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雲鵬無言地斂下眼。
「小姐,您別忘了,還有一個人也知道這件事……」王媽開口提醒,卻被秦媚娘以眼神和手勢制止住。
「雲鵬,你回去歇息吧!」她朝烈雲鵬抬抬下顎。
「記住我的話,不許再走近憶蝶樓,也不許再和尹花儂有任何接觸。」烈雲鵬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往外走去,然而,他心裡卻另有打算。方才王媽尚未說完的那句話顯然是被娘親刻意阻斷的,聽她言下之意,似乎還有第五個人知道蝶兒真正的死因,會是誰呢?
儘管心中充滿疑惑,他仍不動聲色地跨出房門,然後偷偷地潛至窗欞下,拉長耳朵仔細聽著房中的對話……
「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指的是尹花儂吧?」秦媚娘挑眉淡淡地問。
王媽點點頭,「她是唯一從小小姐嘴裡得知這件事的人。」
「這我知道。我不是早已經命令你,依照對付沈蝶兒的方法,私下解決了她嗎?」
「這事我已經進行了半個多月,依藥性發作的時間算來,她應該離死期不遠了,只不過這幾日間,她仍有機會向堡主告密。」王媽說出她的顧慮。
「不會的!」秦媚娘輕冷一笑,「要是她想說早就說了,芷蓉那丫頭八成請她?她保守秘密。我畢竟是她親娘,她多少還顧念著我。」王媽點點頭,「小姐分析得很有道理,是我多慮了。」
「你擔心的也沒錯。」秦媚娘微微瞇起眼,神色黯沈地道。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幾日藥量下重一點,早日除掉她,我們才能安枕無憂。」
「是,我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至於小小姐她……還得繼續優禁她嗎?」秦媚娘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尹花儂尚未解決之前,還不宜放她出來,只好再委屈這丫頭幾天了。」
「是。」王媽點頭表示同意。
待一切商量完畢後,秦媚娘朝王媽揮了揮手,「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一聽到這句話,原本躲在窗外偷聽的烈雲鵬,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王媽離開後,秦媚娘房裡的燭火也跟著熄滅,烈雲鵬這才緩緩走出,斯文俊秀的臉龐顯得陰鬱而沉重。他沒想到母親竟然想故技重施地殺了尹花儂,他該坐視不理,眼睜睜看著悲劇重演嗎?
不!他已經對不起大哥一次,絕不能再錯第二次!何況尹花儂若真的死了,就好像蝶兒在他面前又死了一次一樣,他無法忍受這一點。可他又不能公開揭穿娘親的毒計,她雖然罪無可赦,但她畢竟仍是自己的親娘,他不忍心看她死在大哥手裡。
反覆思量許久,唯今之計,他只有設法找機會再接近尹花儂,警告她或者要她逃走,這烈家堡對她而言太危險了!
儘管希望渺茫,他仍然會竭盡所能辦到,他不能也無法承受再一次的慘劇。帶著贖罪的心情,他在心裡暗暗發誓,絕不能讓尹花儂受到母親的殘害。
第10章(1)
為何惶惶惴惴、悸動不已?
他的英挺的確不同凡響呵!這世上除了他,只怕再也沒有人能一舉手、一投足皆一一撼動她的心扉。
這……便是愛的感覺嗎?
天啊!一想到那個字眼,她不禁全身發涼。愛上一個這樣的男人,她該如何善終?
她能忍受當一輩子的代替品嗎?
不!她要的是專一的愛情,否則她寧願回去繼續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
眨去眼眶中濕濡的淚意,她驕傲地抬起下巴走向烈昊天。
「一大早跑來向亡妻懺悔哀悼啊?」她冷冷地譏諷,來到烈昊天面前。
烈昊天倏地抬起頭來,臉色陰暗沉重地望著她,「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尹花儂沒理會他的話,也沒看他一眼,只是?眼望向壁上的那一幅畫像。
驀地,她瞠大了眼。老天!實在太像了,簡直就像是照她的樣子畫上去的!真實目睹的震撼力遠勝過烈芷蓉的言語描述,畫軸左下方清楚題著「愛妻沈蝶兒」五個篆楷小字。
尹花儂內心著實深受打擊,渾身一陣哆嗦,但她仍強自鎮定,裝作若無其事般地?
