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哪,實在是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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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束鮮花,在下午兩點三十分整被送進副總辦公室,以著非常招搖的姿態。
「哇!花!」有人搗著胸口驚呼。
「讓讓!請讓讓!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嘿咻、嘿哆咻!
「這是送誰的呢?誰是那個幸運的女人?」有人咬著手帕問。
「哎呀,小心!別刮到了,那邊小心一點,沒看到花朵要磨上牆壁了嗎?」負責看路指揮的人差點捧頰尖叫。
「是是是!」迭聲應著,生怕有一點閃失,更加謹慎。
「老闆,電梯快到二十樓了,我們等一下出去就要開始灑花瓣了嗎?」提著竹編花籃的人問著。
「當然呀!」負責人緊張的看著手錶。兩點三十分,必須一分也不差的抵達。他的眼睛在電梯閃動的燈號與自己的手錶間來回移動。
好,非常好,倒數五、四、三、二……
「各就各位,預備——」
叮咚!
電梯門滑開——
鮮紅的玫瑰花瓣漫天灑下,是浪漫到令人心醉的美景。人家的花瓣是「化作春泥更護花」,而他們這裡是「花瓣成雨跌落凡塵化作夢一般的紅地毯」……沒錯,雖然有點拗口,可是意境是很美的,大家用眼睛體會也就是了。
原本忙碌的辦公室一下子轉為靜止的電腦當機狀態,啞口無言的任由一群人滑著舞步灑花瓣進來,只幾秒的光景,桌上、電腦上、地上,甚而是一些走避不及的人頭上,都被鋪上了一層花瓣。
好了,灑完了,可這卻還不是災難的結束。接著是一車的花,還有音樂的哦,我們姑且就把它親切的叫做電子花車吧。
花,滿滿一車的花,都是血紅的玫瑰,多得像是謀殺了一整片花田。
花車裡藏著的音響正在唱著you are so beautiful,然後一路被那些人小心翼翼的推到了王攸貞面前來。
「請王小姐收下仰慕著的心意。」花店老闆清了清喉嚨,將一張特別大的卡片雙手捧著呈到王攸貞眼前。「請簽收。」
旁邊好不容易從驚嚇裡回神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而王攸貞的臉色卻是始終如一的冷然,沒有表現出特別榮幸的模樣,她道:「你們恐怕是送錯地方了吧?這兒是上班的地方,不是靈堂。」
靈堂?呸呸呸!多麼晦氣!這種說法讓精心設計出這場超羅曼蒂克送花禮的老闆完全不能接受。
「小姐,你真是愛說笑,這麼羅曼蒂克的氛圍,怎麼會錯看成什麼晦氣的靈堂呢?請你快收下這位先生的心意吧!」快呀快呀,他們的工作進度完成了,就該正主兒上場了,一分一秒也耽擱不得的,要不然就不美了。白馬王子要出現了呢。
正常的情況應該是——
九九九朵昂貴的長莖絲絨玫瑰被浪漫得不得了的推進了嚴肅無聊的辦公室,在世人驚羨的注目下,收到花的女主角不敢置信的流下欣喜的眼淚,抱著花,開始不斷的向花店老闆追問著:「是誰呢?那個送花的人是誰呢?可不可以告訴我?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而這時,就見花店老闆與所有人同時將右手舉高,指引大家的目光移向門口的方位而去,然後,白馬王子便在大家的矚目下鄭重出現了。王子又高又帥,手上不經心又瀟灑得不得了的把玩著一朵長莖玫瑰,不看向眾人。
眾人歎息著,有的女性甚至一口氣險險喘不過來,癡癡的望著門口,多希望這樣的殊榮是屬於自己,但……幸運的灰姑娘只能有一個呀!那個人就是她!就是她!令大家又妒又羨的她!
於是,一幕超浪漫的傳奇在此寫下永垂不朽的篇章,從此被世人深深記憶著,over。
……
可是!可——是!沒想到女主角拒不合作!
她說了:「我不收來路不明的花。」
「這不是來路不明的花!王小姐,這是仰慕者……」看看時鐘,花店老闆著急叫著:「呀!反正你快收下啦!求求你快些收下吧!」
「我沒空。」不理這些奇怪的人,王攸貞走回會議桌,說道:「剛才輪到誰做報告了?」
其它人雖然還沒回神,可是也乖乖坐回會議桌前。如果女主角都沒想理會這個「意外驚喜」,也不願應觀眾要求的表演喜極而泣,那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配角也沒有站在一邊等拍手的必要。上工吧!這,比較正經。
音樂還在響著,花店的人還在不知所措的呆立著,而辦公室裡的人早已恢復先前的原狀,彷彿這些外來客不存在,彷彿一花車的花、以及滿地的花地毯是不存在的幻覺。
時間不斷的逼近中,花店老闆急得再也管不了女主角的不合作,牙一咬、心一橫,指揮起所有手下——
「來,準備,五、四、三、二……」不管女主角了,他們該演的戲還是得演完,忠於原著是他們堅不可摧的信念。
時間到!
