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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於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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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色一亮,她突然張開眼,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著,身上披著東方非的長衫,她定睛一看,瞧見他在她身邊打盹,一夜有他的體溫相伴,難怪沒有冷意。

  她悄悄起身,伸了個懶腰,頓覺自己精神飽飽,可以熬上三晝夜呢。

  長衫改披在他身上,她盯著他一會兒,心滿意足地推門而出。

  青衣早在外頭等著。

  她食指擺在唇間,悄聲說:

  「東方兄三更之後才睡,我不驚擾他,先行回縣府了。」

  青衣點頭,低聲說道:「主人他這幾天睡不過一個時辰。」

  「這麼辛苦?」伴君如伴虎,寵臣果然不是人人能當。「那就讓他好好睡吧。青衣兄,下午你方便嗎?」

  青衣一怔,不知道她意欲為何,但還是答道:「方便。」

  「那你就來縣府找我吧。」她笑道:「今天下午一郎哥會送藥來,我瞧你過一個晚上還是鼻音重重,不如跟我一塊喝。」

  「這怎麼……」怎麼能麻煩小姐呢?

  「一郎哥的藥方神准,我每次受風寒,都是靠這帖藥方,何況,這幾天日夜氣候不定,我怕東方兄作息不正,容易感染,到時就煩你將藥方拿回來吧。」

  「是,青衣明白了。」

  她精神抖擻,抱拳告辭,嬌小的身影消失在天霧之中。

  青衣正要退出院子時,瞧見王十全迎面走來。

  「皇上萬安。」

  「免禮了。」王十全連門也不敲,直接推開房門。

  「皇上要找臣,怎麼不讓公公來召喚?」東方非起身作揖,毫無倦意。

  「東方,你一夜未眠嗎?」王十全看床褥整齊,一夜沒有鬆動的跡象,又看見昨晚與他下棋所穿的長衫擺在櫃上,他抿嘴不悅道:「傳聞東方非因口殺人後,必沐浴更衣;遇有不喜之事,回府後也會換上新的衣物。怎麼?東方,你在面對你的男寵時,就迫不及待擺脫朕嗎?」

  東方非老神在在地道:

  「臣不敢。臣與懷真在一塊,總有些曖昧的事要做,自然不敢褻瀆皇上,換掉衣物是理所當然。」

  王十全哼了一聲,撩過衣角坐在凳上,任著少年太監倒熱茶。

  「今年你執意辭官,說是為了成家承續香煙,朕記得……你的未婚妻,正是前任巡撫阮臥秋之妹,是不?」

  「皇上記得真翔實。」

  「一個男人,有了未婚妻,同時又養男寵,朕不意外。你告訴朕,你見過阮臥秋的妹子?」

  「當然見過。」東方非笑道:「當日我曾到應康城,正是為了跟阮臥秋談婚事。我一向欣賞前任都察巡撫阮臥秋,如今他不在官場,實是皇朝之憾,他的妹子跟他一個模樣兒,娶回家為我生子,是美事一樁。」

  「她是來生子的,比起當日在官園,你為懷真冒險擋布政使,在你心中多是偏愛這個男寵的。」

  東方非不置可否。

  「你的男寵,真有點偏女相呢。」王十全試探道。

  「皇上想問臣什麼,請儘管問,臣必答。」

  「哦?你對朕如此忠心?忠心到願意告訴朕,前戶部侍郎阮東潛是男是女?」

  東方非瞇眼,訝問:「阮東潛是男是女,難道皇上不知道?」

  「阮東潛顛倒陰陽,混進皇朝,愛卿若不知情,那真枉你在朝中翻雲覆雨十多年了。」

  「臣請教,皇上為何猜測阮東潛是女子?」

  王十全沉默一陣,不情願地說道:「是小蓮子看穿的。」

  東方非抿著嘴,似笑非笑地睨著那少年太監。

  「只是個小小太監,就能左右皇上您的看法,那這名太監不能久留啊。」

  那少年太監聞言,嚇得跪地求饒道:

  「皇上饒命!小蓮子只是覺得……只是覺得而已!說不得這世上真有男生女相的人,是小蓮子多嘴……」

  「住口!」王十全不悅拂袖。「這裡由得你說話嗎?」

  「是……」小太監不敢起身。

  「東方非,你忠於朕嗎?」

  東方非恭敬有加地笑道:

  「臣忠於皇朝,只要皇上坐在龍椅上的一天,臣就忠於皇上。」

  「那麼,朕要你回來,為何你不肯應允呢?」

  「東方一脈單傳,再不成家,只怕將來東方要絕子絕孫了。」

  「你可將阮小姐迎回京師啊,要不,皇親裡你看中哪家千金,照實說了,由朕為你匹配,三妻四妾,要多少孩子都不是問題。」

  「皇上,君無戲言哪。永昌、應康皆為皇城之外的大城,未來必為皇朝命脈根源,現在臣先斬斷這一帶有心人馬的根基,重新換上皇上信賴的官員,惡名由東方非來背……皇上,臣只求七年安穩度日,能見妻生子,共享天倫之樂。」

