀,拉著她下場跳了一場回轉舞。
此時,吉祥壬正和村民們勾肩搭背大聲唱著歌。
紀薇爾捧著熱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大聲吼叫、賣力歌唱的神態。
說真的,吉祥壬的歌聲還真是超級難聽。可她實在無法和村民們一塊笑得東倒西歪,她只能拚命地眨著眼,免得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掉出眼淚。
吉祥壬唱完歌,笑著跳著到紀薇爾身邊坐好,拿起村民自釀的小米酒咕嚕咕嚕地喝完了一整缸。
紀薇爾不敢抬頭,因為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水,可從他遞來的布巾來看,她的努力非常失敗,她把臉埋到布巾裡,肩膀哭得一聳一聳的。
「小嫂子,妳怎麼哭了?」小狗子的娘好奇地出聲問。
村民們全都噤聲,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紀薇爾。
「他唱得真是太難聽了,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紀薇爾不想掃大家的興,她抬起頭,誇張地挑眉,誇張地大笑著,誇張地用手巾拭著眼睫上的淚。
村民們轟然大笑,又繼續飲酒作樂。
吉祥壬一語不發地繼續喝著悶酒,只有紀薇爾發現了他的不悅。
沒有人發現吉祥壬今晚喝酒時,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嗎?他是那種喝酒時,就算沒有下酒菜,也一定要來點乾果、雜糧的人啊!
「小嫂子,妳不會一聽到吉大夫唱歌,就開始後悔跟了他吧?」小狗子的娘開玩笑地道。
「世間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我樣貌俊俏、儀態風流、醫術又高強,總是要有點缺陷,才不會遭到老天嫉妒吧!」吉祥壬目光看著前方,面帶微笑,一語雙關地說道。
紀薇爾聽得心都擰了,只能低頭緊掐著手指。
「小狗子的娘,帶她去沐浴吧!她累了一天,已經快睡著了。」吉祥壬道,讓小狗子幫他斟滿了酒,同時對著場內正在表演的爬竿雜技大聲叫好。
「小嫂子,這邊請。」小狗子的娘熱絡地拉著紀薇爾的手就要往前走。
「我先去休息了。」紀薇爾輕聲對吉祥壬說道。
吉祥壬沒有接話,只點了下頭。
紀薇爾胸口一痛,很快地轉身走出了村民的聚會場所。
「小嫂子,妳不知道我們今兒見到妳有多歡喜。」小狗子的娘跟在她身邊,開心地直嚷。「吉大夫什麼都好,什麼都不缺,就是少了個娘子陪他。現在有了妳陪他四處行走,他一定很開心。」
「他經常到你們村子嗎?」紀薇爾擠出一個笑容,隨口問。
「一年總會來個一、二次吧!」
「他救過很多村民嗎?我看你們對他的態度都好恭敬。」人緣好到這種地步,實在也夠誇張了。
「吉大夫是我們村裡的大恩人。前幾年,全村染上了一種發高燒、腦子會生病的兇惡瘧疾,沒有大夫敢來我們村內救治。那時,吉大夫帶著他徒弟在這裡待了二個月,不但把全村人的命全救了回來,而且還教導我們種植治療這種瘧疾的青蒿藥,讓我們村裡的生活也因此大大地好轉。」小狗子的娘一邊擦淚,一邊笑著說道:「我們還曾經想過村裡的這一輩全改姓;已以表感恩之意。」
「他一定嚇死了,對下對?」紀薇爾哽咽地笑著猜測。
她就知道吉祥壬是全天下最棒的大夫!
「小嫂子和大夫果然夫妻連心。吉大夫當時嚇得拔腿就跑,他還說如果我們改姓『吉』,那他就改姓『王』。」
紀薇爾哈哈大笑,拿著布巾擦去總拭下干的淚水,隨著小狗子的娘走到一道竹籬笆邊。
「小嫂子,這裡便是溫泉池了。池子不深,坐下去正好是脖子高度。皂莢、布巾都已擺在裡頭了。村裡人知道今晚浴池是要留給吉大夫和小嫂子用的,沒人會過來打擾的。」
「謝謝你們。」紀薇爾鞠了個躬,對久違的泡湯浴,心中充滿無限感動。
小狗子的娘見她行了個大禮,也跟著行了個大禮。
紀薇爾面對此一回禮,她不知所措,只好再回鞠一個九十度大躬。
此時,正慢吞吞從廣場那邊走來的吉祥壬,看到的正是這二個女人互相鞠躬的畫面。
「現在是怎麼了?這裡在流行鞠躬病嗎?」吉祥壬好奇地湊了過來,也跟著胡亂鞠了好幾個大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