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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鏡水

  管心佑渾身一顫,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你知曉她為什麼要學武嗎?」二師兄突地出現在門口發聲,手中拿著油紙包的藥材,身旁卻不見謝邑人影,大概是半途甩脫掉他。

  管心佑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朝他看上一眼。

  「雖然我師弟話很多,聲音很大,看起來瘋瘋癲癲,但也不是會隨便撿收徒弟的人。我師弟也明白地告訴過她,但她卻連續三夜捧著銀子跪在武館門口不起,因為這份誠意,感動了我師弟,所以才收她入門。」二師兄也是後來才得知的。「她只有在深夜才能出現在武館,而且她身骨下佳,根本一點都不適合練武,所以比尋常人得更花心力還不一定有所成果,有時甚至一整夜沒得休息。不過就算如此,她做任何事都是非常專心認真,絕對不會敷衍於咱們。」

  所以連他也完全地接納她為自己人。

  「她說她學武的原因是為了想保護重要的人不受傷害,我衷心希望那個人不會是你。因為那實在一點價值也沒有!」

  不再留駐,二師兄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管心佑動也不動,垂首不語。

  腦中想到的,是他曾經因為其他人的傳言而指責結福夜晚出府,做著見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她總是半低著臉,不論他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都表現的溫婉又順從,毫不辯解或反抗。

  然後,他只是接受著她給予的一切,並且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他對她無意,並不是他的錯。

  對,他根本沒錯。他真的是這樣想,到現在仍是……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胸口悶得無法呼吸?

  握著她的手,他緊緊瞅住她高熱潮紅的面頰。

  有生以來第一次,管心佑感覺到內疚。

  *  *

  她站在很高的樓閣上。

  木欄邊有小鳥兒停住啄翅,風一吹,她的髮絲跟羽翼同樣飛起。踮起腳尖,她遙望著園中的某個人影。

  還是望不清他的長相啊,他究竟是何模樣呢?

  每當晌午過後,他總喜歡到梅園走一趟。聽巧兒姐說,他訂親的未婚妻子猶如白梅般清麗動人,所以……他真的是很喜歡梅花吧?

  一次也好,她想聽聽他說話的聲音,想見見他的樣子,想讓他留在自己的腦海裡,只要靠近一點也好。

  一點點就好了……

  輕輕地喘一口氣,結福迷濛地從夢境裡張開眼。

  燭火在暗夜搖晃,拖曳著黑影照射到床頂,她緩慢地轉過頭,看見管心佑坐在桌旁,直直地注視著她。

  有那麼一時以為自己尚在夢到少爺的虛幻裡沒有清醒,等她確定這的確是現實,忙撐臂就要坐起。

  「你躺好不要動!」管心佑怒斥她魯莽的動作。

  她被這突喊一嚇,當真乖乖地橫平。「少……少爺?」喉間疼痛難耐,她清柔的語音摻雜沙啞。

  望著她唯命是從的順受,他就是無法擁有好口氣。「你病了為什麼不說?是要讓你師父以為我虐待你嗎?」

  「……結福沒有。」她氣息孱弱地道,剛才的動作令她頭昏。

  「除了沒有以外,你還會說什麼?」他等了一整夜,並不是想用這種態度,但他就是克制不了惱意。「你什麼都要隱瞞我,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府裡的事情、腿傷的事情、文姑娘的事情……誰讓你自作聰明了?如果我什麼都沒聽說,你難道想瞞我一輩子?」

  「咦……」少爺終究還是知道了啊……結福不安地雙手交握,意外察覺自己掌心裡似乎有著濕黏的膏狀物。仔細一聞,還帶點芳香,她狐疑地抬起手瞅著:「這個是……」啊,她的傷口涼涼的好舒服……只是這個份量好像……太多了?

  結成塊狀的青綠色藥膏,不均勻地分散在手掌上。

  「那是大夫……大夫幫你抹的膏藥!」管心佑一剎那有些窘迫,不過又立刻掌握到她的注意。「這些事情我總有一天要知道,還是說你覺得我是廢人不良於行,外界風雨一無所知是必然的?」他極是憤慨地指責。

  「少爺……別這麼說自個兒,您可以走路的。」她輕聲細語道:「或許是跛了一些,但以後您一定可以走得很好的。」

  管心佑一怔,根本不是要她的鼓勵。

  「那府裡頭的事呢?既然已經弄得如此不堪局面,你不早些告訴我,還讓我在謝邑二人面前大言不慚?」

  「……那些或許只是傳聞,沒有確定之前,結福不想少爺操心。」她輕輕地咳了咳。「沒事的。結福相信不會有事的。」

  她低低柔柔的語調安慰著,他心頭猛然一抽,想起自己昏迷那段時日。她也是這樣不停地安撫他……

  「那……文姑娘的事呢?」帶有反抗地撇開臉,不覺提高語調脫口道:「你應該是很想盡早讓我得知才對,只要我對她死了心,你不就剛好可以趁虛而入?」

  「啊……」她盯著床柱,飄匆地一笑。「或許是結福……不夠敏銳吧。」

  管心佑瞪著地面,其實才說完就後悔,但生性驕傲的他卻不肯低頭。

  沉默在兩人間拉扯來回,似是過了一生那麼久,他才又開口:

  「你為什麼……喜歡我?」逼緊喉嚨般的問道。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會有這等愚蠢疑問。身家、權勢,隨便都猜想得出來,而如今,如謝邑所言,他瘸腿、沒錢,更潦倒,如果要找好看的男人,這世上也絕不會只有他一個。

  那麼,她是為了什麼堅持待在他身邊?

  她很安靜,安靜得讓他以為她可能不會回答。可是他又馬上回想起,結福從未草率搪塞,或者馬虎他的問話。

  輕輕地,她的聲音如棉絮飄來:

  「……因為……結福一直在看著您吧。」

  看他?管心佑一愣。

  「只是想著拉近一些距離也好……那種彷彿作夢的願望,一絲一絲的累積著,沒想到居然可以成真……在聽到能夠伺候您的時候,真的很高興呢……」她幽幽地說著,面帶微笑。

  她已經記得少爺愛吃的東西,少爺喜歡穿的顏色,少爺的聲音,少爺的長相,少爺的笑和怒……她全部都深刻在心裡,變成無價的寶物。

  她得到很多了。夠了。

  管心佑不解。但見她側過臉,凝望住他。

  「少爺,結福會一直陪著您,直到您能像之前那般抬頭挺胸……直到您不再需要結福為止。」她極柔聲道。

  那是什麼意思?他才到口的疑惑又吞進。

  在聽見她這麼說以後,他自私地想著:總是還有結福無悔無怨地照顧他,因為他實在沒辦法獨自辛勞生活。

  他已經一無所有,只有結福願意留在他身邊,這樣不是很好?很方便嗎?

  至少他不用愁吃穿,也不必出外作工給人使喚,因為一切都有結福。

  在這個時候,他真的認為自己或許可以和結福過一輩子。不是夫與妻那般相處,而是尊貴少爺與忠心耿耿的丫鬟。

  倘若有朝一日她對他要求承諾,他可能也會給。

  就算他不愛她。

  只要別讓他像個辛苦百姓成日煩惱柴米油鹽,能夠讓他還過得像個少爺,那麼和她這樣過一生又有何不可?

  就這樣,只聽到結福說會陪伴他,而話裡內含的重要深意,卻被他拋到腦後。他從未深切體會到後悔,僅是因為認定自己已經失去所有,所以這般卑劣的想法就彷彿毒液,不自覺在腦中蔓延。

  卻不料,一夕之間竟有了劇烈改變。

  *  *

  一大清早,向來寧靜的門外鼎沸不絕。

  管心佑被吵起,才披上外袍,房門就給推開。

  一名穿著高貴的美婦揚著笑,丹鳳眸淡掃,抱胸睇視大吃一驚的他。

  「好久不見哪。大少爺。」這般挑釁的問候,來者正是管令荑。

  外頭幾名家僕護衛排開,還有管事在和武館裡的武師詳加解釋是什麼情況。

  「你——」管心佑瞠著雙目,乍見她的出現,竟是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我什麼?」管令荑挑眉,一身雍容華貴打扮,顯得春風滿面,稍微環顧週遭,她道:「唷,你的日子倒過得比我想像中的好啊,我還以為你說不定會拿著碗在街邊討乞呢!」

  管心佑緊緊握拳,睇見她那忻忻得意的表情,心裡壓根兒沒想到什麼血緣關係,只當她是謀奪基業又可能想要除掉他的天殺仇人,恨得咬牙切齒。

  「你若是來看我窮困潦倒的模樣,那麼可以請回了!」他是死也不願讓仇敵得知自己的窘態。

  管令荑嘖嘖兩聲,隨即美眸如尖針盯住他。

  「……我還以為你出來見過世面之後,會收斂一些。」

  「我如何關你什麼事?!你給我滾!」他大聲咆哮,眼裡佈滿可怕血絲。

  「……你這傢伙,從小到大都這麼不惹人愛,就只會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管令荑微微瞇眼,抬高下巴。她擁有和他相同的美貌,亦存在相似的高傲。「叫我滾是不?沒良心的臭小子,枉費我替你擺平所有麻煩,還親自來接你回去。不過看在你的歡迎很有勇氣的份上,我就准你叫我一聲『好姑姑』,然後大人大量原諒你了。」她擺出紆尊降貴的姿態,如同施捨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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