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鈺心疼地摟住她,大手輕撫過她的背脊,藉以平息她滿腔的悲意。
「那位爺兒早已有了元配,我娘為了愛甘願屈身為妾。但爺兒的元配卻對我娘百般 刁難……我娘生下我之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後終致鬱鬱寡歡而辭世,臨終前,我爹甚至沒有膽量見她最後一面……」
話說至此,她早已淚流滿腮,哀哀切切的啜泣聲狠狠揪緊玄鈺的心.他心痛地緊擁住她。「別再說了!」他的額頭緊抵著她的,咬牙吐出的聲音飽含憤怒與痛苦,他從不知道她曾經歷過如此悲痛的歲月。
「娘死後浪多久,我便被大娘驅逐出府。」初睛仍哽咽著,彷彿忘了玄鈺的存按著 ,她忽然抬起頭來,瞪著一雙淚眼晰著他,「所以,你明白嗎?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 不要成為任何人的侍妾,你放了我吧!」她開始劇烈地掙扎,彷彿拼了性命般地用力。
「噓……」玄鈺牢牢擁抱著她,任她在他懷裡啜泣發洩,溫暖的大掌不停地摩挲她 單薄脆弱的身體,直至她漸漸平息下來,柔弱無骨她偎靠在他懷裡。
「我不會讓你成為侍妾的,終此一生,你將是我玄鈺唯一的妻。」他的唇抵在她耳 畔,呢喃著深情的的誓語。
初晴猛然一驚。微微推開他,晶亮的眸子惶亂地注視著他,「不,你不知道你在說 些什麼?堂堂一個貝勒爺如何能娶一個青樓女子為妻?」
玄鈺轉而捧住她的臉。「看著我。我是認真的,縱使不能正式迎娶你為妻,我也絕 不再娶妻納妾,在我心中,我已認定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堅定有力的宜誓,一字一句深深嵌進初晴的心坎,教她神魂俱顫。
她顫魏魏地凝悌著他,終於明日,她的心真是徹底的淪陷了。這一生,他將是她終生的情纏、無悔的愛戀?她只能把握現在,什麼也不願多想,只要曾有這麼一段,人生 又有何憾?柔膩的雙臂主動地滑向他頸子,依戀不捨地緊緊摟住,她情不自禁地怩喃著 他的名字:「玄鈺——」聲音輕得像是在歎息,幽幽地融入柳絮飄飛、白茫茫的梅林中 ……一回到禮親王府,玄鈺旋即向自己的阿瑪——禮親王提起退婚之事。
「什麼?!你要退婚!?」大廳上,禮親王震怒地低吼,大掌猛然拍向桌案,震得 案上的茶杯器皿乍然作響。
玄鈺毫不畏懼地娣視著父親,「阿瑪,我已經做了決定,此事的後果孩兒自然會承 擔,還請阿瑪諒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禮親王氣得咬牙切齒,青筋暴露。「你是打算一意孤行, 退了這樁親事是吧?」
玄鈺微一躬身,堅定地回答:「恕核兒不孝,這婚事孩兒是退定了,我心意已決, 只不過先向您老人家稟明。」
「好,好個心意已決。」禮親王顫魏魏地伸出食指直指向他,「你眼裡還有我這個 阿瑪嗎?寶明格格哪一點不好。竟得蒙受退婚的對待。這樣的羞辱,你教我如何面對頤 親王?」
玄鈺的神態依然冷凝而堅定,「孩兒說過,後果孩兒當自行負責,我會前往頤親王 府稟明實情,盡量取得他們的諒解,將傷害降至最低。」
「你倒是什麼都想好了嘛!」禮親王沒好氣地嗤哼道,「你要退婚總得有個理由。 今天若不給我說個明白,我絕不會允許你做出這等傷害禮親王府、頤親王府兩家聲譽及 和氣的荒謬事!」
玄鈺抬眼直視父親,坦白地道:「孩兒已心有所屬,除了她,孩兒不願另娶妻室。 」
「她是誰?」禮親王沉聲問道。
玄鈺頓時不語,現在還不是讓阿瑪知道的時候,眼前最重要的是解決兩個月後他和寶明格格即將舉行的大婚典禮。
見他默然不語,禮親王驟然耐性全失,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肖子,你以為你 不說我就不知道是嗎?整個北京城早已傳開你迷戀紅樓春的花魁柳憐心之事,甚至不惜 花費大筆銀兩包下她!」
「孩兒做事自有分寸。」玄鈺並不辯解,只是經描淡寫地帶過。
「分寸?你還有什麼分寸?」禮親王厲聲大吼。「你若喜歡她,收她為侍妾也就夠 了,可你竟然為了她而想解除婚約,簡直荒唐!」
「既然阿瑪已經知道,那核兒也毋需再隱瞞,今生今世,她是孩兒心中唯一認定的 妻。
永不更改!」玄鈺以破斧沉舟的決然氣勢朗聲道。「孩兒這就前往頤親王府說明原 委。絕不讓阿瑪有半點為難。」說著,他立即旋身逕自走出大廳。
「玄鈺,你這個孽子,給我站住!」禮親王追到門口大吼。
玄鈺停住腳步。「阿瑪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你若敢踏出王府大門,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禮親王為了讓兒子回心轉意,不 自覺地揩下狠話。
玄鈺一怔,按著痛苦地合上眼,未幾,他睜開眼後仍舊跨出步伐。
禮親王震驚的看著玄鈺決絕的轉身,翻騰紛亂的思緒讓他身子驀地一顫。
「你當真要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斷了我們父子情分嗎?」
蒼老的聲音沉重且槍然,令玄鈺不由得停下腳步。
「阿瑪,當初你不顧太后反對。執意娶漢人額娘為妻,難道就不能體會孩兒一片真 惰?
