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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心情

  遙翔輕咳一聲道:「遙沖,別鬧了,當心打翻了茶碗。」

  雲霓趁遙沖鬆手之際溜掉。遙沖看看她的背影,朝遙翔曖昧的眨眼:「二哥,你很寵這丫頭哦?」

  「不是我寵她,是你喜愛逗她。」

  遙沖偏著頭道:「說不上來,可能因為她出身青樓,身上有股天然的媚態,讓人忍不住要逗一逗。」

  遙翔瞪他:「專為自己風流找借口。」

  他訕笑,用肩膀頂了頂哥哥:「二哥,為甚麼還不收了她?」

  遙翔淡淡道:「沒有合適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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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節,團圓的日子,遙翔的生活中從來沒有節日,除非父皇下詔五子進宮過節。今年的中秋,也不過吃塊月餅應應景而已。

  遙翔批好最後一道公文!伸伸累痛的四肢,雲霓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不像平常那般陪他在書房點燈研磨。推開門,明亮的月光照得庭院如同白書,俗語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的月色果然比昨夜還好。漫步走回寢居,路過後花園,突然想起鑰月,他已記不起銀月的忌日是哪天,只記得那夜的月色如今夜一樣美麗明亮。不由自主的走到「映月池」畔,池水緩緩細流,帶著明月的光輝,舞動著,跳躍著,彷彿銀月的靈魂不死,在池中輕歌曼舞。遙翔對著月亮閉上雙眼,心中默念:如果你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姐妹幸福快樂,保佑國泰民安。本皇負你,只為不負天下。

  一件披風輕柔的覆在他肩上,他張開眼,看到雲霓亮晶晶的明眸。她轉到他身前替他緊好披風的帶子,柔聲道:「秋天了,爺莫要著了涼。」

  他握住她的手,望著池水道:「雲兒,你看那水中的月影像甚麼?」

  雲霓立即道:「像銀月姐姐。」她抬眼對上遙翔的目光,「月圓的日子,銀月姐姐的魂魄回來與我們團圓呢,那些跳動的波光在替姐姐講話。她說『爺,月兒來看您了,月兒永遠是爺的月兒,永遠是碧兒、紫兒和雲兒的好姐姐。爺要保重身體,不為月兒,也要為皇上,為天下的黎民百姓。」

  遙翔喟歎:「雲兒。」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雲霓輕輕笑著,對水中的月影道:「銀月姐姐,爺跟你團圓過了,雲兒要帶爺去看他的驚喜了。夜深了!你歇吧。」說完拉著遙翔往回走。

  「甚麼驚喜?。

  她只是笑,一直拉著他回到寢居,將他按在桌旁!對著滿滿一桌豐盛的酒宴。

  遙翔笑道:「中秋已經過了,你又在玩甚麼花樣?」

  雲霓夾了一口竹筍蒸魚餵他,答非所問:「爺先嘗嘗好不好吃?」

  遙翔細細品味,點頭道:「地道。」

  「還有呢,荷葉清燉雞、參茸龍眼、篦麻花生糕……」,雲霓指著一桌子的美食一一介紹,最後得意的道:「都是爺愛吃的。」

  遙翔正視她:「弄這麼豐盛!到底有何居心?」

  雲霓斟了一杯酒,躬身福禮,雙手捧上,甜甜的道:「雲兒恭祝皇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遙翔怔愕當場,此時才想起八月十六的確是他的生日,可是雲霓怎麼會知道?他揚眉道:「你怎知今日是我的壽誕?」

  「爺不記得了?四年前的今日,靖皇爺帶您到醉香齋,您親口對雲兒說,我是您二十四歲的壽禮。」

  遙翔細想,當夜溫存之時可能真的說過,沒想到她記在心上這麼久,還費煞若心的幫他安排了酒席。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覺得酒是甜的,想說些感謝之辭,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訥訥應了一聲:「好。」

  堂堂南平皇,甚麼時候向下人道過謝呢!

  雲霓笑意盈盈的斟了第二杯酒,福禮捧上,「恭祝皇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遙翔再次一飲而盡,又稱:「好。」

