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激動,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根據資料顯示,恐慌症來自心理因素,你仔細的想一想,是否是你不愉快的童年經驗使你……」
「妳閉嘴!誰告訴妳我有不愉快的童年經驗?」他大聲的打斷了她,沒好氣的怪叫,「妳這個女人真的很囉唆!妳除了教那些狗屁倒灶的禮儀,妳還懂什麼?妳吃過一天苦嗎?妳曉得下大雪的時候流落街頭是什麼滋味嗎?妳曉得被一再遺棄的感覺嗎?
「你們這些人模人樣的人只會說好聽話,什麼爺爺?那見鬼的老頭配當我爺爺嗎?有哪個爺爺會把自己的孫子送到孤兒院去的?妳說啊!妳告訴我啊!以為現在再用金錢來收買我就沒事了嗎?真是太好笑了!」
她拭了拭眼睛,可是新的淚珠很快又湧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又衝又酸的幾句話讓她好難過。
「妳幹麼哭?」他驚愕的望著她,有點不安,他是不是太凶了?
她沒有回答,淚珠還掛在她眼角。
「喂!」他叫她,試著解釋。「我不是在罵妳,誰叫妳要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如果妳沒說,我也不會對妳那麼凶,妳不要哭了。」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會安慰女人,而一個梨花帶淚的女人居然會令他手足無措?以前就算他的馬子哭死,他也說不回頭就不回頭,而她……這朵小小的彩霞,她的淚水竟然會箝制他?
「我沒有哭,我只是難過。」她吸了吸鼻子看著他。「我為你的遭遇感到難過。」
雖然他想衝口而出他的遭遇好得很,不需要她的同情,但是他這次終究只是撇撇唇,不再衝撞她。
他可不想再看到她掉淚,他會心疼,會很心疼的……
「小妞,妳不要哭了,妳想跟我一起面對就一起面對吧,老子沒意見,這樣總行了吧?」他兩手插在褲袋裡,粗聲的說。
秦遇霞抬起水汪汪的眼看著他,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轉動。
「你是說,你願意治療你的恐慌症了?」
他撇撇唇,看著她閃著淚光的動人眼睛。「只要妳不再哭。」
該死!他真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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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幫助公孫河岸克服恐慌症的發作,除了睡覺時間以外,秦遇霞選擇與他如影隨形。
縱然兩人太過親近已引起艾力太太和宅裡幾個傭人的側目,但她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沒向任何人透露他的病症。
這一天,是他聽從她的建議去接受治療後的首次恐慌發作。
兩人正在一間飯店的透明電梯裡,他們要去參加一個宴會,而電梯裡還有一對衣著考究的老夫婦。
她很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從資料上顯示,恐慌症的發作通常來得很突然,沒有任何警訊,因此縱然在進入飯店之前,他們還有說有笑的,可他就是無可奈何的發作了。
「慢慢的吐氣,由一數到四,然後吸氣……再由一數到四……」
看到他呼吸困難的模樣,她比他還緊張,縱然她有足夠的知識,知道事實上他的五臟六腑都沒有任何疾病問題,可是他正喘不上氣哪,她的一顆心也提在胸口無法放下。
「要不要替你們叫救護車?」老夫婦很好心的問,神情也跟她一樣緊張。
她急忙之中朝他們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沒關係,他沒事,等一下就好了。」
恐慌症的發作通常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大多在十分鐘之內會達到極度恐懼,感覺生命正走向死亡,爾後會逐漸減輕症狀。
「這個年輕人真的沒事嗎?」
老夫婦還是不放心,但她無暇管他們了。
「來,把注意力放在鼻息間的進出,這是最壞的情況,不會再更壞了……」
沒想到在她說話的瞬間,飯店居然無預警的停電了。
四周是一片漆黑,電梯在半空之中停止運作,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你還好嗎?公孫先生?你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你只要專心吐氣就行了,只是停電,什麼事都沒有……」
「我沒事了,小妞,」
公孫河岸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她竟然喜極而泣。「你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了。」
這下換他聽出她聲音裡的不對勁和抖音了,他憑直覺和與生俱來的方向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妳怎麼了?」他的聲音充滿了警覺性,倒楣的人生遭遇讓他傾向悲觀,有事發生一定先往壞的方向想。
「我……」她虛弱的潤了潤唇。「我怕黑……」剛剛她只是在故作鎮定,因為認為他需要她,所以她挺著,一知道他沒事了,她整個人就虛脫了。
他放心了。「妳這傻瓜,黑有什麼好怕的?」他滿懷不自覺的愛憐,下意識的把她拉進懷裡,輕順她柔軟的髮絲。
黑暗之中,他感覺到一股女性的馨香撲進他鼻息之中,他將她擁得更緊了些,將她小小的頭顱壓在自己的胸膛之前,一手護住她小小的腰身,忽然之間,他渴望她的雙唇。
這個遐想一發不可收拾,他覺得血氣直直上升,那股慾望促使他將她摟得更緊,而她似乎毫無所察的依偎著他的胸膛,像窩在一處安全的避風港。
幾分鐘過去了,燈忽然又亮了,而他們還緊緊相擁著,老夫婦笑睇著他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種好時光,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哪……
老夫婦別有深意的帶笑眸光令他們急急放開對方,懷抱乍然空了,公孫河岸滿眼無奈的瞅著她酡紅的俏臉,悄然歎息一聲。
像個情竇初開的笨蛋,他又失去一親芳澤的機會了,不知道這種機會什麼時候曾再來?