高下顎,轉身望向烈昊天,冷冷地道:「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聲我要走了,三十萬兩你留著,只要把我的珠寶首飾盒還給我便可。」話語一落,她旋即轉過身氣呼呼地往前疾走。忍著眼眶裡大有潰堤之勢的淚水,她忿忿地想著,她再也不要在這裡多待半刻,更不想再看到那個可恨的男人。
「你上哪兒以為」烈昊天疾步攔住她。
「你管不著!」她瞠視著他低吼道:「是男人的話就別攔我,你儘管去抱著你亡妻的畫像好好的懺悔一番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語畢,她閃過他繼續向前走去。
「別走!」他陡地由背後抱住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尹花儂摀住耳朵,低下頭奮力地掙扎扭動。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你儘管去哀悼思念你的妻子,而我只想離開這裡,離得愈遠愈好!」
「不!」他急切地低吼了聲,「我說過我絕不會放你走的!」他狂亂地扳過她的身子,更緊密地將她摟進懷裡。
「放開我!」她低斥道,「我不要繼續留在這裡當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不是這樣的!」烈昊天截斷她的話,搶白道:「我承認自己一開始確實是拿你當蝶兒的替身,也不否認至今仍然深愛著她;但和你在一起愈久,我就愈發現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在我心中再也不是她的替身。我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跟著蝶兒死去,直到昨夜將你擁在懷裡時,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已再度淪陷,我愛上你了!」尹花儂沉默了半晌,接著輕狂地仰頭大笑,又倏地止住笑聲。他愛她?鬼才相信。
「你若真愛我,那就娶我?妻,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迎娶我進門。」聞言,烈昊天痛苦地閉上眼,低啞地道:「我不能。我曾在心裡立過誓,堡主夫人一位將永遠?她保留,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烈家堡的地位。」尹花儂一聽,猛地抬起頭,掄起雙拳如驟雨似地槌打著他。
「騙子!你是天底下最可惡、最可恨的騙子!」
「聽我說!」烈昊天攫住她的一雙小手,痛苦地擰緊眉,暗啞道:「我真的愛你,而且會一輩子無止盡地愛著你,但唯有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這是我虧欠蝶兒的,我無法不念舊情,將曾經深愛過的妻子?到九霄雲外。」
「我明白了,放開我。」她驀地止住哭鬧,神情冷肅得有如隆冬的霜雪。
烈昊天心裡一凜,不由自主地鬆開手。他從不曾在她臉上看過如此冰冷木然的表情。相識至今,她的表情一向豐富而生動,有時津靈狡黠,有時巧笑倩兮,有時微嗔薄怒……卻不曾像此刻如冰雪般寒漠。
尹花儂一得到自由,安靜地轉過身,雙手緊緊揪住裙擺,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小樓閣……
夕陽西照,憶蝶樓沐浴在一片血紅的晚霞中,透著一股妖艷詭譎的氛圍。
三天了,尹花儂把自己關在房裡,足不出戶也不見任何人。
烈昊天雖不去打擾她,卻也不肯放人。除了讓小蓮準時送三餐飯食進去外,還要她好好看著尹花儂。
但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了,晚膳過後,他悄悄來到憶蝶樓,輕推開房門,小蓮一見著是他,忙走過來福了個身。
「堡主,這幾天花儂姑娘的胃口很不好,臉色也愈來愈差,奴婢擔心……」小蓮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
烈昊天神情悒鬱地望向桌上未曾動過的膳食,濃眉擔憂地擰起,「你先下去,這裡有我就行了。」
「是。」小蓮應了聲,隨即退下去。
烈昊天緩緩走向內室,深邃的黑眸盈滿了痛楚、黯然之色,直直凝向白紗垂帳裡那抹纖細嬌弱的身影。
他掀開紗縵,燭光瞬即映紅了她明顯瘦削、卻依然清麗絕塵的容顏。
彷彿察覺有人正注視著她,尹花儂徐徐睜開眼,一接觸到烈昊天的目光,她隨即不悅地緊蹙黛眉,撇頭望向他處不打算理會他。
烈昊天坐上床沿,欺身向前,愛憐地撫著她愈見纖瘦的香肩,不禁心疼起她來。怎麼才短短三日,她竟消瘦得如此迅速,教他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為什麼不吃飯?」他衝動地擁緊她,「就算生我的氣,也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尹花儂根本無力掙扎,任他牢牢擁著自己,回道:「你少臭美了!我才不會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的,不吃飯是因為實在沒有胃口。」這話一點也不假,有了娘親的前車之鑒,她才不會傻得為了男人刻薄自己;只不過,這幾日她的胃口真的愈來愈差,胸口窒悶得非常難受,但她又不想告訴他,那麼做彷彿是想乞求他的愛憐似的,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