  雲霓再斟第三杯酒,想了想道:「這杯恭祝朝政清明,皇爺政績通達。」

  遙翔接過,凝視杯中酒,沉重的歎道:「這就難了。」然後一飲而盡。

  雲霓撓到他身後幫他布菜,軟語道:「皇上英明,重用爺和靖皇爺,朝政一定會清明的。」

  遙翔品過兩道萊,滿意的微笑道:「朝廷之事,你一個小丫頭能知道多少?」

  「雲兒知道,歷代朝臣有忠必有好,爺和靖皇爺是忠,那尉司馬是奸。暗中甯皇爺和昌皇爺與爺為著皇儲之事而鬥,爺實在很辛苦。不過,要是爺做了皇帝,一定比其他人都強。」

  他轉身正色道:「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

  她不因他的變色而畏懼,乾脆清晰的道:「雲兒跟在爺身邊,爺的話句句聽在耳裡,爺的事件件記在心上。平日裡無事看了一些書,知道皇朝興衰要靠明君,更要靠忠臣。」

  他不語,緊緊盯著她,盯得她心生恐慌,怯怯的問:「爺,雲兒說錯了嗎?」

  他沉聲問:「這些話,你還對誰說過?」

  「沒有,」雲霓急忙道:「除了在爺面前,雲兒不敢放肆。」

  「在爺面前就敢放肆了?」他的聲音愈加嚴厲。

  雲霞嚇得撲通跪倒,連聲道:「雲兒不敢,雲兒造次了。」她小心翼翼的拿眼瞄他,發覺他眼底暗藏笑意,這才舒了口氣,啜嘴道:「爺又在逗雲兒了。」

  遙翔的笑意漾到唇角,點著她的小嘴道:「不是逗你。不該懂的就不要懂,不該說的就不要說,你這張小嘴要是閉不緊,是會掉腦袋的。」

  雲霓嬌聲道:「爺才捨不得雲兒掉腦袋。」

  「你怎知我捨不得?」

  她坐在他懷中不輕不重的幫他揉肩,慢條斯理的道:「雲兒的腦袋若是沒了,就不能幫爺揉肩捶背,點燈研磨,端茶送水,鋪床煽涼,抄書冊,整理卷宗……」

  「好了好了,」遙翔打斷她,「你這是在提醒爺你有多麼重要?」

  「雲兒不敢呢。」

  「你有甚麼不敢?」他鉗緊她的腰枝,「你的膽子比紫兒還大,她最多撒個嬌使個小性,你竟然敢連威脅加利誘。」

  她嘻嘻笑著道:「雲兒不敢。」

  「你再說句不敢我聽聽?」他困緊她的嬌軀,危險的盯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她抿緊嘴,嘴角彎彎,眉眼彎彎,嬌羞的勾著他熾熱的目光,紅唇輕輕張開,無聲的做著「雲兒不敢」四個字的口型。

  遙翔輕吟一聲,含住她馥郁香甜的唇辦,吸吮著,輾轉著,糾纏著,享受那又濕又軟的觸感。從沒有一個女子像她這樣柔軟馨香,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勾起他如此強烈的慾望;從沒有一個女子能與他如此契合,除了肉體上的歡愉,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心靈上的放鬆和暢快。

  第三章

  四年後的同一天,她再次將自己作為壽誕禮物奉獻給他。所不同的是,明日醒來,他不會再將她遺忘。她用手指玩弄著他鬢邊的白髮,輕輕柔柔的舔掉他額際的汗珠,目光中含著她尚未意識到的愛戀與深情。而他,更不會意識到。

  次日一早,遙翔宣佈正式收了雲霓做通房丫頭。紫衣輕輕捏著她的臉頰笑道:「死妮子,這回知道爺的厲害了吧?」口氣雖是玩笑,眼中卻掩飾不住那份淒涼和嫉妒。她知道,爺對雲霓有種特別的寵愛,收了她之後,自然會冷落自己。想起碧荷的話「青春易老、年華易逝。,等到更年輕的丫頭上來,就不知道誰來代替雲霓了。沒有女人能守住爺一輩子!

  雲霓用手在紫衣眼前晃了晃,奇道:「紫衣姐姐,你怎麼哭了?」

  「你才哭了呢,死妮子,還不快去做事?怎麼,腿軟了?」

  「才沒有。」雲霓漲紅了臉,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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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雲霓清脆甜美的聲音停頓,抬頭問道:「爺,人和影子加起來才兩個,這李白為甚麼說『成三人』?」

  遙翔笑道:「他上一句不是還邀了明月嗎?」

  「哦,這個人還挺會自娛自樂的,一個人寂寞,就找明月和影子陪他喝酒。」

  「不,」遙翔搖頭,「這首《月下獨酌》是借月與影來襯托詩人的孤獨。杜甫曾形容李白『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雲霓笑道:「爺莫忘了,這最後還有一句『千秋萬世名!寂寞身後事』。他一生中作了那麼多膾炙人口的千古絕句,遊歷了那麼多名山大川,即使寂寞,也是因為他才高八斗,無人能與之匹敵所致啊。更何況,他還有杜甫這樣一位知已,該滿足了。」

  「不錯,」遙翔踱到窗邊,突然歎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雲霓黯然,她知道爺在朝中少的便是知己。靖皇爺雖一心向他,卻不是個可以出謀劃策的人,有時還丟下一堠爛攤子要爺來收拾。可惜那個李忠翰,難得的忠誠志士,卻選尉司馬排擠,最後高唱看「棄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辭官了。大丈夫本應能屈能伸,空有一身傲骨,卻不懂應變之道,過上一點小小的挫折就退縮,枉費了爺賞識他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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