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一串說完,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等他回應。
溫煥光聽完,黑眸裡閃過一絲神秘的情緒,如果硬要解讀,應該就是「哈哈哈,妳完了!」之類的非理性愉悅吧!
他好整以暇地一面伸手替她斟了酒,一面淡淡開口,「現代人的標準真奇怪,妳不覺得嗎?」
他文不對題的答覆令路荷夜有幾秒鐘的困惑。
他對她挑了挑眉,繼續道:「連卑鄙陰險、狡猾無恥,只會逞口舌之快、欺負弱小的宦官都能被選為黃金單身漢跟女子心目中最有魅力的男人,妳不覺得這種標準太脫俗了嗎?」
她聞言先是傻了幾秒,才辨識出這一大段耳熟的話語正是那日出自於自己口中的奚落,隨即感到惱怒。
「你幹麼非提不可!」路荷夜怒瞪著他。虧她那麼努力維持專業,他居然還硬要點破。
「因為我這個人除了卑鄙陰險、狡猾無恥外,還容易記仇。」溫煥光不疾不徐地轉動著酒杯。
「你小心眼!」她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對,我小心眼。」他居然一點也不在意,還點頭附和。
「你小氣鬼!」雖然知道自己完了,可是看他絲毫不受影響的模樣,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對,我小氣鬼。」他的表情幾乎像是在讚許她的發現了。
「你、你……」
罵人字眼宣告用罄,心型的甜蜜臉蛋漲得紅紅的,圓潤的大眼睛因為怒氣而閃爍著水光,路荷夜絲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其實還滿可愛的。
「重複要扣分喔。」溫煥光欣賞著她白裡透紅的臉蛋,性感的薄唇抿起淡淡的笑意。
「你無聊!」她真覺得自己打從幼稚園畢業以後就沒有像現在這麼幼稚過了,可她就是忍不住。
「無聊倒還好。」他非常老實的回答。「妳提供了不錯的娛樂。」
「你、你……」
氣得說不出話,她決定自己受夠了,刷地猛然起身,決定在失手殺人或腦溢血中風前離開這個世界級討厭鬼。
「不訪問了嗎?」他並沒有阻止她,只是淡淡拋出一句話讓氣沖沖走到門邊的路荷夜倏然止步。「不愧是大小姐。」
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她轉頭怒瞪他。「你什麼意思?」
「一不高興轉身就走,爛攤子留給別人收拾。千金大小姐不就是這樣?」他看準她的個性,很明白要延長遊戲的最佳辦法是請將不如激將,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真同情那個要負責替妳善後的人。」
被他這麼一說,學長溫柔的臉再度浮上腦海。
惹惱溫煥光,學長勢必要來登門道歉。一想到學長要對這個人卑躬屈膝的模樣,路荷夜終於心軟了。
學長那麼溫柔和氣的人,一定會被這小人欺負的!光想到那個畫面,就令她心裡一陣難過。
不行!她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憤怒而連累學長。
她不得已的向惡勢力低頭,黯然地垮著小臉,垂頭喪氣地走回桌邊坐下,悶悶地開口問:「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讓我訪問?」
溫煥光看著她沮喪的模樣,心裡難得閃過一絲微弱的罪惡感,不過很快被惡魔天性一腳踢開。
「再禮貌點。」
「溫先生。」沉默半晌,路荷夜咬牙切齒地重複先前的問題。「請問您要怎麼樣才願意接受我的訪問?」
「很簡單。」他滿意的點點頭,終於開口講出一整晚的重點,「幫我照顧狗,一個月。」
第三章
這哪裡簡單!他根本是故意的!
路荷夜回家以後還在生氣。
他明明看見她那天有多怕狗,居然還故意提出這麼下流的條件。
「這個人實在太卑鄙了!還規定我要去他家,真是莫名其妙!」她在表哥的房間裡發了一整晚的牢騷,還是無法發洩完滿腔怒火,氣得把表哥床上的抱枕當某人的替身扭來扭去,還一面碎碎念,「這到底是什麼鬼條件!一般正常人根本不會這麼做。」
「沒錯,正常男人應該是會開當情婦一個月這類的條件。」
不愧是副業在偷寫羅曼史小說的副總裁,狄致奔注重的方向果然不同,他一面評斷還一面人身攻擊。
「他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宦官。」
「他原本就是卑鄙無恥……哥,你在幹麼?」路荷夜拋開抱枕才想附和,突然注意到表哥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知道在忙什麼,不過她很快就看出他正在進行的事情,而大驚失色起來。「哥,你不是在打包吧?」
「喔,聽說南部的分公司最近有狀況,所以我要下南部出公差。」狄致奔回答得理所當然,可惜不被採信。
「胡扯!你什麼時候這麼上進了?」她一語點破。
她這個表哥向來就是天下無敵懶人,雖然在商場上表現亮眼,可是對公司事務總是興致缺缺,不管長輩對他期望多高,他就是做完份內工作之後,其他一律不管,像出公差這種事,他一定全都推到別人身上,怎麼可能會答應?!
