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一股淡淡涼涼的古龍水味,舒蘋驚覺到鼻息間淨是他的味道,她的手掌撐在地板上,支起上半身,愕然的盯著他。
他的雙手沒有鬆開的態勢,依舊緊緊抓住她的纖腰,狹長漂亮的眼睛異樣地凝睇著她。
她頭一次發現,倪照真的是英俊得要命!
他深邃的五官,瘦削陽剛的身軀,絲毫不比任何一個男模特兒遜色!
老天!她的心臟怎麼跳得這麼快?
倪照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黑眸著火似的燃燒。
「放……放開我!」她試圖推開他。
他抓住她的雙手,俊臉緩緩俯下。
她的臉好熱,心跳得急速。「你……你不是同性戀嗎?」
倪照置若罔聞,他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鼻尖。
「我有未婚夫了!」舒蘋低低嚶嚀。
他睜開眼,凝視她良久,輕輕放開她的手。
她匆忙推開他,自地上跳了起來。
他默然無語的站起身,提起置於一旁的行李,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走上二樓。
望著他的背影,她伸手撫摸自己光潔的額頭,慢慢滑到小巧的鼻尖。
「喵——」沙發上的小貓對著她喵叫。
她抱起了它。
「志摩,好奇怪,我不懂……」
第六章
所以她說當有錢人真好,在獨棟的大別墅中,音樂開得再大,也不像住公寓會有左右鄰居上門大按門鈴抱怨;而且那組音響設備還真是好得沒話說,像她現在在前院曬衣服,屋裡音樂的立體聲和音量強度,猶在耳際環繞不絕,澎湃的樂潮震撼她體內每一根神經。
這種無與倫比的至高享受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爽!
隨著席琳狄翁高亢清亮的歌聲,舒蘋亦渾然忘我的跟著哼唱。
「CauseI'myourlady,andyouaremyman——」
用衣夾固定好最後一件白襯衫,她不經意的抬頭望向二樓。
和式門大開,吊掛在門樑上的風鈴清脆作響,倪照正在工作嗎?她擰眉猜想。
有三天沒見到他的面了,他都不用吃飯的嗎?還是都趁她晚上睡覺後才出來活動?他是故意不想跟她碰面?為什麼?因為那一天他親了她?
情不自禁地想起倪照當時看自己的眼神和親吻,舒蘋又忍不住臉紅心跳。
果然不出倪阿姨所料,倪照根本不是同性戀,他是為了反抗母親才當著媒體撒下漫天大謊。
不過,想起那一天,她的心好久沒跳得這麼快了,那種小鹿亂撞的少女情懷就像當初和博創熱戀時一樣。
望著中指上的訂婚戒指,她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責。
她的心到底在悸動個什麼勁?她都快嫁給博創了!
倪照真是個可怕的敵人,先是害她丟了工作,難不成這回又要害她背上現代潘金蓮的罪名嗎?
也許,他是藉機讓她知難而退,破壞她的復仇大計;也或許,他是要以他的魅力來征服她,到手後再慘無人道的折磨她,她可不能傻傻的讓一顆心淪陷。
再說,博創對她那麼好,他們戀愛了五年多,她怎麼可以為了一隻相識不到五個禮拜的沙豬背叛他呢!
哎,別想了!又不是沒被男人看過、親過,她幹麼因為倪照隨便一撩撥,就神魂顛倒、暈頭轉向,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她何必庸人自擾。
她肯定是太閒了才會成天想東想西,倪照沒編派工作給她,她便閒得發慌。
嗯,得找些事情來做做。
舒蘋甩甩頭,拉開捆圈著的長水管,轉開水龍頭,開始替園子裡的花草樹木澆澆水。
席琳狄翁的歌聲乍然停止,有人把音響關掉。
舒蘋轉個身,手中的水柱一甩,潑了冷面的男人一身。
倪照沉著臉,右手拎著一團掙扎的小東西,佇立在院子裡的石徑上。
她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趕快跑去把水龍頭扭上。
在窒人的沉默中,兩人尷尬的對望了將近三分鐘。
他緩緩伸出手,現出手中喵嗚個不停的貓兒。
她慢慢移動腳步,站定在他跟前一條手臂的距離,接過他手中的貓咪。
呼!剛才光顧著曬衣服跟想事情,倒忽略了在廊上玩耍的志摩,幸好他沒背著她把它丟進馬桶裡沖掉。
倪照繃著一張臉,再緩慢地伸出隱於腰後的左手。
舒蘋看到他左手拎著一條薄薄的布料,不禁臊紅著臉,尖叫一聲。
「哇!」她伸手一把搶過他手中粉紅色的蕾絲內褲。
看到她比蘋果還要紅潤的臉蛋,他的嘴角隱約地往上挑勾。
「變態!你幹麼偷我……偷我的內褲?」她迅速的把內褲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裡,又羞又氣的鼓起粉腮。
「是你的志摩變態。」倪照以眼神瞥了瞥她胸前竄動的小貓。
他正在工作室修改那批被她毀了的圖稿,誰知一個小東西自門縫竄進來,口中銜著一條軟布,在他腳邊鑽來鑽去,終於他的心思全被這只喵嗚的小貓引去,乘機暫停工作,放鬆繃了一個晚上的腦袋瓜。
舒蘋噘著嘴瞪他,適時想起她好像是把志摩放在衣籃旁,該不會就是那時候被志摩叼了去。
「你穿衣服的品味有待改進。」為了化解尷尬,他瞇著眼望向在陽光下翻飛的衣物。
這男人一開口就沒好話。「我倒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她穿得挺好的呀!