」幽幽地址出這一段話之後,玄鈺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禮親王呆愣地站立在門口處。許久,他只能對著玄鈺離去的方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禮親王府和頤親王府解除婚約之事,瞬間傳遍整個北京城。
流言沸騰喧擾著,人人都說玄鈺貝勒是為了紅樓春的柳憐心姑娘而捨棄頤親王府的寶明格格。
霎時,湧入紅樓春欲一睹柳憐心天姿國色般容顏的尋芳客簡直快擠破了紅樓春的大廳。
只可惜。柳紅綿早已奉了玄鈺之命,不許初睛再接見任何慕名而來的客人們。
然而,傳言如火如荼的展開,這一樁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情成了北京城裡人們茶餘飯後閒
聊的話題,自然地。玄鈺迷戀青樓女子的消息也輾轉傳進頤親王府。
而反應最為激烈的,竟然是頤親王府的瑞棠貝勒,比起頤親王、福晉及當事者寶明格格,他的憤怒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瑞棠癡戀柳憐心已久,遠在玄鈺之前,為了每天皆能一睹心愛女子之姿容,他不惜散盡千金,苦苦守候於紅樓春,渾然不顧自己身為頤親王府貝勒的身份及尊嚴。也因此 大大激怒了頤親王,在苦勸不聽之下,便下令將他禁足,不得跨出頤親王府半步。
這一軟禁就持續了大半個月,卻因京城謠傳玄鈺貝勒迷戀柳憐心,不惜一切為她贖身,並解除和頤親王府寶明格格的婚約而有了極大的變化。
這日,初晴正在房裡刺繡,這方江南製造的錦鍛繡帕是她最喜歡的,為了回報玄鈺的深情,她決定在繡帕上繡上一幅畫及幾句詩,作為她回贈玄鈺的定情之物。
繡帕上已繡好一株梅樹、梅樹上棲著一對燕子,互相凝視啁揪著。旁邊繡上幾行字 --
一願即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詩與畫互相輝映,選擇梅樹是因為她和玄鈺相識、鍾情於梅林,意義非凡。
將最後修飾的工作處理完畢之後,她才剛放下繡帕,便見小青像一陣風似的,匆匆忙忙地奔進房裡。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初睛忙迎上前,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瞧你這麼緊張!」
小青趕忙嚥了口口水,比手畫腳地道:「瑞棠貝勒在前廳大鬧,吵著要見你哪,紅 姨已經快招架不住,要我進來通知你找個地方避避。」
是他!初睛微微沉吟,她幾乎忘了他的存在,瑞棠貝勒||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當初在無意間巧遇他,知道他是阿瑪的唯一子嗣,也是頤親王府的繼承人之後。她便刻意 表現得若即若離,非但不拒絕他明顯的愛慕之意,反倒若有似無地勾挑他。
她會這麼做,原因無它,她雖然狀似住弱嬌柔,卻也有一顆倔傲難馴的心!她忘不了母親所受的苦,更忘不了阿瑪的儒弱無能及大娘的刻薄無情。
若能讓她的哥哥瑞棠貝勒重蹈當年阿瑪的覆轍,想必是對阿瑪及大娘最佳的報復;所不同的是,迷惑了他們寶貝兒子的不是別人,而是當年遭受冷落的初晴——他的親生 女兒。
這樣的醜聞,絕對能教她的阿瑪和大娘面上無光且痛苦難當吧!
原本以為這是上天賜給她的大好復仇機會,這報復行動進行得也相當順利,孰料,阿瑪竟將瑞棠軟禁,而她也正好於這段時日中認識了玄鈺,並迅速墜入情網。
低歎了一口氣,她輕聲吩咐:「讓他進來,我有話跟他說。」如今她已無心報仇, 過往的恩怨就讓它隨風消逝吧,只要她能謹守母親的遺願,那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