秦遇霞羞窘的垂著長睫,她想對老夫婦解釋她與公孫河岸不是他們想像的那種關係,他們是師生哪!會那樣抱在一起純屬意外,因為他的恐慌症發作,而她又很怕黑,所以……
「年輕人,祝你們幸福哦!」笑吟吟的銀髮老太太走出電梯之前又來上這麼一句,然後就和老伴手挽著手,不負責任的走掉了。
「不不,老太太,你們誤會了--」秦遇霞徒勞無功的喊著,而那電梯門早就關起來八百年了。
「他們沒聽到。」公孫河岸不是滋味的瞅著她。
這小妞在緊張什麼?
跟他是一對有那麼丟臉嗎?
幹麼急急否認啊,這很傷人耶,雖然他是配不上她沒錯,但好歹也是什麼公孫家的人不是嗎?
「是啊,」她低歎了一聲。「他們沒聽到。」
聽到她好像很懊惱的語氣,他有點火大,電梯一到,他率先走出去,她連忙跟在他身後。
一整個晚上,他使盡渾身解數在應酬巴黎華人圈的名媛淑女,向她們大方的自我介紹,輕擁著她們的腰身共舞,有時說幾個笑話,逗得她們花枝亂顫。
當他的舞伴一個換過一個,他以為她多少會有點在意,沒想到宴會結束之後,她居然讚揚他。
「公孫先生,你今天表現得很好,現場有很多記者,我想消息很快會傳回台北,到時令祖父一定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因為上次的被撞事件演變成打架生事,據艾力太太的說法,公孫老爺對這件事非常生氣,很不能諒解。
車裡,他雙手擱在方向盤上,挑眉斜睨著她。「怎麼,我跟那些女人跳舞,妳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當然有。」她微笑熱切的說:「我覺得你相當有舞蹈天份,你把女士們帶得很好,她們絕不會想到你是臨時惡補的。」
他忍不住翻翻白眼。「就這樣?」
「不止。」她露出真摯的笑容,望著他乾淨的俊顏。「你的交際手腕也進步了,我看到小姐們都樂於聽你說話,這是好現象,如果你肯把我教你的禮儀都記住且運用得宜,相信很快就不必我跟你一起來參加宴會了,你可以獨當一面。」
這種答案絕對不是他想要聽的。
但他也知道,永遠不會從她口中聽到他想聽的,諸如她嫉妒、她吃醋、她火大,叫那些女人去死、抱緊我……之類的話。
他把悶極了的情緒發洩在車身上。
他俐落的操控著方向盤,讓車身在原地打轉,引起四週一片嘩然,根據這間百年飯店的歷史紀錄,沒有人這麼做過,他是第一個。
「你在做什麼?」她的頭好暈,他把車子轉得好快,好像一個陀螺在打滾。
「看看車胎穩不穩。」他沒好氣的說。
好……好奇怪的理由,她家有數部轎車,而她父兄從沒這麼做過。「那……車胎穩嗎?」她強忍著胃部的下適問他。
「滿穩的。」他懶散的回答。
幾名盡職的飯店守衛試圖上前阻止他瘋狂的舉動,因為有些客人已經嚇得紛紛走避,生怕被個瘋子給撞到,而他不管,繼續轉他的。
「那麼……可以走了嗎?」她真的快吐了。
「可以。」才一說完,車身已經打直,並且像箭一般的衝出去,沿途又嚇到數十名在飯店周圍散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