所有花店員工臉色雖然尷尬,但仍是堅強的把手高舉,動作劃一的指向電梯門口,這時電梯門正好分秒不差的打開——
裡頭,有一個握著一朵長莖玫瑰的翩翩俊男。
以及,更多個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周氏大老。
呃,似乎……不是個太美妙的結局。
第二章
渡假回來後,周劭的日子顯然變得很難過。
不知道是因為換了個秘書的關係呢,還是之前那驚動樓上、轟動樓下的送花事件所造成的後果。反正,總而言之,周劭的日子確實開始難過起來。
但是那些人要是以為他會乖乖認命當阿信,繼續逆來順受下去,那他們就太異想天開了!
要知道,他可是個「知人善任、勇於授權」的好上司呢!放眼所有企業家庭化的公司,沒有人會這樣做的。在每個人都把權柄握得像生命一樣緊,只給自家人表現的機會,不讓外人進入決策核心,生怕隨時有外人侵奪時,只有他,只有他這個堂堂周氏副總,才有這樣的擔當氣魄去完全授權給下屬、給外人,而不去防些什麼的。
這是氣魄!這是偉大的胸襟!這是與眾不同的統御能力!這是——
「隨便你怎麼說,你想怎麼說都好,不過,請你閃邊。」
「你!你叫我——叫我閃邊?!」周劭嘶叫出聲,全然的不可置信!「你小子知不知道你現在站的地方是我周氏的地頭呀?居然叫我這個主人家閃邊!」他當然是不肯閃邊的,不過還是在一個不小心之下,被那個穿著一身雪白廚師服的傢伙給撞偏了去,被迫把窄小的信道給讓出來。
「方暢!方暢!你有沒有當人朋友的道德呀?!朋友說話時不用心聽也就算了,還這樣對待人,更別說這裡是我家的土地了,你——」
「閃邊。」從後頭的小門外抱進了一大簍高麗菜,原路返回,又過路障橫阻,那個名為方暢的廚師又這麼說著;也在說完的同時又將人頂開。
「偏不——唔!」一聲悶哼,顯示著那名路障再度被順利清除。
別看方暢好像很瘦,也別看方暢長得唇紅齒白的一副奶油小生樣,就當他是百分之百的弱雞一隻,看輕他的下場就跟周劭一樣——被撞得一口氣險險提不上來。
「你這小子就不能客氣一點嗎?就算不看在我是周氏小開的份上,總要顧念一下我們同學一場的情誼嘛!同——學!」
沒錯,他們是同學,這孽緣一路從國中延伸到高中,不管每年怎麼分班,編班的,他們就是有辦法被編在同一班。天命如此,只好認命。
別以為周劭看起來比較老就誤會他是被留級了三五年,才會與方暢成為同班同學。雖然不容易取信於別人,但他們真的是相同的年紀,都是已步入而立之年的三十歲。說起來是方暢不好,他那張臉向來顯小,彷彿自十八歲那年就沒再轉大人過;而他的天生好膚質更是造孽,像是從小就泡在SKIII裡面被養大一般,晶瑩剔透得連最青春年華的少女都要嫉妒。
一個看起來像二十歲男孩的人,永遠不會有人相信他其實已經三十歲了。以前周劭是吃味的,不過後來就不了。男人呀,是愈成熟愈吃香的,像他穿起手工西裝時多麼人模人樣呀!不像方暢,永遠是俊秀小男孩的氣質,最慘的是還曾經在某個商宴裡被外燴公司的領班當成來打工的服務生支使。
想到這裡,周劭偷偷悶笑,大人有大量的不再計較老同學的一撞再撞之仇,依然尾隨在忙碌的方暢身後叨叨唸唸——
「方暢,我今天就盡一下老同學的情誼,留在這油膩膩的廚房陪你了。你不用太感動,我這人雖然力倡君子遠庖廚,不過為了老朋友,所有的原則都可以丟一邊去。」
「你也真的是被你的新秘書趕到絕路了。」將所有的蔬果都搬進廚房裡來,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後,方暢才願意撥出一點時間理會他。