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絕路!你別亂說,她一點都奈何不了我。再怎麼說我都是她的頂頭上司,她能怎樣?」周劭撥了撥頭髮,怎麼撥怎麼的有型,從來不會顯亂。這是半個月前去巴黎砸大錢的成果。他很滿意,有點愛現的在老同學面前展示著。
「我們到外面談。」方暢突然這麼建議,然後逕自先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周劭不甚滿意的跟了出去——
「做什麼到外面談?我可把話說在前頭,如果外頭那些垃圾呀、廚餘的還沒有被垃圾車收走的話,我肯定是不會出去的。」他嬌貴的鼻子聞不得臭味的。
「收走了。」方暢定到外頭才允許自己點上一根煙。「就算垃圾還沒收走,你還是得出來,免得你頭皮屑天女散花四下亂飄污染食物,到時害得貴公司員工午餐之後集體食物中毒就不好了。」
「你說什麼?!本公子天天洗頭、潔頭自好,又有拒抹豬油的好習慣,哪裡可能會有頭皮屑這種東西!你別侮辱錯人了。」說著說著,語氣不自禁的含恨,似乎針對著什麼人。
懶得陪他發神經,方暢問著:
「說說看你那個被重金挖角來的新秘書有什麼厲害的能耐吧?居然可以把你逼到廚房避難。」
「什麼逼!別胡說好不好,我是專程來看你的。」周劭嘴巴可硬了。
方暢不理他的嘴硬,說著:
「你去渡假之前,不是還得意洋洋的說,能把死對頭的得力秘書挖過來是你二○○四年最偉大的功績?於是放自己大假以茲慶祝。今年也就不必費心去跟范姜頤斗了,你很滿意這個大勝利,相信范姜頤會為此吐血一整年。」頓了頓,又說道:「你又說,反正王秘書不僅有能力,人也長得美,搞不好你會如大老們所願的把她娶來當老婆。也先別談那些愛不愛的了,光是想到死對頭會為此感到震驚不信的表情,就值得你在結婚證書上畫押了。你還說……」
「別像只鸚鵡似的只會重複別人說過的話!」招架不住的周劭橫他一眼,「我知道我說過什麼,不必你提醒!」
「很好,那麼,請你告訴我,你不回你的副總辦公室與王秘書培養感情,為將來的結婚進行曲做一些必要的鋪陳,莫非你以為只要時間到了,向她丟出一隻鑽戒,她就會乖乖嫁入你周家大門?」
「我可不敢這麼想。」哼了哼。
「所以,只送一次花是不夠的,就算那一次送了一整車,數量多到差不多是十個女人這輩子可能收到的總量。雖是這樣,但還是只能算一次。你應該明白。」
「說得好像你多懂女人似的,你對女人的瞭解有我多嗎?你又沒追過女人!」這個奶油小生向來只有被女人狂追著跑的份,不曾主動對女人獻過慇勤,也好意思出口指導他!
他耶!從三歲就開始跟小女生玩親親的情聖耶!
雖說他們都長得一張好面孔,但他跟方暢最大的不同是--他享受著被女人追求、以及追求女人的過程,在愛情裡如魚得水、樂此不疲。但是方暢從來沒法對這樣的追逐感到享受,只有更加的不耐煩與厭惡。
可能是家世的不同,可能是成長歷程的不同,而方暢又長得特別漂亮好看,於是女人對他的愛慕通常會流於性騷擾。在方暢年少無知、還沒體會到溫香軟玉的好處時,就被女人倒盡了胃口,以至於成年之後,情感世界空白得讓人忍不住往禁忌的方向想歪,結果……招來的桃花不只是女人,還有男人。
真是教人忍不住代為掬一把同情的眼淚呀!
方暢沒興趣談彼此對女人的看法。拉回話題道:
「一個能力很強的秘書照理說應該可以讓你打混得更輕鬆,怎麼搞得你這麼狼狽?」
不想正面回應,周劭只是悶悶的問:
「方暢,你幫我想想,我可以用什麼借口把她調走,還我原本自由愉快又知人善任的生活?經過比較之後,我覺得劉秘書真是我的最佳助手,有她坐鎮副總辦公室就很夠了。至於很厲害的王秘書嘛,就讓她上調總經理辦公室,一定能夠大材大用,也不枉我們家花大錢把她挖了過來是吧。」
「以前天天嫌劉秘書不夠漂亮、不夠時尚,是帶不出去的土包子,看不到她的勤奮與任勞任怨,現在給你找來一個厲害的、美麗的、帶出去很有面子的,你又消受不了,真是個難伺候的大少爺。」冷言冷語,諷刺得不遺餘力。
大人有大量,不跟奶油小生一般見識!