  當日君臣二人確實約定七年。七年之後,東方非就得為主回朝,但他的天下才要開始,依東方非下手狠辣,不在他身邊謀策,實是憾事。王十全冷聲道:

  「愛卿實在不像是貪享天倫之樂的男人。」

  「縱有滿腹算計,人終究也會老,臣已三十多歲,能與心愛的人悠閒度日,那才是臣現在最大的山頤。」

  「心愛的人?是指懷真?」王十全得意笑道:「朕一夜思前想後,有個異想天開的想法,愛卿,你想聽麼?」

  「臣願聞其詳。」東方非也頗感興趣。

  「阮東潛不但是女子,還曾冒充斷指程將軍,你不將這大功勞歸給她,是因為就算歸給阮東潛了,阮東潛之名是假,她終究無法史冊留名。她本名懷真;而她詐死不回朝廷領賞,因為她就是女兒身!」王十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好想法!」東方非一點也不緊張,大笑道:「皇上,你猜對一半。阮東潛確實冒充斷指程將軍,因為陣前失將,必定攪亂軍心,她費盡心血,要的並非功勳,而是保住自身家園。皇上,如果她肯詐死,那也就不是臣認識的阮東潛了!」

  王十全見東方非表面諷刺,但實則為阮東潛抱有不平,看來這兩人確有曖昧。

  「姑且不論阮東潛是誰,那懷真……你來告訴朕,她到底是男是女?」

  「他外表似男,我自然也當他是男的了。」

  王十全揚眉:「你沒跟她有過燕好?」

  東方非哈哈笑道:「皇上,臣還沒吃了她,怎能得知她是男是女呢?」

  此話一出,不但王十全一怔,連守在門口的青衣也是古怪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際當真不知她的性別?」

  「臣一向有話直說。我對心愛的人,一向不強迫,我喜歡跟她鬥智,要她心甘情願地獻身。皇上,這樣吧,你就吩咐小蓮子,讓他把懷真叫來,親自脫了衣服,驗明正身就是。但,就算知道她是女子,又如何?我對她,只是由男寵換成了臣的妾室而已。」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王十全瞇著眼,注視他良久,才緩緩笑道:

  「東方,你差點就騙過朕了。朕自然有法子驗明她的性別,倘若懷真是女子,九指阮東潛恐怕也是女子了,這兩人不管相貌、氣質都相仿。當日黃公公親眼目睹你將阮東潛骨灰灑向大雪,如今想來,正是你處心積慮,防人事後查她詐死吧。」

  東方非依舊是不疾不徐地答道:

  「皇上探訪民間,時日無多,如果想探一探真相找樂子,那臣也絕不阻攔。」

  「好個東方非,你倒是有把握朕拆穿不了你的小把戲!」

  「臣不敢。」他作揖。

  「如果朕查出阮東潛真是女子,你可知,依皇朝律法可判九族之罪?」

  「臣擒拿布政使一干人等,他們將在律法之下處決,世上無人敢明說皇上的不是,這正是拜公正律法之賜,皇上,這種律法,臣熟得很。」

  「好!既然你極力維護你的阮東潛,那也休怪朕無情了!」

  「臣不敢。阮東潛已死,如果她還苟活於世,臣也要玩她至死,看她是不是一生一世,腦中就只有為國盡忠!」東方非譏誚道。

  王十全神色震怒。「東方非,如果聯能證實阮東潛就是懷真,而且還是個女兒身呢?」

  「那麼,臣只能怪自己老眼昏花,竟然分不出男女來,臣願隨皇上處置。」

  「好!你這人,當真自私自利,一旦東窗事發,果然只顧自身!倘若一切如朕所料,朕要將你自首輔之位連降三級,從此為朕作牛作馬,永遠不得辭官歸隱!」

  「若真如此,臣甘願領旨,一生盡獻皇朝,為皇上剷除任何不忠之人。」

  王十全一陣冷笑,拂袖而去。

  東方非神色自若地送至門口,直到人都遠了,他才懶洋洋地入屋倒杯水喝。

  「爺……」青衣跟進來,輕聲叫道。

  「嗯?」

  「剛才為何您不乾脆說已與小姐行過房了?」

  「青衣,你太小看他了。你以為由我嘴裡認定冬故是男子,他就不再懷疑?如果他的疑心病不重,那他早在佯裝多病太子時,就被人害死了。」

  「可是……」

  「哈哈,青衣,你擔什麼心呢?如果賭輸,也不就是輸了一盤棋,下輩子再來一次而已,何況,我的籌碼多得是,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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