「別老是白襯衫配黑裙,或T恤搭牛仔褲,二十四歲可以試圖穿出女人嫵媚的韻味。」聽說她和轍的女人是同學。倪照坐在遮陽傘下的涼椅,閒適慵懶的疊起雙腿。
「真難得呀!」她坐在另一張塑膠涼椅上,用話挖苦他。「你居然會認為女人能穿出嫵媚的韻味。」
「當然,女人就是有小聰明能用在包裝自己身上,否則哪勾引得了男人。」倪照嘲諷的看了她一眼。
「自大狂兼沙文主義信奉者。」她受不了的啐道。
「還有,雖然說白與黑、白與藍是不退流行的配色,但你可以試試其他顏色搭配的衣服,別總是這麼死板板的穿衣服,活像個老學究。」看她現在這身白上衣加短牛仔褲,他不禁搖了搖頭。
「我是老師又不是模特兒,哪能穿得花枝招展去教課。」他什麼都不瞭解,淨出一張嘴批評,氣人!
「你以為黑色就能穿出老師的端莊,白色就能穿出老師的熱忱,藍色就能穿出老師的開明嗎?」他嗤之以鼻的瞄著她。
他說的話還挺有道理的,但她就是看不慣他瞧扁人的態度。
「穿衣服是整齊、清潔、簡單、樸素最好,我哪有那麼多美國時間花在挑選衣服、搭配顏色上面?」她寧願趁那時間多看些好書。
「愚蠢又懶惰的女人總是有諸如此類不擅打扮的借口。」
「奇怪了,我男朋友都沒嫌,你在嫌棄什麼啊!」舒蘋不滿的嚷道。
人家博創和她交往五年多,就從沒嫌她穿衣服難看,而且她穿衣服也是最一般普通的式樣,稱不上流行新潮,但也不是又土又俗、引人訕笑那一型呀!而且就算她穿衣服俗到不堪入目,也不干他倪照的事吧!
「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你沒聽過嗎?」倪照嘲笑的頂回一句。
她是讀中文的,他居然懷疑她的國學能力?!「司馬遷在報任少卿書中有兩句話,『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我早八百年前在國中就讀過了!」哼!她還可以跟他說作者和出處。
「由此可知,你不是挺愛他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瞪大眼,齜牙咧嘴的問。
「女人只為心愛的男人打扮修飾,」他望著她不施脂粉的臉蛋。「你卻半點努力也沒有,穿衣服跟化妝沒一樣盡心過。」
「博創就喜歡我這樣。」氣死人了!從衣服批評到化妝,再批評她的愛情,她就這麼令他看不順眼嗎?
「是嗎?也許他一直在忍耐。」其實他自己也喜歡看她不施脂粉的臉蛋,清新動人。倪照心裡這樣想,但是不知怎麼地,就是說不出衷心讚美的話,嘴巴硬得很。
或許是因為這輩子從沒讚美過女人的緣故吧!他暗忖著。
「他才沒有苦苦忍耐,他愈來愈愛我,否則他幹麼跟我訂婚?」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幹麼跟這個討厭鬼講這種私人的事情。
「那你呢?」他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但是一向沉靜的心湖竟泛起陣陣期待的漣漪。
「我什麼?」
「他愈來愈愛你,你也愈來愈愛他嗎?」倪照發現自己是咬著牙齒、握緊拳頭問。
「廢話!」這男人問的是什麼白癡問題。
「你很愛他?」倪照一徑地追問她這個私人問題。
「我如果不愛他,」舒蘋在他面前舉起右手,以中指上的銀戒為證。「我會跟他訂婚嗎?」
那戒指在他眼前閃耀著刺眼的光芒,他居然感受到心窩裡有一根針隱隱刺痛著他的心瓣。
「是愛還是很愛?」自己居然在問她程度問題,這問得連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是什麼鬼問題?」她澄澈的眼眸望著他,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愛就愛嘍,哪裡還分什麼愛或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