「我一直都是有為青年。」他臉不紅氣不喘地睜眼說瞎話。
「你亂講!」她開始擔心這種幼稚的對話會變成她未來的習慣,看著表哥整理行李的匆促模樣,她忽地靈光一閃,找到了問題癥結。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宦官家裡有養狗就不敢繼續住了對不對?而且孬種到連幫我出氣都不敢。」
如果說她怕狗指數是一百,那她表哥的怕狗指數絕對是八萬。她只要確定狗不會咬她就不會害怕,可是表哥可不同了,就連剛出生的小狗都會讓他嚇得大哭跑走。
「才不是。」秘密被戳破,狄致奔板起臉反駁。
「就是、就是!膽小鬼!」路荷夜指著準備棄家潛逃的表哥大聲控訴。
「妳這麼幼稚,對現況是不會有幫助的。」狄致奔被講到無話可說,只好踩她的痛處,果然話一出口,她的臉就垮掉了。「雖然我打從心底同情妳,可是溫宦官那個人就是那種爛個性,他說到做到,要是妳下幫他遛狗,他就不會讓妳訪問,所以二選一,妳自己好好考慮。」
「你是當表哥的人,一定要這樣對表妹我落井下石嗎?」她又開始扭抱枕,只不過這次抱枕飾演的假想對象是沒義氣又不友愛的表哥。
「我也不想。」可誰叫他伯狗怕得要死,還能怎麼樣?他拒絕再聽任何跟狗有關的事情,抽起變形的抱枕,一把將表妹從床上抓起來,反手將她往門外推。「所以妳自己好好加油。」
「加什麼油啊!」一路被推出門的路荷夜話還沒說完,就被扔出房間。
「保重。」狄致奔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砰」一聲,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她看著表哥的房門,很哀怨地歎了口氣。
算了,表哥也不是故意的,只到一提到狗的事情,他就真的很沒用。
她咳聲歎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煩惱溫宦官出給她的難題。
她是真的很怕狗,可是如果她因為這樣而退縮,那個臭宦官一定會笑她是沒用的千金大小姐,而且也會連累到學長。
想到田沐華,她遂從床邊的小櫃子裡翻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滿滿是中學時暗戀他的證據,不管是偷拍的照片,寫了卻不敢給他的告白信,還是編給他的幸運繩,都是她當年青澀的愛戀。
她還記得,上國二的那年父母剛過世,她讓姨丈收養,轉學到了陌生的環境,在那裡沒有新朋友、沒有可以訴苦的人,午休的時候,她一個人躲在圖書館的角落偷偷的哭,無意被當時讀高二的學長發現了。
學長沒有說話,只是很溫柔地留了一小袋七彩繽紛的糖果在她桌上,上頭還附著一張紙條寫著--給妳糖吃,妳不要哭。
那樣單純的溫柔,深深安撫了傷痛的她,從那時候起,她的目光就開始追逐著他的身影,彷彿這樣就可以填補喪親的痛苦。
幾年下來,田沐華不只是她暗戀的對象,還是陪伴她度過最艱難時期的重要寄托。
雖然對於這一切,他都一無所知,可是她心裡總是想著,有一天她要為了學長曾經不經意給予她的溫柔而回報他。
雖然一直到現在,她仍然找不到機會做什麼實質回報,但至少她不能讓學長失望。
看著照片裡學長溫柔的笑容,路荷夜痛苦地下定決心。
照顧狗就照顧狗吧!反正也不過就是餵狗跟替牠清理大小便,要是溫煥光叫她幫狗洗澡,大不了她就把狗送去寵物美容中心,應該不會太難吧?
而且往好處想,說下定她可以藉著去他家的機會,偷偷挖出他不為人知的醜聞,將之公諸於世,讓他身敗名裂。
想到這個可能性,路荷夜終於綻開笑容。
她,一定要揭開這個討厭宦官奸詐陰險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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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美麗週末,讓所有忙了一整個禮拜的大人小孩終於可以晚睡晚起,補足平日缺乏的睡眠,路荷夜在昨晚下定決心後,就調了六點的鬧鐘把自己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