「你可以叫我周阿斗沒關係,只要記得幫我想辦法就好了。」
「你還真好意思說出口。」
「方暢,我們是好兄弟嘛!你都來到周氏了,不挺我的話,你怎麼好意思不是?我是怕你臉皮薄,明明想幫我又不好意思開口,我才先說的呢,你也知道我是阿斗的。阿斗身邊有個諸葛亮是應該的嘛,這一點你也同意是不是,同學?」
涎著臉、搓著手,周劭默默含淚的把自尊收進不見天日的口袋裡,一心討好老同學。
方暢長長吐出一口煙,連帶把交友不慎的歎息也一道吐了出來。
這個嬌貴的傢伙其實是需要受一點教訓的,相信這也是周家大老們一致的看法,不然不會把千辛萬苦才挖來的人放在周劭身邊大材小用。他是該讓周劭有些歷練的,不然日後他要如何在商場上立足?
前提是,如果周劭想要在商場上立足的話……
思及此,方暢又歎氣了。
才想說些什麼,抬起頭,不意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從前方的大馬路款款轉進這條窄小潮濕的小巷子裡。居然有人,而且還是個年輕女人,敢獨自定進這條暗巷!就算是大白天,也真是勇氣可嘉了。他以為會在這裡走動的除了清潔工,送貨員,以及流浪漢外,不會有其它人了。
於是感到詫異,一時忘了先前想跟周劭說些什麼,而那也不重要了。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凝放在那抹秀麗的白影上;這樣的白,被一線天的日光恩澤著,那微光在她身上照出螢亮光暈,多麼出塵!讓四周的潮濕陰暗更加凸顯出森然氛圍。
距離還有點遠,看不清她的樣貌,只看到那纖雅玲瓏的身段被俐落合身的套裝完美的勾勒出來;而這樣就很夠了,很夠吸引他的目光,把他冷淡的眼眸化為灼灼,像狩獵中的迅豹,不動聲色,靜待著最甜美的獵物到來。
他好奇著她的容貌,不一會,如願看清她的模樣。是一個美人,挺鼻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卻不曾讓她的美麗失色些許,反而憑添幾分知性。一頭秀髮整整齊齊的綰梳在腦後,將她臉部的線條全都呈現;是瓜子臉,但不是柔弱單薄惹人憐的瘦瓜子臉,而是比瓜子臉更豐潤一些、更有氣勢一些、更個性一些,讓她顯得端正威嚴,不容侵犯。
這樣一個有氣勢的美女,想必在職場上不容易遭遇到所謂性騷擾事件吧?職場色狼也是看對像下手的,有些人就算非常的美,他們也是不敢動的——眼前這位美女就是最佳例證。
她,是誰呢?怎麼會來這裡?
這是方暢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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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是他!是他!
雖然面無表情,但是胸口正不斷的激烈撞擊,怎麼也平復不了;而她無法克制這樣的失控。
是他!看到他了!澎湃的心潮化為兩個具體的字——方暢。方暢。方暢。怦怦!怦怦!怦怦!
她好想轉身逃開,又好想走近他。想將他看個仔細明白,不要有一分一毫的遺漏,又怕控制不了自己,終致失態,給了他太差的印象,那該怎麼辦才好?
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後,一直想著要怎麼靠近他;但她實在是個笨拙的人,她從來沒法去與人經營出熱絡的人際關係,所以只能無計可施,暗自乾著急。
她天天來吃飯,可是來吃飯的人何其多,而且在前頭賣餐的是歐巴桑,不是他。她就算在周氏的大眾食堂吃到七十歲,也不可能會與他有任何交情上的進展的!再加上他不幸的長著一張「俊美得很罪惡」的臉——這是整幢辦公大樓女性給他一致的封號。他很好看,好看到想接近他偷看他、近而結識他的女人老是擠爆點餐檯,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過去,更別想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真是的,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他就不能五官端正就好嗎?害她想接近他都這麼困難;長得太好,他自個兒麻煩也不少不是嗎?
她暗自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再一次,再一次……吸吸吸——呼出來!
這樣做向來很有效的。想當初她一介小小甫出社會的菜鳥,就膽敢去與其它四十九名有著優秀秘書經歷的人一同角逐「長富金控」總經理秘書的職位,還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到最後有驚無險的、跌破所有人眼鏡的成為商界最年輕的重量級秘書……也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平靜自己,向來都很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